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四行仓库孤军长官的人生结局

人和人的缘分，说起来奇妙。有个广东的同行，认识二十几年不过匆匆见过几次而已，但一直都蛮聊得来的。民国历史上最显赫的家族非宋氏家族莫属，宋氏三姐妹的父亲宋耀如原名韩教准，来自海南文昌韩家。这位广东同行兄弟和宋氏家族是同宗，经常给我提供韩氏的资料，令我受益匪浅。昨天韩兄弟发给我一份材料，介绍了韩家的另一位名人。如果不是这个因缘，我几乎要忘了这个人：韩宪元。如果说他是1937年时国民革命军88师524团的上校团长，恐怕一般读者不会有什么感觉，如果说他是四行仓库八百壮士的长官，那就比较明白了。

1937年驻守闸北的国军88师官兵

今年夏天我写过一篇四行仓库保卫战之外的故事，写到国军谢晋元部坚守闸北四行仓库的故事，其中有一个重要的事实：谢晋元并非524团的团长，而只是团附（相当于副团长）。驻扎在四行仓库的部队号称“八百壮士”，实际只有一个加强营。那么问题来了：524团的团长是谁？他去了哪里？因为88师的师长孙元良是国军中比较有名的“逃跑将军”，所以想当然地，我认为524团的团长应该是把四行仓库交给了自己的副手，自己“转进”了。直到昨天，看了广东韩兄弟给我的材料，我才知道：524团的韩团长，去了南京。

韩宪元（1906-1937）

韩宪元字则垂，号如潮，1906年生于海南省文昌县迈号镇水北村，黄埔军校三期、中央军校高教一期毕业生，是国民党部队中不折不扣的“底子部队”，德械师、嫡系。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韩宪元受命防守闸北，足足打了两个月，韩宪元部队驻守的阵地巍然屹立。《申报》记者曾经冒着炮火采访了一条《英雄团长访问记》的报道，韩宪元亲笔题词：“抗战图存”。战事进入11月份，日军在杭州湾金山卫登陆以后，国军腹背受敌，败局已定。蒋介石寄希望于九国公约的调停，希望在闸北留一支部队，那是打给国际友人看的。任务交到韩宪元这里，韩深知四行仓库容纳不了一个团，届时房子以外的部队难免成为日军的靶子，这才决定主力撤退，留一个加强营驻守的计划，韩宪元则带领大部队撤抵南京，驻防雨花台。

闸北战场上的韩宪元（左一）

12月10日，日军开始攻击南京城。此时国民政府的最高领导、韩宪元效忠的蒋校长，以及负责南京保卫战的最高指挥官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早就撤退了。数以十万计的国军群龙无首，聚集在南京城内外，成为日军屠杀的对象。此时，韩宪元的524团依靠战壕沟堑和有限的装备，与日军激战两昼夜，一直打到12日中午仍在雨花台苦战。有部属劝他：“南京危在旦夕，宜速撤退渡江”，韩宪元严厉斥责道：“你们愿为亡国奴吗？我誓与阵地共存亡”。战至当日中午12点，524团的阵地被日军攻破，韩宪元和他的部队在雨花台全体壮烈殉国。

玩具厂商推出的国军88师兵人

南京陷落一刻

韩宪元牺牲时，他的儿子韩伟光年仅一岁半，他妻子后来带着儿子去了美国，独自一人艰辛地把孩子抚养成才。据说因为父亲早早离世，韩伟光始终缺乏安全感，终身未婚。

在闸北宝山路驻扎的国军88师士兵

今天是国家公祭日，距离淞沪会战和南京大屠杀，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十年。四行仓库和谢晋元的故事，上海人都知道。但我想对524团撤到南京的将士，以及韩宪元团长，上海人知道得并不多。感谢广东的同行小韩兄弟提醒我，在民族危亡的关头，委员长撤退了，卫戍司令撤退了，连他们的顶头上司孙元良师长都不见了，但韩宪元——这个来自海南文昌的国军基层指挥官、一个32岁的上校，以及他的部队——那些年龄更小的年轻人，他们并没有退缩，更没有当逃兵。他们在南京——当时中国的首都，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他们和四行仓库孤军一样壮烈，一样值得所有上海人、中国人永远铭记。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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