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关系将向何处去?
美国开始在贸易领域试探性出击
据美国政经新闻网站Politico报道,美国总统特朗普可能将签署一项行政命令,重新考虑与贸易伙伴之间的所有协定,以兑现竞选承诺。其中,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可能首当其冲。
报道援引白宫官员称,美国政府将把更多精力用于贸易事务。“我们认为,这正是总统能够发光的地方。”该官员表示,尽管行政命令基本上是象征性的,但也算是让贸易协定作出改变这一事宜开始启动。这就意味着,美国与贸易伙伴国之间现存的14项贸易协定将被重新审视,包括:两个区域性协定,一个在北美国家间的协议,一个与中美洲以及多米尼加共和国间的协议,以及美国与亚洲、南美洲、中东和澳洲之间多个双边协定。
Politico报道提到,白宫重审贸易协定的目标是在审视美国进出口的同时,确定互联网如何令这些协议的条款出现变化,以及相关国家近年来产品生产出现了何种变化。报道援引白宫官员称,“我们认为,我们有让这些协定变得更好的条件。”
美国商务部长称“NAFTA和日本是贸易协定优先对象”
据Zerohedge报道,美国新任商务部长罗斯(Wilbur Ross)3月10日在一个与墨西哥经济部长瓜哈尔多(Ildefonso Guajardo Villarreal)共同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称,他计划在两周内重启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日美贸易协定也将在所有贸易协定中优先签署。
罗斯透露,财政立法委员会和金融委员会正在讨论中,预计在未来几周内,美国将发布通知,进入为期90天的和立法部门的协商,90天后正式发布新修订的 NAFTA。罗斯认为,NAFTA的修订可能促成两个具有对称条件的双边协议,或者一个新的三边协议,目前讨论NAFTA的具体细节还为时过早。此外,在一系列将要签署的贸易协定中,日美贸易协定也会被排在高度优先。他补充说,美国不太关心形式,而是试图达成正确的实质内容。
特朗普政府考虑修改美国贸易赤字的计算方法
根据《华尔街日报》2月份的报道,特朗普政府正考虑修改美国贸易赤字的计算方式,这将令美国的贸易逆差看起来比过去几年还要大。
该报道称,白宫正考虑在美国贸易余额中剔除再出口或转口(re-exports),也就是剔除那些先是进口到美国,未经加工制造又从美国出口的货物,比如汽车,从别国进口到美国后,又出口到其他国,如加拿大或墨西哥。这样的计算方式将会导致贸易逆差的数字变大,因为再出口的货物已经计算到进口当中,但却没有在出口中被同等计入。
据估计,美国贸易赤字“重新计算方式”的总体影响将达到每年约2500亿美元,对北美自由贸易区中美国的两个贸易伙伴——加拿大和墨西哥,影响最大,因为这两个国家是美国再出口的主要目的地。如今,北美贸易协定是否要重新谈判,美国国内仍在争论当中。而如果采取上述新的计算方式使得美国贸易赤字扩大,这有利于特朗普政府为重新谈判该协定造势。
有观点认为,对美国贸易顺差越大,越容易成为美国攻击的对象。从2016年3季度数据看,中国、墨西哥、德国和日本对美国的贸易顺差位列前四。其中,中国对美国贸易顺差最大,高达934亿美元;墨西哥紧随其后,为233亿美元;德国和日本排在第三、四位,分别为162亿美元和153亿美元。美国的“邻居”加拿大对美贸易顺差也相当大,位列第五,约为117亿美元。
G20默许美国保护主义立场 公报删除自由贸易承诺
据路透报道,在德国巴登巴登召开的G20财金领袖会议上,G20财政金融领导人经过两天会议,未能达成折衷,最终放弃了维持全球贸易自由与开放的承诺,对日益深陷保护主义的美国采取默许态度。20国集团(G20)财长和央行总裁打破10年来支持自由贸易的惯例,在公报中仅象征性提及贸易问题。报道指出,去年公报中最简短却最重要的一句话——“我们将反对一切形式的保护主义”被省略了。这显示出美国政府与其他19个成员国、特别是欧洲国家之间的根本分歧,欧洲国家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保护主义。
G20会议声明还删除了为应对气候变化提供资金支持的承诺。这是美国新政府与国际社会最严重的分歧;在美国总统特朗普把全球气候变暖称作一场“骗局”后,这样的结果也是料想之中的。
本次会议被一些人描述为有时候是19国围攻一国,但美国在关键问题上拒不让步,让之前达成的一致基本告吹,因为G20需要各国的共识。美国财长努钦表示,就他来看,以前的公报未必切合当前的全球经济环境。他说他支持“自由”贸易,但是一些协议可能需要重新协商。
德国分析家认为,“没有提及抵制保护主义,显然打破了传统。”他们表示,对贸易问题闪烁其词,是多边贸易秩序受到的重大挫折。有分析师表示,“这对所有贸易国家都是一个警告,对德国经济也是如此。”德国副总理加布利尔(Sigmar Gabriel)曾表示,如果特朗普政府实施保护主义举措,那么欧盟应把经济政策重新聚焦于亚洲。也有分析师认为,虽然美国政府方面传出孤立主义者和反全球化的声音,但还不需要立即担心保护主义政策以及贸易战变成现实。法国兴业银行分析师布鲁分析指出,“虽说有关贸易与保护主义的歧见是新问题,但过些日子特朗普和习近平将进行会面,这场会议对于贸易谈判的走向更具意义。”
美国贸易代表:将寻找新办法对付中国
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特朗普提名的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3月14日在参议院提名确认听证会上讲话时表示,世界贸易组织(WTO)无力应对中国的产业政策,美国将将寻找新办法,采用“多管齐下的方式”对付中国。
在被问到他计划如何应对中国钢铁及其他产品的生产过剩时,这位前里根政府官员表示,他认为美国需要在WTO之外以创造性的新办法来应对中国。“我不认为WTO的设计能有效应对像中国这样的国家和他们的产业政策。”他说,“我们必须动用我们所拥有的手段,还有我认为我们必须……通过创造一些新的手段,找到一种可靠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而据美国媒体Axios 3月20日报道,白宫高级官员正悄悄准备在汽车行业针对他们认为的中方不公平做法开展对抗措施。
据路透报道,大型汽车生产商希望特朗普政府对中国的贸易保护规定采取更加强硬的立场。特朗普贸易团队的一名顾问称,汽车行业对中国的担忧无疑在新政府的关注范围内。
路透报道说,对追求销量增长的外国生产商来说,全球第一大汽车市场中国颇具吸引力,但中国保护国内汽车厂商的规定挤压了全球汽车巨头的利润,并迫使其与本土潜在竞争对手共享技术。中国汽车进口关税高达25%,这使得美国产汽车对于大部分中国消费者而言过于昂贵。
自特朗普就职以来,汽车行业领袖曾几次与他会面,表达了对排放规定和公司税税率等一系列问题的担忧。特朗普贸易团队的一名顾问称,汽车行业对中国的担忧无疑在新政府的关注范围内。
美国-意大利合资汽车生产商菲亚特克赖斯勒汽车的首席执行长马尔乔内(Sergio Marchionne)最近暗示,他坚信白宫将对海外贸易壁垒采取措施。他举例称,上述规定阻碍了该公司从美国中西部向中国进口高端Jeep品牌汽车的能力。
研究机构Automotive Foresight的总经理张豫称,试图强迫改变是没有用的,因为从其过去的立场判断,WTO会支持中国政府的主张。他认为,在汽车方面,美国对中国几乎毫无影响力。他称,中国汽车制造商在美国市场销售的汽车数量少之又少,虽然它们有提高销售的雄心,但在可预见的将来还无法做到。
《华尔街见闻》分析认为,美国向中国打出的第一张贸易牌之所以选择汽车业,是因为,汽车方面的贸易战才对美国有利,所以至少在初始阶段,美国更倾向于将贸易战局限在对自己有利的范围内进行。贸易战的直接目的简单来说就是:损人利己。要达到这一目的,需要根据自身的贸易结构来出牌,基本“规则”如下:如果进口的商品是最终产品且可以在国内进行进口代替,那采用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可以提升国内产出;但如果进口的商品是中间产品且国内生产无法代替,那贸易战的结果只能是让进口价格更高,并削弱国内公司的竞争力。
所以出什么牌,要根据自身贸易结构而定。美国的进口产品主要是日常消费品、中间产品和汽车这“三大件”,在三大件中只有汽车行业具有较高的国内替代能力,所以单打汽车行业牌可以将贸易战局限在对自己有利的领域中,同时不至于伤及“无辜”。
中国并非美国进口车的主要来源;但中国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而汽车进口率仅有3%左右。显然,针对中国的汽车牌不太可能通过提高关税这种传统的贸易战方式来打。用反向思维来看,美国最具有进口代替能力的产业,同时也最具有出口潜力;如果能够提升出口量,其与减少进口量并用国内生产代替所达到的效果是一样的,同时还不会损害与盟友间的关系和盟友的利益。所以向中国打出表面上让人匪夷所思的汽车贸易牌,对美国而言具有多方面的好处:
1)用非典型性手法开打贸易战,先占领“道德”高点。美国没有采用主动对中国进口征收高额关税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而是“伪装”成了中美贸易的受害者:中国对美汽车关税25%,美国对中国汽车关税2.5%,对美国“不公平”;2)将战场限制在对自己有利的范围内。目前开展全面贸易战对美国未必有利,但将贸易战局限在对自己有利的范围内开展符合美国利益;3)对中国“发飙”是精准定向打击。可以在不损害盟友关系和利益的情况下,达到提升国内制造业的目的;4)中国可能只是美国非典型贸易战的“引子”。中国与美国关税“不对等”仅仅是冰山一角,美国与其它主要贸易对手存在同样的问题:目前美国所有进口产品加权平均的税率仅有1.4%,而美国出口面临的加权平均税率高达6.8%。这种非典型贸易战若在中国身上“实验有效”,有望在日后大规模推广。
白宫内部对贸易政策存在分歧
不过,对于那些美国和其他国家已经达成的协议以及条款,要作出调整将非常困难。
在白宫内部,官员存在不少分歧,如《华尔街日报》报道就提到,当被要求使用新的美国贸易赤字计算方法来准备数据时,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 Trade Representative’s office)的政府雇员对此表示反对。Politico报道也指出,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主席纳瓦罗以及白宫首席策略师班农对于贸易持有非常鹰派的立场,而特朗普的高级经济顾问科恩则是亲贸易的温和派。
纳瓦罗曾表示,一些美国的贸易伙伴用从美国身上赚的钱,购买美国的公司和技术,降低了美国的竞争力。除了经济问题,纳瓦罗还将贸易赤字提高到国家安全的高度。他警告称:“假设它不是一个善意的收购,我们的公司,我们的技术,我们的农田,我们的食品供应链,乃至我们的国防工业都将操于外资之手。”而在科恩一方,他们则紧紧抓住外界对于纳瓦罗言论的负面反馈,以及经济学家们对其关于贸易赤字和其他问题上的极端立场的批评,试图驳倒对方。
英国《金融时报》称,这两派人马在相关会议上唇枪舌战,爆发了“颇为激烈”的争论。不过报道援引熟悉这场白宫内部争辩的人士表示,纳瓦罗在政府的影响力正在减少。他一直在一栋与白宫毗邻的旧行政办公大楼内的小办公室工作,而科恩则在白宫里面办公。
Politico报道还提到,白宫也在计划进一步推进特朗普“购买美国货、雇佣美国人”的提议。特朗普可能会在近期签署另一项行政命令,以重审贸易协定中的商品采购流程。美国参议员巴德温(Tammy Baldwin)以及默克利(Jeff Merkley)曾致信特朗普,称如果不对采购流程采取行动,那么“政府签署的每一项合同,都有可能让属于辛勤工作美国人的税收被外国拿走。”他们表示,从NAFTA等协定中剔除这类条款,就是改变美国巨额贸易赤字、增加美国产品需求的重要一步。
总统顾问:特朗普对中国的态度将会软化
据路透报道,有分析认为,特朗普政府很可能对钢铁、家具以及国有企业等领域施加高关税,因为中国在这些产业对美国享有巨大贸易顺差。中国或许以寻找其他农产品或机械以及制成品供应商做出回应,并减少对美国出口的消费产品,比如手机或笔记本电脑。其他选项包括对在中国运营的美国大公司施加税负或采取限制措施,或者限制它们进入中国迅速发展的服务业的渠道。预计两国之间将难免出现一些摩擦,但双方仍有通过合作和协商解决问题的空间。中国将增加一些从美国的进口,并加大在美投资以创造更多就业,以示友好,但不会逆来顺受地接受美国任何单方面行动。
而特朗普经济顾问,著名私募基金黑石集团CEO 史蒂夫·施瓦茨曼(Stephen Schwarzman)3月12日接受CNN采访时则称,特朗普有可能将软化对华态度。施瓦茨曼称,“我不认为中国货币操纵以及其他事情会发酵成为问题。”他还表示,中方对中美关系有着平静的前景,中国对于特朗普外交政策的讨论是“慎重的”,“并不像美国那么夸张”。
事实上,施瓦茨曼也不是唯一对华态度软化的特朗普方面人员。财政部长史蒂文·努钦2月份也表示,希望对外汇市场进行定期审查,以确定中国是否存在操纵行为。努钦此前曾表示,在财政部4月公布相关报告前,不会就货币操纵公开声明。
2月14日,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白宫正在考虑一项新汇率策略,在阻止中国利用汇率贬值获取出口优势的同时,避免就中国‘操纵汇率’提出对抗性说法。《华尔街日报》认为,“此举或意味着,特朗普政府对中国立场正在软化。”报道称,在新策略中,美国商务部长将把任何汇率操纵定义为不公平补贴,而不是单给中国贴上汇率操纵国的标签。随后,美国公司可以自行向美国商务部提出针对中国或其他国家的反补贴申诉。
在竞选总统期间,特朗普曾威胁将在上任首日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但此事并未发生。此外,特朗普还威胁要针对中国商品征收45%的关税,但近日也有“偃旗息鼓”之势。特朗普当选后成立了一个企业顾问委员会,名为总统策略和政策论坛。特朗普任命施瓦茨曼为该论坛主席,成员还包括摩根大通CEO迪蒙(Jamie Dimon)和贝莱德CEO芬克(Larry Fink)等。
《金融时报》:中美是注定合作的超级大国
英国《金融时报》首席经济评论员沃尔夫最近撰文指出,我们世界的未来取决于美中关系。美中两国之间存在着共同利益,维持开放的全球经济便是其中之一。
沃尔夫写道:我们世界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国(年轻的国家、现今的超级大国)与中国(古老的帝国、崛起中的超级大国)的关系。同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两个国家对世界经济的看法。40年前,中国的目标是实现自给自足,但自1978年起,中国的经济政策口号就变成了“改革开放”。与此同时,作为二战后自由国际主义先驱的美国,如今却处于深深的自我怀疑,因此选出了一个认为这种取得极大成功的政策不利于本国利益的人担任领导人。
如今引人注目的是两国对于开放世界经济的态度的反转。最能体现这一点的是,习近平今年1月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年会上对全球化给予的强力支持,与仅仅3天后特朗普发出的“保护会带来极大的繁荣和实力”的惊人之语之间形成的对比。刚刚在德国召开的20国集团(G20)财长会议发布的公报,抛弃了去年誓言“抵制一切形式保护主义”的措辞。美国诉诸保护主义将带来的影响仍未可知,但极为令人不安。我们并不稳固的世界经济最难以承受的就是美中之间爆发贸易战。
沃尔夫表示,参加今年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让我深刻体会到了造成今天这种幻灭局面的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与会中方人士对我说,他们一度曾视美国为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和经济开放的成功典范。但全球金融危机、特朗普胜选、美国贸易保护主义摧毁了美国在所有这3个方面的威望。
而同样显而易见的是,若要保证至关重要的全球公共产品(全球公域管理、国际安全、稳定繁荣),这对冤家注定要进行合作。特朗普可以宣布“美国优先”。中国领导人可以聚焦本国公民的福祉。但如果彼此都不关心对方的利益和看法,那么谁也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如今,中国领导人似乎比美国领导人更明白这一道理。
当4月份习近平主席与特朗普总统在有“冬季白宫”之称的马阿拉歌(Mar-a-Lago)庄园进行双方的首次会晤时,他们需要找到合作的基础。
从经济的角度考虑。首先,两位国家领导人需要说服彼此,如果陷入冲突,两人都将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果真的爆发战争,结果自不必说。但如果发生贸易战,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哪个国家将损失更重根本不必想。毫无疑问,结果将是两败俱伤——无论直接还是间接。
第二,习近平需要让特朗普明白,他对中国各项政策的看法已完全过时。自2014年6月以来,中国已经动用了1万亿美元外汇储备支撑人民币汇率。2006年至2016年间,中国出口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已从35%降至19%。那架所向无敌的出口机器已成为老黄历。
第三,特朗普需要告诉习近平,其他国家有理由担心中国的产业政策。中国理所当然可以辩称自己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但中国也是一个经济大国。中国的发展政策在其他国家看来就像掠夺性的重商主义。中国需要承认,在这个相互依赖的世界,其他国家有理由关注中国在做什么。这也适用于中国经常项目盈余的规模。当然,特朗普必须明白同样的道理。如果他都不在乎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全球性后果,中国为什么要在乎呢?
第四,中国可以帮助特朗普实现目标。美国总统希望在国内那些受去工业化之害的地区吸引工业绿地投资。虽然去工业化趋势永远无法逆转,但习近平一定能够找到乐于到美国投资的中国企业。特朗普喜欢这样的公开声明。习近平应该帮帮他。
最后,特朗普希望在美国掀起基建热潮。而中国是目前世界上基建快速建设的最强典范。将中国的基建能力与特朗普的目标结合起来一定可行。
马丁·沃尔夫最后强调,无论美中看起来差异多么巨大,两国之间的确存在共同利益。维持开放的全球经济便是其中之一。至关重要的是,要说服特朗普相信他在贸易问题上的看法是不对的,要说服他相信全球自由贸易的优点。
分析:特朗普难改亦敌亦友的中美关系
赵雪最近在《金融时报》中文网发表的分析文章中认为,特朗普时代中美发生摩擦的可能性不可小视,但目前断言中美必将走进全面对抗的死胡同显然还为时过早。
从历史经验来看,美国总统的竞选言论与正式上任后的对华关系政策往往存在显着的差异。事实上,中美关系亦敌亦友的现状并非来自于两国的刻意经营,而是长远国家利益和各方面制约条件共同作用下的自然平衡。过去几十年间,中美的共同利益从安全领域已经全方位的扩展到贸易、金融、反恐、环境保护等各个角落。这一趋势并没有因为两国之间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而逆转。换言之,不管谁来做美国总统,都很难从根本上改变中美关系数十年经营的结果。即使两国有某些冲突和摩擦,只要不出现重大的政策误判,这些冲突最终都会维持在可控的程度。
考虑到未来几年两国政府的政策偏好和所面临的挑战,特朗普时代中美达成更稳定战略关系的可能性相当大。
首先,两国政府决策层存在很多的共性。例如,未来几年两国政府都需要集中精力应对国内事物。特朗普需要兑现一系列竞选承诺,以保持足够的选民支持率。美国新政府需要制定具体可执行的方案来解决很多结构性的问题,包括不堪重负的中产阶级、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亟需升级的基建,以及严重分裂的价值取向。中国决策层也预计将把政策重心放在国内事物上,例如控制贫富差距的扩大、推行结构性改革、防止经济和金融层面的系统性风险等方面。由此看来,解决国内问题,而非对外冲突,是未来几年两国政府共有的政策重点。
有一种对中国过去几年在对外关系上看似“更具侵略性”的误解值得澄清。很多西方媒体认为中国在南海、东海、国际贸易和金融秩序等问题上似乎改变了长期坚持的做法,变得更加主动。但深层次的原因可能是对外部压力的被动反应,而非中国主动挑事来处心积虑的达成某种战略目的。这一假设十分重要,值得长期观察。按照这个逻辑,如果美国更多的转向国内事物,中国并不会如大多数分析家所预言的那样,顺势扩大国际影响,挑战美国的国际领导地位。相反,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决策层更可能也会将目光转回国内,将精力更多的集中在继续解决国内结构性问题上。
其次,两国领导人都具有务实的特征。与其前任相比,特朗普少有意识形态方面的包袱,似乎更看重达成最终协议,且在谈判过程中态度更为灵活。而习近平及其顾问,则沿袭了中国领导人的长远目光和灵活手腕。
最后一点,两国领导人均乐于将“不可能”的事情变为现实。特朗普胜选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而过去几年中国的反腐风暴,以及包括一带一路、亚投行等战略主张,都凸显了迎难而上的作风。按照此逻辑,在多数人都不看好中美关系走向的情况下,不应小视两国领导人让世界惊奇的能力。
在贸易战方面,美国并非如某些观点认为的稳居上风。如果美国单方面挑起大规模的贸易争端,并由此招来中国的反击,不少美国国内就业岗位将会面临严重的冲击。这种情景并非是投票选出特朗普的普通选民所希望看到的。而中国会面临严峻的挑战将颇为严重。多项实证研究表明,如果美国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45%的惩罚性关税,至少10-15%的中国出口会受到直接影响。在经济增速尚未企稳的阶段,也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果。在最坏的情况下,中美对抗的后果不仅仅局限在贸易和经济方面,而会涉及到地区安全、武器扩散、能源政策等更广的范畴,潜在的长期伤害是两国政府都无法承担的。正因为后果可能如此严重,所以双方在关键问题上还是会保持谈判,而不会贸然将对方逼到墙角。
在具体操作层面,中美双方并不缺乏谈判筹码来达成某种程度的双赢。人民币汇率方面,即使没有特朗普的要求,防止汇率快速下滑也符合中国的利益。贸易逆差方面,中国可以进口更多美国商品,尤其是农产品等。投资准入方面,中国可以根据整体改革等蓝图,按计划给予外资更多的便利。更可以以此换来美国市场对中国企业更大程度等开放。地缘政治方面,朝鲜、伊朗等问题上美国也需要中方的支持。
中美非敌非友、亦敌亦友的关系由来已久,来自于两国长期利益和各方面制约条件的平衡。特朗普上任后的美国政策诸多方面的不确定性,不可避免的会直接(如惩罚性关税)或间接(如边境税等)的造成中美两国出现冲突和摩擦。然而,站在更高和更长期的角度思考,这些更多的只是表象,而非实质。在相爱相杀的背后,未来几年中美两国达成某种程度更稳定战略关系的可能性并不小。
美国前财长:现在是重新调整中美关系的机会
据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报道,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7年会,于2017年3月18日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3月18日上午的“特朗普时代的中美关系”分组会由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学术顾问、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主持,与会嘉宾为保尔森基金会主席、美国前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
保尔森表示,中美关系是最重要的双边关系,同时也面临很多棘手问题,存在很多重大分歧。中美经贸关系则是两国关系的压舱石。中美两国都从双方6000多亿美元的经贸关系中获益。不过,美国的贸易赤字在扩大,导致美国国内存在很强烈的民意认为贸易关系失衡。
保尔森认为,现在是重新调整中美关系的机会,包括贸易谈判。与十年前相比,中国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仍需要进一步开放,而比较好的做法是逐个部门地来谈判开放问题。保尔森认为,可以增加中国企业对美国投资,增加美国当地的就业机会。投资的连接比贸易的连接更强劲也更持久。
保尔森也认为,没有证据证明中国在操纵汇率,虽然中国货币体系离完全由市场决定、自由浮动、资本项目完全开放还有一定距离,但在正确的方向上。保尔森还说道,每个人都希望人民币汇率能够稳定,或者是温和的升值。
在回答中国领导人如何更好地处理与特朗普的关系时,保尔森应主持人要求给出了三条建议:
首先,要树立积极的动能,找到一些有共同利益的领域,找到一些能够获得早期收获的机会,由此树立一些信心。
其次,跳出既定思维。保尔森认为,中美两国领导人都愿意用非常规的手段和工具来实现双方的目标。这样做也许会带来风险,但也可能因此在朝鲜问题上带来一些突破。
第三,重新审视中美经济关系。保尔森表示,希望通过加大美国对华出口,在美国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这对双方都有利。
在被问到哪些领域可能存在早期收获的机会时,保尔森表示,一个是吸引中国对美国投资。此外,保尔森对环保领域的机会也表示乐观,因为中国当前需要大量环保领域的投资,而美国可以向中国出口大量的服务和设备。对于被很多人看好的美国基础设施投资机会,保尔森认为,中国企业投资美国基础设施面临政治风险、开工的延迟、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等诸多困难。保尔森也指出,在投资方面,中美要双边共同开放。
保尔森希望特朗普政府执政期间能够完成中美双边投资协定(BIT)的谈判。他同时认为,退出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是美国犯的一个严重的错误。中国现在可以参与TPP,不过中国加入TPP就意味着要提高自身的贸易标准。由于BIT跟TPP存在相关性,因此如果中国加入TPP也可以推动BIT的谈判进程。
(原载经济走势跟踪1726期,整理、编写、责任编辑:王砚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