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在外地】求人难,人求我也难(作者:齐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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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难,人求我也难
齐子林
我在企业干了大半辈子,深切地感到企业的难处。例如我在化肥厂,各个方面都要受到制约,都要烧香拜佛,一个都不能得罪。否则,你日子就不好过,就会让你吃苦头。
化肥厂是耗能大户,用电量占到全县的三分之一。所以供电部门是最最要紧的单位。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供电局送东西,公关,不光要与局里搞好关系,更要与具体掌握刀把子的变电所搞好关系。每到化肥供应的旺季,也是最紧俏的时候,首先要满足供电局和变电所的需求,有求必应。外面再紧张,他们这里一定要确保供应。化肥厂职工逢年过节,发点什么东西,吃的,用的,他们也一样分享。这个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意见。
除了供电系统,银行也是很要紧的单位。关系到企业的贷款、银根,所以银行也排在最前面。
政府各部门,不管是否管得到你,或管不到你,都不能得罪。这点道理,历届领导都是懂的。
拿工商局来讲,平时不怎么打交道。它基本上也不来惹你。但紧要关头,你还得求它。我筹建硫酸厂时,就遇到一个难题。去银行开户,银行说,你必须把营业执照拿来,去工商局办营业执照,它又说,你们在银行必须先要有一定的存款。两者显然是矛盾的。怎么办?而且办一张营业执照,要付三千元办证费我们刚成立,资金还很稀缺,哪里有这笔钱?!没办法,只好想办法,走后门,托熟人。我们硫酸厂的副厂长徐灵固(老二),他的弟弟老五,在工商局下属的工商所工作,专门管街上摆摊收税的,嗓门很大,凡是固镇街上的人,包括赶集的农民,没有不认识徐五的。灵固去和老五一说,他一口答应,没费什么事就把营业执照办妥了,拿来了,只象征性地付了一点钱。小地方办事就是这样,样样事情都得求人帮忙。
所以我深切地体会到求人办事的难。反之,人求我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我也有切身的体会。
有一年,我支持化肥厂的工作。在化肥销售旺季,积压几个月的化肥库存全部销售一空,每天生产的化肥供不应求,远远赶不上需求。全县的干部职工,好像没有人不需要买化肥。每天从早到晚,都有数不清的人来找我批条子,让他买一吨甚至几包化肥。我们在厂里无法办公,都躲起来。甚至开会都要躲到隔壁的排灌站去悄悄地开,好像是开秘密会议似的。
我那时不住在化肥厂,住在油厂办公楼最靠南的两间房子里,离化肥厂很远。但找我要化肥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从一大早五点多钟就有人在门外静静地等我,外面靠墙的自行车排成一长排,就跟电影院门口一样。六点多,我家门一打开,就有一群人涌进来,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介绍信,苦苦哀求,要求给他批一点化肥。从一大早到深夜十一二点,家里都挤满了人。根本没法生活。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远走高飞,逃到上海去避一避。
有一天晚上,我对着一屋子要化肥的人笑着说,县里差不多的单位,大大小小的都来找过了,就差火葬场没有人来批条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群中有一位中年男子,拿着介绍信说,“不好意思,齐厂长,我就是火葬场的。”我真的很尴尬,说漏嘴了。有没有给他批,我记不起来了。但这件事,绝对是真的。
最值得同情的是真正的老实的农民,我有一次,在化肥厂附近的瓦房大队的饭店里招待兄弟厂来办事的人吃饭,等我们吃完,还没走出饭店门口,突然有一位老农民,扑通朝我跪下来,仅仅要求我让他买几包化肥。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难忘的一幕。我何德何能,要让老实的农民为了几包化肥给我跪下来磕头啊。我连忙把他搀扶起来,立即给他批了几包化肥,并向他道歉,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没有满足大家的需要。说真的,我差点要掉眼泪。这件事,我终身难忘。
但化肥销售的季节性太强。一年也就秋天这一个月是旺季。过了种麦的季节,化肥又成臭狗屎,卖不出去了。得腾出很大的场地来堆放,堆得像山一样高,还要覆盖很厚的油布,精心保护好。到来年的秋季,,才迎来旺季。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处理好。
后来我去筹建硫酸厂,也是求爹爹,拜奶奶,到处烧香拜佛。尝尽了各种滋味。
后来总算快熬出头了,要招兵买马,招工了。那时经济不景气,多年没招工。硫酸厂是国营单位,又是大厂。很多人要把自己的子女送到硫酸厂来,虽然硫酸厂在铁路以西,郊外,路很不好,下雨天更是难走,满脚都是泥泞,又要三班倒,又有污染。但人们还是热情不减。有很多人托关系,打招呼,要求进厂。这对我来讲,又是一件很棘手的难办的事。所以我深切地体会到求人难,人求我也难。
幸好这一切已成过去。永存在我的脑海里。
配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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