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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杰 || 记忆老西安:土地庙什字(二)

2017-07-13 朱文杰 老西安记忆


  土地庙什字(二)

  

  朱文杰

  

  东西土地庙什字,今日五星街的位置,大致与唐长安城的皇城第六横街重叠。街南边含光门是丝绸之路在唐代出发地,有一座接待国外使者的鸿胪客舍,以及鸿胪寺,这里的鸿胪寺不是寺院,是官署名,主外宾之事。为九寺之一,与太常寺、光禄寺、大理寺、司农寺等并列。类同现在的外交部;街北是秘书省地址,西大街桥梓口立有唐秘书省碑,诗人白居易贞元二十六年(800年) 29岁时中进士,曾任秘书省校书郎。还有诗人李商隐、王昌龄等也任过秘书省校书郎。秘书省下属掌管天文历法的机构太史局司天监遗址也应在这一区域内,中国古代著名科学家僧一行曾在唐秘书省的太史局司天监任职,太史局在长安皇城“承天门街之西,第六横街之北”。而南北方向的土地庙什字,正好处于这一区域,这就是说,诗人白居易、李商隐、王昌龄和古代著名科学家僧一行也都可能在这里工作逗留过。想着走到这些老街道中,自己不知哪一脚就踏到了他们的脚印上,还是觉得挺玄奇的。

  

20世纪初沙畹拍摄的土地庙十字五星街天主堂


  曾经的土地庙什字,今天的五星街,现在留下的唯一地标性建筑,就要算天主教堂了。这天主教堂,全名为天主教西安南堂,南堂始建于清康熙五十四年(1716年),是由意大利籍“方济各会”会士,陕西天主教第二任主教兰溪(意大利人)于1716-1727年间,派意大利籍传教士方启生(陕西第三任主教)在城内土地庙什字购地并开始修建的,建成后即为天主教陕西总堂,因为它位于1625年修建的糖坊街教堂(北堂)之南,故称“南堂”。清光绪十年(1884年),“南堂”得以重建,新建成的教堂高17.45米,占地700多平方米,造型结合了罗马式风格与中国宫廷式风格,用砖、木、石等材料建成,堂内外既有雕刻又有壁画。教堂分别于1906~1908年、1988年、2004年修葺过。

  


  1958年,天主教堂成为西安市糖果厂,“文革”开始后糖果厂搬走,成了红卫兵抄家时的物资仓库。范紫东先生的曾外孙罗浑厚的回忆文章曾提到:“在‘文革’中‘破四旧’时,范紫东的长子范文经迫不得已,把先人的剧作手稿、书画,以及他呕心沥血收藏的历代文物、善本古籍,悉数上交于当时的‘破四旧办公室’,我父亲罗宏瑞整整拉了几架子车,送到了当时位于西安土地庙什字的天主教堂‘四旧’堆放场,先是日晒雨淋、任人践踏,最终被送进了西安造纸厂的制浆池……”

  

  鲜为人知的一段是1967年文化大革命期间,我所上的西安财会学校曾入驻这所教堂长达半年,于我来说,在这里发生了很多是惊心动魄的事件。我校一帮子打砸抢骨干为主的一派红卫兵盘居于此,裹挟了学校大部分学生,制造了一幕幕血腥事件,堪称谍血天主教堂。

  

  我有两三位和我不在同一个班的同学,一位被五花大绑在教堂柱子上,打得鼻口是血,打昏过去后再泼凉水,简真像进了白公馆、渣滓洞。一个鼻梁骨也被打断了,一位女同学只因小声说了一句:你们不能这么打人!便被追到办公窒,用链枷在头上敲了一个口子,缝了七针。而我和我家也险遭打砸。1967年,我处于逍遥派境况,不参与,也可以说拒绝参与学校的各种名目的造反活动,包括进驻土地庙什字天主教堂闹所谓“分校”造反活动。他们听传言或有人告密说反对他们的一派在我家开“黑会”,马人来了一二十人包围了我住在白鹭湾的院子,进去一看没人,出来在门口的街道商议,为首的几个头头恶狠狠地声称,要把我家砸了!但遭到一部分同学的坚决反对。再者因街巷已有人围观,加之那几个家伙也有几分怯我,因为我毕竟住在这里,也可能意识到强龙不压地头蛇吧!才撤走了。当时我不在家,家中只有父母二人,如真打砸起来,砸了东西不要紧,伤了老人就太让我害怕了。确实,他们并不甘心,从我家撤走后,就急忙赶往下一个他们怀疑的所谓开“黑会”地点,尽管也扑了空,但是这一伙疯狂暴徒还是把那一家给砸了,还把这家的老人打骨折了。虽然这件事我半年后才知道,我除过庆幸之外,还是要特别地感激那些敢于站出来反对打砸我家的同学,看来,我和他们虽观点不同,但一些同学还是能出于道义,维护我的。这也是我在“文革”残酷环境中感受到的一份最为珍贵的情义了。

  

  于是我联络同班好友贾西平,第二天一早去天主教堂问问原因,主要是想谈判,求个井水不犯河水。可谁知,他们听到我来了,几个头目一下溜个精光,还以为我带人来报复呢?看来他们也怕我,我用毛主席语录留下警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事后,学校管财务的主动来给我发了两个月(30元,每月15元)的奖学金。看来,那几个头目也不敢惹我,我这才放了心。因为他们正在掌权,否则不会让财务发给我的。我们学校当时走的是半工半读的路,每月有l5元奖学金。

  

  这是我第一次进土地庙什字的天主教堂,在里边转了一圈,也进了有神像的大堂,学生们有的就在这里当宿舍住,反正是一片狼藉。我想恶有恶报,他们也可能冲撞了圣母教主吧!这几个头头在“文革”结束时,被定为打砸抢分子和坏分子。

  

  临走时,我发现教堂院子有一丛被垃圾包围着的绿色植物,很好看,就连土取了几株,拿回白鹭湾,栽在了我舅家院里小花坛里。谁知第二年就盛开了,花朵雪白雪白的,我舅说这是玉簪花,圣洁的花。这玉簪花,连开了几年。我分配到外地工作后不过一年多,花就死了。我外婆说:主人不在,花想你想死咧!

  


  我知道土地庙什字这座教堂,应该是在1962年我在梁家楼的27中上初中时,一次学校请了一位什么人来作“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报告,就说这座教堂是帝国主义颠覆我们社会主义的反革命黑据点,还从教堂的井中捞出了电台和武器,里边的神父修女都是特务什么的。这一直影响着我,使我每每经过这里,都绷紧了神经。

  

  谁知这座所谓的反革命黑据点的天主教堂,现在却阴差阳错的保护下来了,还成了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天主教堂旁边曾经是西安市第一女子中学,解放前叫玫瑰女中,创办于1919年,属于西安唯一一所天主教会办的教会学校。当年很是有名。记得1993年我接待台湾大陆诗人采风团,其中一位女诗人笔名叫晶晶,出生于1932年,说她初中就是毕业于西安玫魂女中的。她有两首诗让我印象深刻,一首是《乡思》:“长年的风霜 / 在脸上掘起纵横的沟壑 / 把刻骨的乡思 / 深埋 / 随着异域无奈的岁月 / 沉淀 沉淀 / 直到心谷的底层”。另一首是《今夜月圆》“历史只有过往 / 而无黑白 / 否则就没有那么多覆辙可蹈 / 说它是一面明镜 / 却照不见岁月里的烟尘 / 究竟是司马迁的疾呼不够 / 抑是东方人的近视太深 / 今夜月圆”。从中你能读懂她乡思之深的刻骨,和异域隔绝的无奈,以及诗中隐匿的古城西安的若干元素。记得我握住她的手,说了些玫瑰女中如何变成西安第一女子中学,后又改名韶山中学,西安市九十一中等等的渊源变迁。后来,听说她独自一人去寻找过她的母校,也不知找到了没有……

  

(图片源于网络,感谢原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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