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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从画完第100张绘画练习开始

张诺诺 缙云风物
2024-09-04


今天是虎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我画完了第100张水彩练习。去年9月份因为机缘巧合,报了盖娅的《跟冬小麦学画画》线上课,从结课后练习开始算起,到今天不知不觉画完了100张,画画的技艺是有一些提升的,此外,更大的收获是我对绘画这件事根本认知和感受的变化,也解了一些旧惑,因此做个小结记录。

只有科班才配画画?


前几天在《跟冬小麦学画画》课开了新的一期,在群里看到链接后,我就顺便甩了一张当天的练习进去。过了半天有人突然@我,问我是不是零基础学的。这把我问住了,什么是零基础呢?小学初中认真上了美术课算不算学过?中学时自己喜欢画书上墙上都贴了自己画的算不算学过?看了神像和仕女图庆生匾额,自己照着临摹过又算不算呢?


初中时画的


我小时候是喜欢画画的,但是那时候画画是被视为不务正业的,小地方也没有什么兴趣班,除了学校老师们严格按照课程表给我们上课,所以完整上过美术课之外,我没有别的机会学画画。但因为天然喜欢花花草草风土人情,年画刺绣雕塑寺庙传统建筑我都喜欢,甚至还会在放学路上看石匠划线雕墓碑,这使我对绘画的兴趣一直保存至今。

鼓浪屿上漂亮的建筑


可是我没有走美术生的路。小时候是万物皆可画,粉笔头,泥土块,树枝都可以作笔,泥地和墙都可以作纸,自得其乐。后来上了高中,班上有艺术生,发现他们会有艺术专业课,我们非艺考生上晚自习的时候他们就去画室练习,一学期后看到他们的作品,那种巨大的落差感,用一句网上的话来说就是:“不要用你的爱好去挑战别人的专业”,加之学业繁忙,后来就渐渐不再画了。


工作之后认识不少画画好的朋友,无一例外均是专业出身,这更加让我觉得非科班出身的自己不配画画了。每每看到喜欢的画作,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非科班也可画!


第一个打破我“非科班不配画画”观念的是圆蜗牛老师。她是一位有二十多年教龄的美术老师,自己在杭州有一个工作室。2018年的时候她约我们西溪赏梅,把我画进了画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水彩这种变化丰富的神奇颜料,可以画出各种动人心魄的作品。


蜗牛老师画中的我


与蜗牛老师一聊,她大吃一惊,你为什么会认为只有美术生才会画画?我说我没有学过素描,没有学过速写,没有学过结构,也没有学过国画。蜗牛老师说,这些都不是必须的!然后我们聊了很久的关于美术学习的误区,第一条误解就是画画必须从素描开始。


看到蜗牛老师的颜料盘,我很惊讶,因为边边角角都乌漆嘛黑的,竟然可以画出这么清亮的色彩,不由得心痒痒。老教师的眼睛那是雪亮的,一眼看出我心动,直接告诉我她打算开第一期成人水彩班玩玩,让我也来。又是让我写课程感受交换学费,又是直接送了我两只水彩笔,又是趁着春光带我去上天竺写生,各种鼓励自不必说,甚至还因为回家太远让我直接住她家,以监督我坚持画。


我和蜗牛老师画百年玉兰,被路过的国画老师画下来了,左边是我


亲师傅也不过如此,然而,因为我陷入了成年人学画画典型的问题之中,基本上很难沉下心来画画。就这样,蜗牛老师也没有放弃我,她不再要求我画了,而是改搬出她的私人库存,各个国家、各个时代、各位名家、各种风格的作品给我看,其中有不少甚至是已经绝版的佳作,用曲艺界的话来说,这叫“熏”。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并不只有素描、油画和国画这三种,画画风格也不只有抽象和写实的区分,这是一个多么缤纷的美好世界啊,而且其中也总能找到我喜欢的风格。


朋友圈为证


遗憾的是,有万事万物有自己的时辰,我终究没有完成她所说的“画完20张,你就能看到自己上一个台阶”,18年买的水彩颜料和一本20张的画纸,留到2021年也没有用完。


成年人学画画的难点


18年没能坚持画画的原因我一直未曾与蜗牛老师说起过,现在想来,真是活生生辜负了她许多热情和苦心。一个原因是我发现当时对自己极其不包容,到什么程度呢?到每画错一笔,都会非常严厉地自责,然后在那里鬼喊鬼叫的:“啊啊啊,我又画错了”。而心中又有许多妄念,比如我一定要画成什么样子,一定要调出什么颜色,如果没有做到,又陷入自责和鬼喊鬼叫的循环。


风光如许画不就,无奈使人愁


说实话,像我这种奇葩也不是年年都能遇到的,别的同学也并不如此。蜗牛老师对此非常奇怪,你为什么非要画得和实物一模一样呢?画画又不是照片。对此我没有合理的解释,可是又依然固执不已。但是光靠想是不可能下笔如有神的,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幅风景写生里,只有一角屋顶可以看。


真的只有一角屋顶可以看


另一个原因是,我发现童年的“画画天赋”消失了,当我拿起笔画线条时手颤抖不已,当我想晕染树冠却变成了刷墙时,我发现我和其他从未学过画画的同学一般无二,所谓的爱好和天赋,原来只是个幻觉。这种难以言表的挫败感,真的对我是致命一击。也曾想过,如果当初未曾开始画,我是不是可以永远活在“我以前画得可好了,只是现在没画了而已”的幻想之中?至少,不会在自己仅有的几次尝试画画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你没专业学过画画,已经错过了学画的最好时机了,也许永远都学不会了。


这个剧情是不是很熟悉?这就是差生厌学的最常见模式,不学习的原因是害怕失败的结果会证明自己无能,于是干脆不学,至少还可以解释成绩不好是因为懒。


画画不是技法,是一种表达方式


再一次升起学画画的念头,是去年在盖娅公众号上到冬小麦画画课的招募,说各种画作类型全不教,主要目标是让人敢画和提升感知力。或许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吧,以前的画画工具历经几次搬家,全都还在,而且我还有盖娅券可以抵扣一部分学费,带着好奇和迷茫,我报名并候补成功了。


线条冥想


之所以会有迷茫,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画画,又想要学成什么样。唯一还支撑我的,大概就是那听起来似乎有点轻飘飘的喜欢了,也就是这喜欢,让我还保持着小时候的习惯,看到美好的东西总会多看两眼。


冬小麦的画画课和她本人一样充满个性,教学不按常法,美术专业理论知识一概不讲,各种画作类型全都不教,连绘画工具都好简单,现有的将就用,没有的也就买一盒颜料两只白云笔几张画纸就行了。一堂课也是满满的干货,除了必备技法和美学认知理论外,倒有半堂是在欣赏画作和点评作业,作业也不限定内容,按要求自行练习就好。比较有趣的是学习规则,自谦和比较都会被小麦老师警告处分,一开始大家还比较拘谨,交完作业总忍不住找补两句,后来也都撒开了。


课后练习,软枣猕猴桃


最开始我是憋着十二分好学生的学习劲头听课的,想把老师说的每个字都理解清楚再动手。但是艺术的语言不是用来理解的,而是用来感受的。?那些“放松、体会、感觉、打开”之类抽象的词像一块块方块在我眼前飘来飘去,我的脑子里就像有一锅浆糊在咕嘟咕嘟。大脑:“我似乎,好像懂了。不太确定。”手:“不,你没懂。”


课后练习南瓜


神奇的是,浑浑噩噩中跟着做作业,两周之后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去画画。而原本存在的成年人学画的典型难题竟然很少再想起了。到交毕业作品那天,我坐在马路边画嘉陵江大桥,周围人来车往嘈杂之声竟丝毫不闻,第一次完全沉浸在了画画之中。这是与以前画画时完全不同的感受,心无旁骛,眼里只有景,手上只有笔,所见之景用能及之力一一留在画纸上,大脑似乎是一片空白的,什么也没想。


结课作业


画完一看,这就是我现在能表达出来的内容,我太喜欢这种画画的感觉了。


练练练,迟来的感觉总会打开


结课以后开始了每天一幅的练习。不得不说人天生就很容易有路径依赖,刚开始几天画着画着就又到追求“形”或者“像”上去了,又会不自觉地纠结怎么画不出看到的色彩了。在练到十几张的时候甚至会对画画对象挑肥拣瘦起来,太简单的觉得没意思,太复杂的画不来,总想着奔更酷炫更牛的技法去,但实力又不允许,反而让画画的沉浸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9张练习


又画了十几张,手稳一点了,和颜料盒的关系也好一点了,也不必像刻刀一样把画笔杵在画纸上了。画的感觉就轻松一些了。


第51张练习


再画二十几张,手忙脚乱的感觉日益减少,画画的沉浸感又回来了。养成了随处寻觅画画对象的习惯,对周围环境变化的觉察敏锐程度剧增。


第97张练习


画到九十几张的时候,所有的妄念与预设都消失了,画画时也很少受情绪影响了,就算有不好的心情也可以在沉浸于画画中一小时后消失殆尽。画画使我感受到peace和love。而那些上课时听不懂的“放松、体会、感觉、打开”忽然都陆续在某个瞬间让我明白了它们是怎样的感受,终于可以与自己的感受对话了。


第98张练习


当我走出家门,发现满世界都可以由一幅一幅画构成的时候,这种感觉可太奇妙了。

他山之石,再看技法这件事


这时候再回想当初蜗牛老师说的学画的次第,也就真的明白其中的含义了。画画技法是重要的,可是如果一开始就框死在技法中了,很容易技未学成而兴趣已消失殆尽。就算我相信成年人要学会一样新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刻意练习,那现在让我去学素描,我仍然会放弃画画——素描实在太枯燥了,尤其如果学画的是一个孩子,我想如果没有考试这个目标做支撑,恐怕大部分都会在学好之前就把热情消磨干净了。


第94张练习


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兴趣也确实可以培养的。无论是我小时候周围环境里美好事物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蜗牛老师春暖花开时带我去写生和用那一堆优秀作品来“熏”我,亦或者小麦老师包容自由鼓励的学画方式和氛围,都是在让我从内生发出对画画的兴趣,以及打破对画画这件事的错误认知,一点一点让我摆脱畏难情绪,重新捡起失落在孩提时代的画笔。


第95张练习


当画画变成了我从内心想做的事情后,技法就变成了画画过程中的工具,画到一定程度时,表达遇到困难了,就会自发去寻找解决方法。或是去看美术原理,或是从优秀画家作品中寻觅参参照,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找到了,再回来实践,解决了这个问题,遇到下个问题了再继续寻找解决方案。谁说一本书非得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呢,只要看得懂,就是可以的。


第96张练习


我的博物画家朋友橙子也给我分享了许多她和她朋友们的经验,这让我特别感动和有安全感。原来画家也常常翻车,画家的工具也并不全部都是死贵死贵的,画家的练习量真是惊人——有人打算今年画满500张。于是就理直气壮地觉得我画得不好也没啥;不是有好工具就能画好;画画没有捷径,练练练就完了。


最后


都说连续90天做同一件事可以形成一个习惯,我也算是形成了画画的习惯了吧。回想关于画画这件事的经历,真的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小时候不经意形成的爱好,会在二十多年后变成现实,这真是一件幸运的事。这要特别感谢一路上都遇到了好老师,小学和中学老师都有完完整整给我们上美术课,蜗牛老师堪比亲师傅不遗余力拉我入门,小麦老师解决了我不敢画的问题,还有画家橙子给的来自同龄人的支持,这些对我而言都弥足珍贵。


第100张练习


童年梦忽圆,只觉激动又惊喜。人生路漫漫,多种表达更丰富。既然新年新气象,就愿虎年忙起来,先立个小目标,画满300张练习吧。


本来是大年初一写的,写完已经大年初二了。给大家拜个年,祝您在虎年里:万事顺遂,功不唐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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