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书香 | 梁实秋:绿卡再值钱,我也要回家
“长日无俚,写作自遣,随想随写,不拘篇章,冠以‘雅舍小品’四字,以示写作所在,且志因缘。”西南大学一号门出门左行400米,北碚区天生路梨园村18号,是我国著名散文家、学者、教育家、翻译家、文学评论家梁实秋先生在抗战期间的北碚寓所。
蛮喜欢这座清雅的三合小院,曾经有阳光透过茂密的黄葛树枝叶,洒落在院子里。而今雅舍书院由西南大学校友经营,亦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吧!
写作雅舍小品时,他的心情是闲适的,这也是其身处乱世,被人诟病的原因。但依笔者看来,并非人人皆具振臂一呼的力量和气质,梁实秋先生的好,大约还是因为他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中谦谦君子的温柔敦厚、雅致素朴和不疾不厉吧?
觉得此地人建造房屋最是经济。火烧过的砖,常常用来做柱子,孤零零的砌起四根砖柱,上面盖上一个木头架子,看上去瘦骨嶙嶙,单薄得可怜;但是顶上铺了瓦,四面编了竹篦墙,墙上敷了泥灰,远远的看过去,没有人能说不像是座房子。我现在住的“雅舍”正是这样一座典型的房子。不消说,这房子有砖柱,有竹篦墙,一切特点都应有尽有。讲到住房,我的经验不算少,什么“上支下摘”“前廊后厦”“一楼一底”“三上三下”“亭子间”“茆草棚”“琼楼玉宇”和“摩天大厦”,各式各样,我都尝试过。
在雅舍,梁实秋先生翻译了《莎士比亚全集》等诸多著作,也发表了他极为重要的代表作,即《雅舍小品》。“雅舍”因此名扬海内外,成为了文人学士瞩目之地。
说到他,自然要想起鲁迅先生笔下的“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想起上世纪初那场关于守旧和鼎新,关于“真的猛士”和“豢养驯良”之间的论战,想起鲁迅先生写于1930年4月19日,收入《二心集》,最初发表在1930年5月1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五期的,让梁实秋声名大振的那篇被今人称为“学不来的高级黑”的妙文来。
“雅舍”共是六间,我居其二。篦墙不固,门窗不严,故我与邻人彼此均可互通声息。邻人轰饮作乐,咿唔诗章,喁喁细语,以及鼾声、喷嚏声、吮汤声、撕纸声、脱皮鞋声,均随时由门窗户壁的隙处荡漾而来,破我岑寂。入夜则鼠子瞰灯,才一合眼,鼠子便自由行动,或搬核桃在地板上顺坡而下,或吸灯油而推翻烛台,或攀援而上帐顶,或在门框桌脚上磨牙,使得人不得安枕。但是对于鼠子,我很惭愧的承认,我“没有法子”。“没有法子”一语是被外国人常常引用着的,以为这话最足代表中国人的懒惰隐忍的态度。其实我的对付鼠子并不懒惰。窗上糊纸,纸一戳就破;门户关紧,而相鼠有牙,一阵咬便是一个洞洞。试问还有什么法子?洋鬼子住到“雅舍”里,不也是“没有法子”?比鼠子更骚扰的是蚊子。“雅舍”的蚊风之盛,是我前所未见的。“聚蚊成雷”真有其事!每当黄昏时候,满屋里磕头碰脑的全是蚊子,又黑又大,骨骼都像是硬的。在别处蚊子早已肃清的时候,在“雅舍”则格外猖獗,来客偶不留心,则两腿伤处累累隆起如玉蜀黍,但是我仍安之。冬天一到,蚊子自然绝迹,明年夏天——谁知道我还是住在“雅舍”!
“雅舍”最宜月夜——地势较高,得月较先。看山头吐月,红盘乍涌,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犬吠,坐客无不悄然!舍前有两株梨树,等到月升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上阴影斑斓,此时尤为幽绝。直到兴阑人散,归房就寝,月光仍然逼进窗来,助我凄凉。细雨濛濛之际,“雅舍”亦复有趣。推窗展望,俨然米氏章法,若云若雾,一片弥漫。但若大雨滂沱,我就又惶悚不安了。屋顶湿印到处都有,起初如碗大,俄而扩大如盆,继则滴水乃不绝,终乃屋顶灰泥突然崩裂,如奇葩初绽,砉然一声而泥水下注,此刻满室狼藉,抢救无及。此种经验,已数见不鲜。
有时想,或许,世间温柔的话语,毕竟要比激烈的呼喊,更为人容易接受吧。还是将评价留给时间。他这样的人,只适合生在太平盛世,做个书生——胆小,没什么大的担当,但不害人,不作恶。
“绿卡再值钱,我也要回家”,他终于回到了宝岛台湾。1987年11月3日,梁实秋先生病逝于台北,享年8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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