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调引吭高歌唱新曲
评弹名家众多，祁莲芳对我而言是有点神秘。他的“祁调”久负盛名，任何一篇介绍评弹流派的文章都会写到。“祁调”曲高和寡，喜欢的人说是缠绵悱恻、哀婉动人。不喜欢的人说这是催眠调，实在欣赏不来。按理说一位开宗立派的大师，网上总应该有些介绍，但搜遍网络，关于祁莲芳的介绍文字很少，只是说他1910年出生，10岁拜师、13岁登台，然后一下子就跳到1958年加入上海文化局所属的评弹艺人演出队，担任过曲艺家协会、评弹协会的一些职务，还曾是杨浦区的政协和人大代表，其他就没有了。
祁莲芳（1910-1986）
关于祁莲芳的唱腔，一致公认是“催眠调”。我听了一些大师的录音，完全同意。很慢、很委婉。但也许太慢、太委婉。即使是评弹爱好者也未必能欣赏。但要说祁莲芳没有市场，却不是那么回事。他的祁调在艺术上的成就是得到公认的，民国时代不乏粉丝。有报道说蒋介石喜欢听祁莲芳，这当然只能姑妄听之。不久前我听了评弹群星演绎的长篇弹词《弦索春秋》，其中有一回说到书里的男主人公李逢春被人绑架，女主角（好像叫小凤）急得不得了，想请杜月笙帮忙。情急之下想到祁莲芳每天晚上要去杜公馆唱堂会，杜月笙喜欢听着祁莲芳的开篇才能睡得舒服。祁莲芳急公好义，带小凤去见了杜月笙。这段书是否有历史依据我无从查考，但我想创作这部书的张如君、刘韵若两位前辈都是民国时代过来的，想必不会闭门造车。另外的依据则是祁莲芳在解放以后唱的一曲“引吭高歌唱新曲”，其中有这样的唱词：“资产阶级把堂会来叫，我们两个人唱来他一个人听，一夜要唱到大天明”这样的句子，这应该是他的心声吧。
祁莲芳“引吭高歌唱新曲”
引吭高歌唱新曲-唱词
丝竹清脆奏妙音，引吭高歌来唱新声。燕京共鸣人欢乐，声声歌颂党英明。毛主席领导新中国，阳光普照暖人心。今昔之改比不得，我回忆惜惺泪欲淋。想我是评弹工作者，从前是微不足道要被人轻。书场卖唱难糊口，我是生老病死没人闻。低三下四要被人说，更有那么地痞流氓缠不清，受辱回答要哀恳声。资产阶级把堂会来叫，我们两个人唱来他一个人听，一夜唱到要大天明。我是声嘶力竭身疲倦，他是和衣而睡养精神。还说金钱买到你这说书人。种种苦楚难尽诉，直到解放翻了身，把封建势力一扫清。我们艺人说书为人民，新社会处处气象新，衷心感谢党恩情！文艺服务工农兵，百花齐放真昌明。评弹曲调无其数，青年尊敬老艺人，衷心感谢党恩情。祖国建设真伟大，显示了社会主义优越性。党的力量无比大，党的那恩情比海深。今日里我么欢欣鼓舞开篇唱，毛主席是我们大救星。祝共产党如松柏永青。
“引吭高歌唱新曲”这只开篇，唱词类似红歌，祁莲芳用祁调来唱，听上去确实怪怪的。如果是徐丽仙或者余红仙来唱，一定会更铿锵、更激荡，也更符合“引吭高歌”的主题。但祁莲芳老先生唱的这首新曲，也是认真的。音频四分半左右有一句“直到解放翻了身”，听得出用尽了全力。不过再怎么努力，唱腔终归是赶不上趟了。即使周云瑞用祁调演唱了一些作品，如“秋思”等，但周云瑞大师唱的也是改良祁调，速度调快了。祁莲芳唱了不少新曲，但唱腔决定了他边缘化、小众化的命运。这里贴一首徐丽仙演唱的“全靠党的好领导”，无论是唱词还是唱腔，都可以和祁莲芳演唱的新曲进行比较。
徐丽仙演唱的“全靠党的好领导”
徐丽仙“全靠党的好领导”-唱词
金黄的稻穗迎风摇，雪白的棉花分外娇。眼看一片丰收景啊，人民公社风光好（风光好，风光好）。只见那稻海深处镰刀舞，棉田之中歌声高（歌声高）。快收快割，嗨哟里个嗨咗，嗨哟里个嗨咗，乐陶陶。收工回来齐议论，为啥今年的产量比往年高？要把丰收的原因找一找。姑娘手指棉田开口笑，只因抓紧施肥勤锄草，棉桃朵朵开得好。故而今年的产量比往年高。小伙子捧着稻谷心欢畅，精选良种育秧苗，适当密植能把丰收保，灌溉及时安排巧，稻谷粒粒浆灌饱，故而今年的产量比往年高。老妈妈望着众人眯眯笑，眯眯笑。只因大家精耕细作不辞劳，要晓得人勤是个宝，地肥庄稼好，故而今年的产量比往年高。老阿爹一旁也把原因找，还有一条没提到。啥？国家大力来支援，肥田粉，施到农田肥效高。抽水机，排涝抗旱有功劳。除虫剂，除掉虫害保证作物生长好。对！故而今年的产量比往年高。贫协组长听了忙开口，你们大家说得都很好，还有一条更重要，喔？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来开展，社员觉悟更提高，同心协力把生产搞，故而今年的产量比往年高。人民公社实在好，千条万条第一条。归功党的好领导，归功党的好领导。
祁莲芳小影
评弹中有一只经典开篇“宫怨”，被称为评弹里的《贵妃醉酒》，是弹词演员练基本功的，很多名家唱过，一般是用俞调唱的。“宫怨”的唱词中用了不少唐诗，格律严谨、辞藻华丽。唱这只开篇，蒋月泉、朱慧珍大概8分多钟，杨振雄10来分钟。祁莲芳大师硬生生唱了18分22秒，比蒋月泉等人慢了一倍不止。我想祁莲芳还是更适合唱“宫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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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莲芳“宫怨”
祁莲芳版“宫怨”-唱词
西宫夜静百花香，玉卷珠帘春恨长。贵妃坐在沉香榻。高烧红烛候君王，高力士、启娘娘，说道今宵万岁落昭阳。玉环闻听添愁闷，懒洋洋自去卸宫妆。将身靠在龙寝上，短叹长嘘泪两行。枕儿冷，衾儿凉，见一轮明月上宫墙。想东宫有甚花容貌，何故将奴撇半旁，想君王原是薄幸郎。劝世人，切莫把君王伴，伴驾如同伴虎狼。倒不如嫁个风流子，朝欢暮乐度时光，紫薇花相对紫薇郎。
如果文章读到此处还没有睡着，不妨欣赏一下朱慧珍演唱的“宫怨”。和祁莲芳版本一比，那是完全两种风格，也是两个时代。祁莲芳老先生，只好请他在历史的深处“寂寞开无主”了。
朱慧珍演唱的“宫怨”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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