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廖：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Original Dudu Du Laboratory 2022-10-20

『策展.中少年』是 Du laboratory 推出的长期推送单元。我们将邀请活跃在策展领域的朋友以问答的方式分享他们的工作，思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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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孙策

孙：廖廖老师好！据我所知，你是从文化专栏作家作起一步一步入行的，如今也是国内非常活跃的中青年策展人。在这个过程中有哪些转折点是你印象深刻的？

廖廖：我在文化艺术领域中游荡的一点有趣经验是：文学、音乐、电影与视觉艺术（油雕版、装置、行为）不同，我们会推荐别人听一首歌、看一出好戏，但是我们极少向朋友推荐说，你去看看某一幅画，特别有意思。

我们为什么不向别人推荐一幅画，因为书籍、电影可以用文字来转译，可以用故事来概括，看同一本书、同一场戏会让我们成为共同体，但是一件艺术品却让我们各自成为孤岛，一幅画一件装置无法用精准文字或故事来描述，或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各自的理解让我们成为彼此的岛屿。与此同时，我们不会每天看同一本书或电影，却可以每天欣赏同一幅画、雕塑。

不同形式的艺术各有创作体系与欣赏机制，同时又组成一个庞杂多元的文化生态场域，在这个意义上来理解跨界可能有所不同。

孙：我注意到你的写作和策展实践除了专业艺术家的部分还有你对大众文化、政治哲学、社会学方面都有很多涉猎，可否谈一谈你这这方面的实践工作？

廖廖：这是一个身份的问题吧，如果说艺术文化应该是一个综合生态，那么从业者的身份应该也是一个复合体，事实上传统就是如此，当我们看到明清常见的各式《鉴古图》中的士子，不会认为他只是一个画家的身份，他还可能是卖字的、乡绅、文官、收藏家、隐士，当他让童子把青铜觚、时人画、宋版书在庭院中依次铺陈开来，以飨友人的时候，他也是策展人

孙：你认为美术馆体系的艺术和大众文化有一个明确的边界吗？他们是如何相互影响和作用的？

廖廖：在现当代语境中，美术馆体系与大众文化泾渭分明，两者可能融合，但是需要时间，莎士比亚兴于街头戏剧，Banksy始于青砖上的涂抹。

一般而言，艺术在面对大众文化的时候天然地具有文化优越感，但是我想判断价值的高下在于看这件作品有没有参与新的历史主体的构建，有没有呈现新现实的纵深，也没有对于新的权力结构的想象，有没有催化旧审美的崩塌。按照这个标准，一些好莱坞电影也不比美术馆的严肃艺术逊色。

孙：前一段在网上听了一个讲座，关于马克思.韦伯著名《学术作为志业》的著名演讲。这里面提到一个科层制与无功利学术理性之间的张力。我知道在中国作一个职业策展人面临的问题也许会更加紧张，你在工作实践中是如何考虑这些问题的？

廖廖：科层制是理性的、规范的，同时也是等级的、压抑的、非个人的，这样的组织在内卷社会里有很大吸引力，新编“飞鸟各投林”中有句“考博的，身心凋零，看破的，遁入衙门。”但是我不觉得中国现在的现当代艺术体系具备科层制的严谨结构与利益吸引力。现当代艺术体系的组织社会学可能更为松散自由，但也是低回报的，达咩！

孙：在你的实践工作中你印象比较深刻的展览或艺术家有哪些？

廖廖：这个问题的性质仿佛让小朋友回答爱爸爸还是爱妈妈多一点。只好客套一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无里天。遇到过的，总是好的。

孙：在后疫情时代，你觉得策展作为一种艺术实践会有哪些变化？以及如何回应新的阶段？

廖廖：疫情可能还是“现在进行时”，还没到“后疫情”。疫情之外还有欧洲的战争，战争与疫情共同奠定了时代的基调：防御、真相不明、隔离、排斥、对他者的恐惧。

如果说不久之前的抑郁症、神经衰弱所象征的自我剥削、自恋引起的迷失等病症超越了病理学，出圈成为“时代之病”，那么这会儿就是免疫学的关键词：隔离、对他者的恐惧、真相缺席、防御等，成为新时期的“文化症候群”。这些战争和疫情带来的文化特征与二战后的文化：人的破碎、文明的废墟化、新意识形态的建立等也完全不一样。不仅是策展人或者艺术从业者，每一个对时代文化有兴趣的人，都应该对此有感应吧。

具体到策展实践，空间是有文化属性、政治属性的，策展首先要解决空间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很多选择在疫情与战争之后都不一样了。

孙：你是如何选择与哪些艺术家进行合作的？在对艺术家合作的选择中你最看重哪些品质？

廖廖：我们塑造一段关系，然后被这段关系所塑造。选择和塑造都是双向的。

孙：作为已经入行的策展人，你想对希望进入这个行业的学弟学妹们有什么经验教训和建议？

廖廖：有两种可能，一个可能是所谓经验教训是无效的，只有《麦克白》里的女巫才能用预言来诱导人，我们普信中年男把历史粉刷成预言，将失败化妆为经验并硬sale给后生人的企图是无意义的。

另一个可能，倘若经验教训是有效的，那么我唯一想教训的也只有少年时代的自己，我今天遭遇的一切窘境困惑，都因他而起。

唯一想讨好的青年也是年青时侯的自己，重温一下当年他到底要什么，然后今天的自己就还可以抢救一下。

孙：谢谢。

廖廖

策展人、艺术评论人、文化专栏作家、国立台湾艺术大学博士班学术讲座讲师、新星星艺术奖评审、纪录片制片人。主要展览与作品：巴黎“中法情色艺术联展”、台北展览“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了”、北京“第三种复制：史金淞个展”、隆里国际新媒体艺术节、“网易杯”全球数字与雕塑大赛。曾任《读者》、《凤凰文化频道》、《中国青年》等媒体的文化专栏作家。在《艺术品投资》、《艺术市场》、《雅昌艺术》、《艺术客》、《财富堂ART》···等媒体撰写艺术评论。出版书籍：文化评论《洞见》。纪录片：《书的继承者》(The Metamorphosis Of Book) 制片人。

Liao Liao

Curator, art critic, cultural columnist, lecturer of doctoral program of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of the arts, judge of New Star Art Award and documentary producer. main exhibitions and works: Paris "Sino French erotic art joint exhibition", taipei exhibition "everything solid has disappeared", Beijing "the third reproduction: Shi Jinsong solo exhibition", Longli International New Media Art Festival, "Netease Cup" global digital and sculpture competition. once served as a cultural columnist for readers, Phoenix Culture Channel, China Youth and other media. Write art reviews in the media such as art investment, art market, Yachang art, art guest, fortune Hall art, etc. published book: cultural review insight. producer of documentary: the inheritance of 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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