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苑心语』王小勃 | 不再沉默的大多数 | 自由微信

在宝鸡，陈朴的确可算作是一位诗人。虽然，他只长我一岁，按理说与我也算同龄，但是我对他的敬重却是与日俱增的，以至于我在潜意识里一直告诫自己在陈朴面前绝不可“造次”，一定要以大哥相称。因为，我知道他的经历对于如我这般同龄人来说绝对是更丰富的，他对于生活，对于人生的体验，对于诗歌甚至是对文学的修行也远在他自己的年龄之上。基于此，我不得不叫他一声大哥。

陈朴是一位狂热的诗歌写作者，他对诗歌的热爱是发自内心的。那种虔诚、那种执著造就了他的才气。陈朴是一位有着城镇户口的农民，他在心里渴望跳跃“农门”，给他的亲人创造一种幸福的生活条件，只是现实只能让他暂时继续背上这种尴尬的身份。《在母亲的田地上耕种》中他写道：母亲不知昼夜地劳作/童年的我许诺说/长大后开着飞机去舅舅家走亲戚……我把报答养育之恩的力量/积攒在每寸有母亲汗水的土壤中/我要从一头牛转身变成一台收割机/让母亲安享晚年。丝毫没有修饰的成分，完全是以一种纯口语的形式表达出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未曾改变的愿望——让母亲（当然也包括他的其他亲人）不再受苦。

入伍对陈朴来说是一份永久的怀念。那份历练让我艳羡，所以我很认真地看了他的《退伍五年》，作品中写了他在退伍的五年时光里，心态一直在变：从光棍变为老光棍，从男孩变为男人，从军人变成了诗人，这些身份的改变当然是他的心态随着时间的流转在悄然转变，然而他在作品的结尾处笔锋一转，告诉读者：无论这些外在的东西怎么变，唯一不变的是他对人生的信念和原则。作品没有涉及入伍的经历，但是不难想象，他的军旅生涯也一定是充满了精彩的回忆。至少，练就了他踏实、严谨的为文习气。

作为奔三一族的陈朴，与我有着类似的“苦痛”经历。守着对爱情的最后一丝憧憬却不得不加入相亲的大军。这份无奈，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出。作为“受害者”，他对这个社会上的一些不正之风进行了严厉的批判。《标语》中他写道：……我想起的是/几年前在西南某县城看到的一条标语/“念完初中，再去打工”/有人笑了/我知道，你不是嘲笑/就是讥笑/我也笑了，我是微笑/虽然没有一所大学挂出这样一条标语/念完大学，再去当二奶，当小姐。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教育在人们的骨子里埋下了对特权阶级天生的畏惧和崇拜。以至于很多人不是削尖脑袋往里钻，就是想法设法地去攀附。于是很多人就以“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为幌子做着见不得人的交易。甚至，身处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也早早就行动了起来：为了所谓的理想去出卖肉体和灵魂。诗人没有直接揭示这种丑恶的现象，却在轻描淡写中让人不得不为此感到忧虑。拜金主义的盛行，让如陈朴一样的农二代们面临了莫大的尴尬。相亲中难免会遇到一些以貌取人，以财取人的情况。所以，直到29岁也还背着光棍的名号。关于“有车有房，没爹没娘”的奢望，让多少女孩坚定地拒绝了那些满怀真诚却又给不了她们富贵的年轻人。所以，陈朴很苦闷。我跪在你面前/不求你能答应嫁给我/也不求你能一辈子记住我/只求你能抬起头/看我一眼（《我跪在你面前》）。诗中写出了一个农二代对于爱情的渴求与无助，写出了那些相亲对象的傲慢。她们对于物质财富的迷恋已经近乎失去理智，她们的心理已经完全扭曲。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在嫁给财富的同时也收获真正的幸福呢？或许，这才是诗人的潜台词吧。

陈朴的作品里一直没有停止对底层人的“关照”。作为精神上高贵却又同样身处底层的他来说，底层生活也是他绕不开的一个话题。无论是对于自己生活境遇的描述，还是对于如他一般的人的勾画，全都是真实而且动人的。今天去电脑城修电脑/碰到了小学同学李文娟/她在那当清洁工/我多么想不通/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干啥不行啊/长得不算太丑/身体也不残疾/我想跟她打声招呼的时候/她低下了头拖地/我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我多么想告诉她/其实我还不如你呢/我已经/失业半年了（《李文娟》）。作品里，诗人的心理有起伏和变化。起初不理解老同学为什么年纪轻轻要做清洁工，最后又从自身的处境出发进行了对比。这其实是生活的一个小细节，诗人及时抓住，进行抒写，其中的感叹不言自明。

总体而言，陈朴的诗属于那种好读却并不容易读透的诗。口语化的写作使受众更加趋于平民化，对于生活细节和个人感触的及时抓取让他的作品更接地气和真实。如果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读完这本诗集后最清晰的感觉就是苦涩。陈朴在创作中丝毫不避讳他对自己所处人生阶段的无助。他的表达，他的字里行间充斥着某种隐痛。所以，他的作品也就不可避免地显得消沉。控诉的成分一多就让读者每读一遍便会更多一份沉痛。农民子女的境遇、屌丝的生活状态，一样有着对理想的追求、对爱情的渴望、对父母尽孝的责任。面对的挫折多了应该会变得更加心平气和，所以反映在作品中应该是逐渐剔除那种年少的牢骚才对。这个世界上，有着相同经历的人实在太多，这么想了也就会多一份达观以对。陈朴代表的是占社会大多数的底层民众，我乐见他作为我们这群底层人的代表而发声，让这被漠视的大多数不再形同虚设。悲怆可以作为一种行文风格而存在，只是我更愿意陈朴过得洒脱不羁。

〖教苑心语〗专栏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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