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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儿子喝口米汤|上海说唱名家黄永生父亲之死

老周望野眼 老周望野眼 2022-05-05

黄永生·金陵塔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句话以前都是作为消极人生观的象征受批评的。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吃喝是人生在世顶要紧的事情,所谓“民以食为天”,如果三餐不济、饮食无着,恐怕日子很难过下去。今天是世界读书日,吃好午饭翻看旧书,看到一些关于已故上海说唱名家黄永生先生的资料,他年幼失怙,十岁时就没了父亲,能获得后来的艺术成就,靠自己天赋的嗓子和不懈的努力。黄永生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呢?为来为去,为了给儿子弄口吃的。


上海说唱一代名家黄永生

1934-2013


很多人说起上海,总爱提“梧桐区”,华山路镇宁路一带是不折不扣的梧桐区,属于上海的高档地段。但曾经,这里有很多矮平房,住着从江浙逃难来上海的贫苦人家,还有个很土的名字:朱家厍。黄永生的父亲黄志良祖籍浙江舟山,从小捕鱼为生,有一次为修理船桅不慎跌落,造成双眼弱视,无法再从事渔业,于是飘洋过海到上海,在朱家厍落下脚,摆摊卖海鲜。每天凌晨黄志良从十六铺码头批发鱼腥虾蟹,到静安寺和徐家汇土山湾等地售卖。1934年,黄志良四十岁那年,妻子李如意诞下一子,黄家三兄弟只有这一个儿子,上海话所谓“三房合一子”(合字读“隔”的音),自然宝贝得不得了,取大名永生,小名强根,都是希望儿子生命力强,能顽强地活下去的意思。


黄永生的父亲黄志良

图片来自《说今唱新上海风·黄永生》


本来黄家的生活虽然清贫,倒也平安。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进入租界,老百姓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1942年初,日军规定上海市民不允许存有一个月以上的存粮,公共租界只允许250家米店开业,法租界的数量是150家。购米越来越困难,黑市米价扶摇直上。工部局又禁止郊区米市交易,国产米不得进入租界,更让上海陷入“米荒”。上海的普通市民处于半饥饿状态,整日为吃饭发愁,大街小巷出现不少“抢食者”,衣着污秽的流浪汉忽然从行人手中抢夺食物,一边逃跑一边猛咬,即使被抓进巡捕房亦不以为意。有流浪汉因为抢了一根油条被人殴打致死,还上了报纸。


十岁时的黄永生

图片来自《说今唱新上海风·黄永生》


一些贫民为了糊口,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冲破日伪军的封锁,到农村偷运粮食进租界。他们把米藏在身上,有的夹在棉马夹的内缝里,有的绑在裤腰、裤脚内,带来一些米,有些自己吃,有的赚一些差价。偷越日伪军的封锁线自然有极大风险,有些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1943年冬天,厄运降临到了黄志良的头上。


三十年代的肇嘉浜

有铁丝网也有岗亭


那天黄志良和两位邻居一起到七宝去背米,两男一女共三人,同行的邻居还赶了一辆马车。在七宝,两个男人各买了30斤米,妇女买了20斤,另外还买了不少副食品。当时上海市区实施宵禁,马车从七宝回上海,不觉已经天黑,要回家必须穿过关卡的铁丝网。2012年出版的《说今唱新上海风·黄永生》一书中写的版本是三人在穿越铁丝网时都被日军捉去宪兵队,大米副食品没收,人被扔进肇嘉浜。黄永生自己在接受电视记者采访时说的版本是同行二人脱险,黄志良因弱视未能躲过狼狗的袭击,被拖入河中。总之,受此打击加上着凉和惊吓,黄志良回家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黄永生回忆自己的父亲


多年以后黄永生接受记者采访,以往总是给上海人带来欢乐的黄永生不禁哽咽:“阿拉爷就是为了给我吃一口米汤……”


黄永生给上海人带来很多欢笑


好在黄志良用生命“宝贝”的儿子黄永生(强根)后来非常争气。他小时候打过乒乓球,一度能和徐寅生这样的高手分庭抗礼,终因一条金嗓子而当上了文艺兵,成为继袁一灵之后“上海说唱”的又一位划时代的名家,人称“唱不煞”。尤其是改革开放后他创作演唱的《古彩戏法》《狗头军师》等作品,更是脍炙人口。2013年黄永生猝然离世,终年79岁,但他的众多唱段,已经成为上海人的共同回忆。


这些上海人的共同回忆,是他卖海鲜又弱视的父亲在饥饿的年代,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呢。


黄永生表演经典作品《古彩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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