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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 x 阿来 |《云中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云中村(对谈视频 )

白雁 曹嘉欣 现代快报读品周刊 2021-08-09



“为什么对《云中记》有一种血肉般的情感呼应和照应,其实因为我们内心也有一个云中村。我们不是灾民,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故乡、我们的那个云中村是需要去唤回的。这是小说最感动之处。”


7月14日,作家阿来携长篇小说《云中记》来宁,在南京分享会上,作家苏童如此分享他的阅读体悟。分享会由评论家何平主持,三人从《云中记》出发,谈论灾难过后一个民族如何面对世界和自己。


  白雁 曹嘉欣 / 文

  顾炜 / 摄





《云中记》是一次毫无准备的写作


《云中记》的故事,源于 2008 年发生的汶川大地震。小说围绕云中村的祭师阿巴展开,地震后,为躲避潜在的次生地质灾害,阿巴跟随云中村集体搬迁,离开故土以后,村民们的物质、精神生活经历了沧桑巨变。当看到大家的生活逐渐回归正常以后,阿巴决定回到云中村去安抚鬼魂。一个人、两匹马,在空无一人的村落里,阿巴为无数消逝的生命寻找到了意义。小说的结尾,阿巴和云中村一起随着滑坡坠入江水,成为云中村历史的一部分。


阿来的文字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在他笔下,万物有灵。祭师阿巴的形象,则和阿来之前塑造的许多 " 孤绝的个人 " 一样,充满神性的光辉,为读者提供了另外一种理解世界的可能。

云中记

阿来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阿来说,《云中记》在他的写作经历当中是一次毫无准备的体验。2008 年,地震发生的第三天,他就去了地震灾区,断断续续加起来,在灾区呆了七八个月时间,但他当时的身份不是作为一个作家," 那个时候就是非常真诚地做一个志愿者,能做多少事情是多少事情,能帮多少忙就帮多少忙。"


汶川地震后,在阿来常年生活的城市成都,每年 5 月 12 日,全城都会拉响警报,街上行驶的汽车会停下来默哀鸣笛。处于写作状态的阿来,会被警报警醒," 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好像当年在地震灾区我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全部在面前重新回过。"


沉甸甸的记忆放在阿来心头,但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他不想触碰地震这个题材," 直到去年拉响警报,我就莫名其妙坐了半个小时,一句话没说,而且流眼泪。"


警报结束以后,阿来把电脑里正在书写的那个文件关了,开始写一点关于地震的文字," 毫无准备。当时只想写一个片断,借此让自己心情平复起来。第二天发现还可以往下写,第三天发现还可以往下写,第四天、第五天,脑子里好像看到一个过程,我就觉得应该把它写成一个实录。"



写出死亡中内涵的尊严、悲伤、怜悯


《云中记》的扉页上有一句话:" 向莫扎特致敬,写作这本书时我心中总回响着《安魂曲》庄严而悲悯的吟唱。"


《云中记》与《安魂曲》的结缘,早于小说诞生十年前。2008 年,在地震灾区的一个镇子里,阿来作为志愿者亲历了灾后救援和重建。在震后的最初几天,当黄金救援时间过去以后,之前喧闹的镇子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下子探照灯就灭了,一片漆黑,因为那几天老是下雨,天空暗黑一片,很多人倒在地上就能睡着。" 在可怕的寂静中,阿来突然想起《安魂曲》,他在自己的车上翻出了这首曲子。" 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们面对死亡能发出莫扎特《安魂曲》这样的声音,它对死亡不是亵渎,而是一种尊重,有一点点赞美的态度、理性的态度。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想大不了就是悲伤的老百姓过来揍我一顿。"


苏童(右)与阿来在阿来新长篇小说《云中记》阅读分享会上


阿来打开音乐,一点点调大。后来,他发现车边来了几个人,大家默默地站在那里听。音乐结束后,大家又沉默无言地散开了。


十年后,当阿来写《云中记》时,《安魂曲》再次在脑海里回响," 我想我一定要写出这样的东西,有人性、神性。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但是我觉得一定要写出死亡当中所内涵的那种尊严、悲伤、怜悯。"


关于音乐《安魂曲》对小说《云中记》的艺术辐射,苏童有自己的看法," 所有伟大的《安魂曲》,有出息的、有灵魂的《安魂曲》,背后潜藏的是一个爱的故事,一个爱的主题,也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慈悲、怜悯。大家看《云中记》,第二天、第三天,好几天是写的阿巴一家一家地安抚每一家的亡灵,受村子里幸存的人的委托给他们每家捎去什么东西。阿巴抚慰亡灵的时候,他爱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他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苏童说,在读《云中记》的时候,他觉得有一种感同身受," 阿来在小说当中所付出的每一种情感,很多读者都能给出呼应,我在想这是为什么。大概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们尽管不是四川人,但是用流行的句式来说,我们大家都有一个云中村。"


小说的结尾,阿巴跟云中村合二为一,苏童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巴是把自己作为最大的祭品,当完成了这一次祭奠的时候,《安魂曲》也就完成了," 所以我们为什么对《云中记》有一种血肉般的情感呼应和照应,其实因为我们内心也有一个云中村。我们不是灾民,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故乡,我们的那个云中村是需要去唤回的。这是小说最感动之处。"



用文学表现民族创伤记忆的典范作品


灾难之后,当记忆渐渐沉淀的时候,阿来写出了《云中记》。这部书唤醒了何平的记忆。


何平还记得,2008 年 5 月,地震发生后,他一直给阿来打电话发信息,到了那天晚上阿来终于回了信息。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想到,10 年以后会和阿来坐在某个地方,重新打开来谈 10 年之前的灾难。


作家阿来


在何平看来,《云中记》的出现弥补了一个遗憾," 我跟几个出版人多次谈到这个问题,中国 2008 年汶川地震,这么大的一个灾难,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没有能够代表汉语写作的这样一个文学作品出现,这其实是很遗憾的。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也是期待这样的一个作品,对作者也是有期待的,我们心里也有一个预期,应该是由阿来写这样一本小说。"


而《云中记》更重要的意义在于," 它的写作出版,对于中国的作家,如何面对民族的这样一个灾难,是一个具有典范意义的作品。当然,这个作品现在才问世一年,我们现在说它是经典可能还为时尚早。但这个作品到目前为止是中国作家用文学这种方式去处理我们民族的这样一个灾难、这样的创伤记忆的典范作品。"


何平在阅读中关注到,《云中记》里,阿来不仅记叙了祭师阿巴的所思所历,还书写了云中村的一草一木、山川河流,甚至是树林边缘阳光中消失的小鹿,竖起前肢四处张望的旱獭,矮脚人墓穴里的狐狸,年年归来的雨燕的泥巢以及停歇在房梁上猫头鹰的梦境等等。" 小说越往后面发展,阿来越来越关注自然中间生命的一种自在成长的东西,阿来很耐心地写,在即将消失的村庄中间,那些植物,植物也是生命,它们那种自在的自己小世界里的那样一种生长。"


这样一种自然的生长,平静而又充满力量,而这样一部作品 " 未来可能会成为我们民族灾难创伤创作的很重要的起点。"







阿 来


阿来,1959年出生于四川省马尔康县,当代作家 。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80年代中后期转向小说创作。2000年,其第一部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获第5届茅盾文学奖,为该奖项有史以来首位得奖藏族作家  。2018年,作品《蘑菇圈》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2019年2月17日,编剧电影《攀登者》已经开拍 。2019年5月26日,以汶川浩劫为主题的 《云中记》创作完成。



编辑:张垚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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