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黄的葵花盘(二十三——二十五)(后记)(野歌)
(二十三)
年跟前,村里的两挂马车绕沟过梁的到大同用莜麦换玉米,回程为供销社进货,为村里人捎带些需用,来来回回的颠簸。其余劳力都去了西沟,上点岁数的也被杨生贵喊到新筑的渠坝两边栽树。新栽的树秃枝桠杈的戳在土地上,排行整整齐齐,一直从沟里排进村的河沟两岸。数九的雪,晴天飞毛阴天飘花,停停落落。树枝桠杈都挂了冰凌,细细的枝条密密麻麻戳在清冷的空气里。
这些时,巴脑袋借调到公社又从公社去了县城武装部。公社通知大喇嘛,说,县武装部暂借巴脑袋去县里帮助征兵办工作。
巴脑袋被县里借调?
杨生贵想不通,说:咦,巴脑袋会来事,一天就在眼皮底下领女人后生忙西沟样板,甚时候跟县里钩挂上了?
大喇嘛也觉得这事有点突然。巴脑袋咋就不吭不哈的能借调县征兵办工作?大喇嘛跟杨生贵、会计和保管打招呼去公社,又说,可能还得去县里。巴脑袋能去县里工作,借调也好,长远也好,都是好事。咱是贫协主席,管知青教育,这事问清根源好。
大喇嘛骑马去的,前晌走,半后晌就回来了。他把马打到西沟渠坝工地,到齐民跟前才站停,缰嚼勒得马儿的前蹄都抓挠到天上去。马蹄一落,他把马鞭打在齐民头顶心,吼一声:走!
齐民一愣神,过后又咧嘴一笑,说:我知道甚事,走哇。大喇嘛一拧马缰,骑到知青点和德奎家当间的斜坡上,跳下马,往知青点走两步又退回来,站在德奎家院门上。齐民倒拖一把铁锹,皮大氅飘飘摇摇敞开着跟上去,身后留下一串冰雪四溅的叮当吭啷声响。
到了德奎家的院门,大喇嘛把马缰往他怀里狠狠一甩,推门进院。他牵着马跟进去,找院墙下的一棵杨树栓缰。回头的时候,大喇嘛已经掀了门帘进屋,大声吼喊:
德奎家的,德奎回来呀么?
德奎家的从东屋迎出来,笑嘤嘤招呼:
吔呀,贫主席来啦,快进屋……见齐民跟在后面,细眉扬眼地一望,说:快,外面冷,都进屋……
大喇嘛一进屋,人还没站稳,劈口就问:说,咋回事?德奎家的愣怔地问:甚,甚事?问着,回头瞅一眼齐民。齐民把毡绒帽摘了,往炕上一甩,一面脱皮大氅,一面嘻嘻一笑说:
我估摸着,巴脑袋把部长签字画押写的那点事都送到县里啦……
大喇嘛也摘了帽,劈头又拿帽子抽了齐民一下,说:就你们上海人嘴快!咦,嘴快你们咋不跟一村人说,就跟叫驴似的朝天上撅嘴皮?
德奎家的一听这事,往地下一圪蹴,就抹开泪了。她才哭一声,大喇嘛低声一吼:住你的嘴哇,怕人不知道还是不怕德奎回来剥你的皮?
齐民笑笑说:贫主席,这事还得怨部长那个老骚毛……大喇嘛说:怨谁怨不着我,咋就说这事跟我汇报过?我要是在公社书记那儿说声不知道,你们说说,该怨谁?
齐民急着问:贫主席,你真说不知道?
大喇嘛说:要说不知道,我就去县里说啦,能回来跟你们嚼毛半天?
齐民松一口气,扶着大喇嘛往炕上坐,一面拿膝盖碰碰德奎家的,说:贫主席渴啦。
德奎家的站起来拿脚勾过烧火板凳,一面往锅里添水,忙着掰砖茶烧水。齐民跨在炕沿,给大喇嘛卷了一颗烟,在灶火上点着递给大喇嘛。大喇嘛吸着烟,往炕头的被垛靠踏实,说:
来来去去的,照实说哇……
齐民想,部长签字画押写的是真凭实据,巴脑袋去哪揭发,多余的话对他也没啥好。他就把前些时跟大喇嘛在渠坝上说的话重复一遍,说,那会儿说他那天半后晌就走的,是巴脑袋日哄你,也是给部长改正做人的机会,没丢他的人。实际,第二天一清早,巴脑袋才送他上山回公社的。
德奎家的听齐民一说,心里有底了,也把部长喝了酒赖下不走,黑上从东屋到西屋缠她,幸亏让知青听见动静踢进门抓了他现行,这么一番话讲给大喇嘛。
大喇嘛听他俩这么说,没有骂部长,也没有再怨齐民和德奎家的,把卷烟嘬得黑烟燎气的,说:
这事,就是写的字据重,有份量。巴脑袋拿我虚名咋唬住部长,也管用。这里头,我看谁也不是个事!一个是喝点酒,一个是女人撩骚,没人撩骚,吓破谁的胆他也不敢。女人撩骚也不是罪,男人要出门挣两个钱养活老的老小的小,把她闲下了。对了,你家老人和娃娃,都回了口里啦,阳高还是大同?
德奎家的低倒头,应答说:在阳高,那边是我大我老舅的都气喘,又想我们娃娃,我妈就带上俩娃娃都过去啦,还是我俩哥来接去的……
大喇嘛说:行啦,快过年呀,捎信过去哇,一家人就你一个女人咋行,都叫回来哇……
德奎家的嗯一声,一面把烧滚的茶舀到碗里给大喇嘛端上。
大喇嘛接了茶碗,吹着烫气,说:
不太地道是巴脑袋,这么大的事,不通气,他就给县里头把字据亮了。这是害人!人家部长念书当兵多少年,才混的这碗供应粮,不容易。这一告,毁了一辈的大事,害人。你们上海人,也是有不地道的呀,年轻轻的耍鬼……
齐民低头不语,腰萎顿下去像把锈蚀的弯镰刀。
他觉得无地自容,在大喇嘛面前,自己称不起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想起拴柱媳妇和眼门前德奎家的,这样的女人,对男人不管不顾地眷恋,对男人掏心给肺的钟情,只有大喇嘛那样心胸的山村男人才承担得起消受得起。
(二十四)
火上房,狼吃羊,娃娃趴在了井沿边,还有毬头担在女人的皮皱上。
这是西口山村传言的世上四大着急事。
拴柱媳妇家里的菜窖塌了,塌的彻彻底底,院角下陷进去的坑凹比羊圈都大。她把大喇嘛杨生贵三喇嘛和齐民都喊去看。大喇嘛和杨生贵到她院里看了,对三喇嘛齐民说:
这还看甚?你们俩下手哇,把土取出来,里头压的都掏出来再填石头!
杨生贵抬头观察拴柱家的房,说,这房下面可能走的就是深挖洞那会儿的地道,西墙上得顶几根木头,过年四五月不裂缝的话,就没事,裂缝的话,恐怕得拆了重盖。
大喇嘛说,到保管那儿,看看有没有旧木头,没有的话砍三棵树顶这儿,批条以后跟村里砍的树一次拿公社去批。
他们说完就走了,西沟渠坝和梯田那儿供土不足,天冷挖不动土,山坡的土层又薄,取土难。
他们走了,三喇嘛和齐民满院寻称手的洋镐铁锹,只找到一把端柄的铲粪锹。三喇嘛说:我去取锹。
院里就剩齐民和拴柱媳妇两人。
拴柱媳妇揪住齐民皮大氅袖口往屋里引,进了堂屋,齐民就站住脚不走了。拴柱媳妇就把娇小的身子顶在他身前,踮起脚和他眼睛对鼻子的盯着他,问:
咋啦,咋啦?
齐民躲开她的眼睛,说:没咋,这不是一天都忙得唻么?拴柱媳妇说:我恨死个你,恨死你个小上海!说完,仰起脸就拿嘴咬住了他的鼻头隆。
齐民吓一跳,嘴里吱唔说:哎,你真咬呀?
拴柱媳妇语音含糊地说:嗯,你敢推开我,我就咬紧点,一口给你咬下来……齐民就呲嘴一笑地说,行行行,我不推你,不推你……
拴柱媳妇张嘴松开齐民,撩了门帘到院里,说:这可愁死了,新分点山药胡萝卜都在这里头,这也不说,要把我的房也陷塌了去哪住?
齐民跟到院里,接口就说:那好办,跟我住去……
话没落音,他好像自己就吓住了,一张嘴半天合不拢似地朝着拴柱媳妇。拴柱媳妇就噗哧一声笑了,说:这像男人说的话。有你这话,上天了还是下海了,我跟你走,吃糕了还是喝糊糊了,都跟你姓!
齐民就也笑,说:先把这坑挖了,把吃的掏出来哇……
菜窖垮塌松了,虽然土里掺和老厚的冰渣,掏挖比西沟的营生要轻松多了。三喇嘛掏到下面,混杂在泥土里的山药和胡萝卜被齐民一筐一筐吊上来,拴柱媳妇就在一旁挑挑拣拣的把山药和胡萝卜分拣在空地上晾着。
喇嘛在坑底里哇哇地喊:
没啦,都掏成窑啦……
齐民就脱了皮大氅,撑着坑沿下到里面去,一看,想起在德奎家菜窑里听到大喇嘛他们说话的事,心想这院子和德奎家的院离得不远,里面的通道还真是毛主席说深挖洞广积粮时候全民动员,学地道战,挖得底下就像黄鼠瞎佬在山药地里弯弯绕,到处都是空的。
杨生贵让人用勒勒车把西沟掏挖的石头送来两车,保管会计他们还搜罗了柳条芭和几根顶墙用的旧圆木。一伙人帮忙在坑底垒石头、拦柳条芭,然后填砂石泥土,把塌陷填平夯实了,圆木拉开等距撑在了德奎家的西山墙。
活都做完,拴柱媳妇想给齐民、三喇嘛几个做点饭,也想请大喇嘛、杨生贵过来喝点酒。但是,家里没有白面也没有葫麻油,就是推莜面窝窝压饸饹也只有粒子粗盐泡凉水佐料。
齐民说,现在巴脑袋去了县里,知青点上就剩自己一个人,现在的面和油应该不缺,要啥现在就去取。拴柱媳妇思忖一会说,大喇嘛杨生贵几个就不留他们吃喝啦,到家里有的时候再另外请。帮忙做营生的,那得留饭。两人就相跟着到知青点上去。
到那儿一看,知青点门前的场地积雪灰蒙蒙,半个屋门都埋在雪堆里。拴柱媳妇问:
你这是都在哪吃饭睡觉的,这家就没人回来过。
齐民嘿嘿笑,说:稀里糊涂的,跟三喇嘛一搭混的多,平常吃得是百家饭,村里头差不多家家户户的饭都吃遍啦……
拴柱媳妇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你有你的口粮,吃人喝人,那把你的粮油给人都拿点。齐民答应着,一面找铁锹把屋门前的堆雪铲开,开锁进家。
那家里黑黢黢,屋里的寒气比外面还要阴沉还要冷得入心入骨。清冷的炕,死气沉沉的锅灶和风箱,几件零散行李。拴柱媳妇说,吔呀,你这儿连我那点活泛气儿都没有,阴得森人咧……
齐民不吭气,从地上捡一个布袋抖巴抖巴灰土,让拴柱媳妇帮忙张袋口,从风箱边上的面缸里挖面。装了面,又顺手把窗台根的塑料油壶提上晃晃,说,还有点油了,行,走哇。
出了屋,锁门的时候,拴柱媳妇伸手在齐民衣服上掸灰,一面温情地说:
你娶我,咱俩碰锅,不花钱的。我过来就把你这家拾掇的利利索索,热热乎乎的……
齐民返身就捉住拴柱媳妇那两只小手手,说:
啊呀,你的手冰冰的,看都冻成甚唻,我给你捂,我给你捂得热会儿。
(二十五)
去大同的马车回来了。
每一次马车远途归来,都是西口山村的节日。车倌们在进村前会特意找一个车马大店,把驾辕拉套的骡马浑身洗刷一遍,洗去一路风尘。马车的框架、辕帮也擦拭过了。赶车的长鞭和骡马的额顶挽上红缨,系上铃铛。
车倌手挽辕缰,举着长鞭走在车旁,精神酣畅而抖擞。两辆满载的马车从冰雪山沟鲜亮地驶进村。
供销社的铁皮大门敞开了,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大磅秤擦拭得绿油油地在院角,村里的男女老少挤挤挨挨围在院里院外。马车就从人们喜悦的喧嚷缝隙里缓缓驶进院里。
德奎带着老人和娃娃搭车一起回到家。德奎家热闹了,德奎家的一会儿院里一会儿屋里,忙得颠颠的。
这一天,西沟渠坝的营生自然而然地歇停了。
齐民、三喇嘛、和会计、保管这样的青壮后生,都拥在马车两边帮着卸货过磅。同时,挨家挨户的按人头分玉米。
大喇嘛、杨生贵站在磅秤旁边招呼挨个来,不要乱,喊到谁家谁家拿口袋过来。杨生贵三遍两遍的喊:
这回不多点,也不少,一个人头十斤玉米。
人群里哄的一声,说不上是喜还是叹。大喇嘛一扬手,披挂在肩膀上的棉袍斜下去半边,他说:
过年哇,过年咱再好好受,好好干,明年争取再多闹点,一家多分五斤十斤……
这时候,巴脑袋从人群里挤到大喇嘛身边,附在他耳边嘀咕,说:贫主席,粮窖籽种有人动过啦……
大喇嘛头也不回地说:动过,你也在的,要不今天拿啥一人分十斤?巴脑袋说:咱没有全动,还有人小打小闹的,拿毛驴驮出去,被逮住了,公社书记领回来啦……
大喇嘛一惊,扭头盯着巴脑袋,一时竟说不出话。他在身边踅摸杨生贵,看到他在磅秤上忙碌,过去扯了一把,低声说:快,进里头说话!
杨生贵就随大喇嘛和巴脑袋进供销社柜台后面的小屋,上了炕,问巴脑袋:调县里不好好呆的,甚风吹回来?
门口有人接话说:他现在代理公社武装部长,回来处理你这里的漏洞……炕上的人听到话,抬眼看到书记,纷纷招呼说:呀,来啦,快上炕……
书记脱鞋上炕,一面盘腿一面说:垦荒开黑地,瞒产虚报,这事我懂,哪个村都有。你捂住了,公社也就当不知道,你捂不住,出了漏洞,那就按你的漏洞处理你。
有人在供销社外面透过窗户朝里张望,书记说,把门都关严了,这儿说的这儿了。看看这事闹的,打算咋办?大喇嘛说,咋漏的,谁跟黄鼠似的在那儿倒腾,我这儿还不知道咧……
巴脑袋说:黄鼠是拴柱!
巴脑袋话一出,一炕人都把嘴张开了,愣怔地盯着他那张五官凹陷的圆脸。
拴柱没死。
他欠下太多的赌债,追讨的人四处寻,恨不得把他摁在铡刀下面,一段一段铡马料一样把他铡了。他在磷肥窑学会了刨底掏帮,那种最原始的采矿作业,像竖着切豆腐。切好,等待缓冲时间,被切割的矿体自然坠落,小面积塌方的效果。
拴柱加大坑底切割的面积,在坠落缓冲时间里爬出矿窑,制造垮塌死亡假象后逃往外乡。年前,他回到村里躲藏在地道,摸清了粮窖的情况,黄鼠一样打洞偷粮。然后用家里的驴驮袋运出村外,一趟一趟营生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候进行。
知道拴柱没死,杨生贵反应过来了,说:这小子,地底下掏掏挖挖的,祸害得自家菜窖也塌了,差点把房也给陷进去!
巴脑袋说:他把事做大啦,尽顾偷挖那点粮还能活命,赌博,投机倒把买卖索密痛氨茶碱,就算是买卖毒品,谁也救不了他啦……
大喇嘛说:坏事,拴柱媳妇脱不了,她不能一点也不知道。
齐民去看望拴柱媳妇的时候,她在东坡麦场的秸秆垛后面等着上公判大会的土台。两个民兵看守着她。齐民经过巴脑袋、大喇嘛代表公社和村里两级领导的调查谈话,查明和问题无涉,替代巴脑袋担任村民兵排长。
公判大会的土台上,用木头草帘搭着临时的棚架,拴柱被五花大绑摁在台后泥雪混杂的土堆后面,大头方脸被蓬乱的长发遮掩的像草窠后面枯焦的葵花盘。流浪的煎熬日子,在他脸上涂上一层土地的颜色。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候台准备接受公判的还有杨生贵,他对拿绳绕胳膊的民兵说:哎,日你妈的,有个样子行啦,整那么紧给你多分玉米是咋的?
杨生贵拍胸脯包揽挖粮窖藏余粮,造成拴柱盗窃的问题。没有人声张村里私垦荒地瞒报产量私分黑粮等等话题。
最倒霉的可能要数自己签字画押强奸妇女未遂的部长,一辈子也找不到后悔药了。他人高马大一表人材,站在蜷成一堆的拴柱后面,模样像看押人犯的大兵,胳膊上缠绕的绳索对他来说显得过于细小。
齐民站在拴柱媳妇身边,拴柱媳妇笑嘤嘤的,神色一点不显惊慌。她说:这回真的了,那个枪崩鬼!
齐民说:他回来,你甚时看见,咋就定你包庇?
她那双延入鬓发的长眼睛看着他的鼻唇,说:塌菜窖那天天明时候,看见他牵我的驴,我的驴不见好几天啦,我当是跑山上去了,寻几天没寻见,看见他,才明白……
齐民说:都是个穷字闹的。
拴柱媳妇说:跟你,讨吃要饭我都不嫌,你咋说?
齐民低一下头。抬起眼的时候,就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像用一块热毛巾一遍一遍为她擦拭。他温言温语的说:
我在村里跟三喇嘛放羊,等你的……
拴柱媳妇就挨近他,粘在他身前。
这两个人,像被忘记收割的葵花盘一样戳在冬天。
后记:
俄罗斯象征主义诗人康斯坦丁·巴尔蒙特说: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对每个人来说,心是葵花,希望是太阳。
距离齐民、巴脑袋和拴柱媳妇、德奎家的、三喇嘛在西口山村同代生活劳动故事四十余年后,我曾经两次回到像西沟渠坝和梯田工地的环境。有一些当年的复式班小学生陪同回望业已掩埋在岁月里的激情蓝图。我的学生指着山坡上梯田的痕迹,不无埋怨地说:
看看,你们当年都做了点什么?
山坡上,那些日以夜继修筑的梯田已然还原于大山,野草旺盛中依稀可辨条条行行的石堰,它们沉默在阳光和山风里。还有蜿蜒东去宽宽窄窄的河沟,流水的痕迹肆意狂冲如故,沙洲细长或短小,沟石密布,野草上顶着夏日绽放的绚烂花朵。当年在严寒里落镐起石、插锹铲砂,拉线找平、和泥砌垒的渠坝早已被自然顺理成章地摧垮,只在荒蛮里留下零落的残痕,就像太阳上苍白刺眼的疤。
我看到,青春在黄土沟壑里的废墟,心脏颤抖而一阵紧一阵的抽搐。无论对自然对生命对山村,我们什么都没有留下,却带走了这个村庄这块土地给我们的一肚子粮食和照抚,还有拴柱媳妇、三喇嘛那些同龄人的友情和爱怜。
在山村,大部分当年的伙伴都离开了,要么病死,要么进城打工或呵护儿孙。他们留下一座满目残垣断壁的空村,只剩老弱病残留守。这样的村庄正在回归群莽山野。人类在这里向自然敬畏地退让。
我写完了一段故事,更多的故事荒草一样密仄地摇曳在记忆,愧对村庄给我的吃喝和八年养育。
向村庄和故事深深鞠躬!
一曲知青末期生活的哀歌——读野歌的《焦黄的葵花盘》(西江月)
淀山湖畔玩一天(野歌)
不忘初心——顾世雄师生作品展
主题:版纳风情
时间:2018年2月9日-2月25日
周二至周日 9:00-17:00
地点:上海徐汇艺术馆,淮海中路1413号
参与方式:直接前往,免费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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