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自，让我轻轻地告诉你
蒙自，让我轻轻地告诉你
作者：李国庆
蒙自新城
天地有大美，大美在蒙自。
冲出大山的怀抱，迎面扑来一座翡翠似的绿城，不由眼前一亮，随之而来的是惊喜。
街道宽敞齐整，纵横交错，犹如十字棋盘赏心悦目；新楼比肩接踵，风格各异，好似建筑展览美不胜收。最让人欣羡赞叹的是，城在花园中，花园在城中，我们大口大口地饱吸着溢满馨香的新鲜空气，不由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蒙自，你变了，当年那个小里小气、土里土气的“丑小鸭”，转眼间长成了丰姿秀仪、雍容大度的“白天鹅”。
你有大都市的气魄，又有小县城的幽静；你不失商业街的繁华，又把厚重的历史积淀保存得原汁原味。
南湖依旧清纯，像一块碧玉没有杂质；西南联大蒙自分校旧址、闻一多故居历经尘世沧桑依然幸存，曹士桂、尹壮图英灵不灭，百姓、草根依旧口耳传诵……
红河州政府大楼
机遇垂青，前景广阔。当前，蒙自赶上了西部大开发、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中越“两廊一圈”建设、泛珠三角区域合作、西南六省区市合作、红河州新州府和滇南中心城市建设等一系列千载难逢的重要发展机遇。按照云南省推进城镇化发展战略中关于“做大蒙自，做强（个旧、开远）两市；统一规划，各展优势；三位一体，打造滇南中心城市”的决策部署，蒙自将坚定不移推进城镇化发展。到2020年，使蒙自城市建城区达62平方公里，县域城镇人口达50万人，城镇化水平达80％，建成红河州新州府、云南通往东盟国际大通道的重要枢纽、滇南中心城市核心区，发展成为以生物资源加工、出口产品加工等为主的新兴工业加工区和区域旅游服务中心，早日建成中国滇南面向东南亚的现代化开放城市，构建实力雄厚、依山傍水、环境优美、文化灿烂、特色鲜明、最适宜人居发展的国家级园林城市和云南第二大城市，与全国同步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
蒙自，扑扇着翅膀腾飞吧，去绘就一幅壮丽的宏图。
窄轨铁路
【在中国大西南的一隅，700公里包括米轨、寸轨的窄轨铁路，溶进了红土地的历史，它们连结起滇南6个地州，穿越高山深谷与坝区湖泊，承担了滇南地区50%的运量，人称“滇南动脉”。】
我们风尘仆仆而来，为的就是谋你一面。
这诱惑是朋友感染的，他们绘声绘色地讲起你，就像在讲述一个神奇的童话。
此时，你静静地躺在大山的怀抱里，等待着好奇的我们。贴近了，贴近了，贴近你，就是贴近那久已逝去的历史；贴近你，就是拉回那一幅幅曾经那么鲜活生动的画面。
乍暖还寒，坝子里热风熏熏已让轻薄的衫裙挂在姑娘身上，山坡脚，干硬枯涩的枝叶仍在诉说冬的沉郁。
那壁山，庄严地铺展层层褶皱，向远方绵延。明丽的蓝空下，褐红的山体有种难以言说的沉默。细带般飘去的，是两条路。不是有那灰色石块垒起的涵洞，我真辨不出那就是铁路。上面那条，是鼎鼎大名的滇越铁路昆河线，下面的，是当年个碧石铁路的路基。我们将沿着只剩路基的铁路走向你，走向你的诱惑。
【昆河线是中国仅存的一条米轨干线，长465公里。上世纪初，法国凭借不平等条约，从清廷获得修建滇越铁路的权力。数十万中国劳工，为这条路流付出鲜血和汗水。1910年正式通车。为抵制法国的掠夺与扩张，个旧云锡工商业者联名上书云南都督蔡锷将军，集资2070余万银元，修建个旧——碧色寨——石屏寸轨铁路。工程历时23年，1936年正式通车。全长117公里。新中国诞生时，它是全国唯一留存下来的民营铁路。】
滇越铁路
远远的，我们在汽车的颠簸中凝望铅灰的铁轨。那里没有人迹，不见公路，独守岑寂的铁轨，高傲地延伸着。它似乎无情，盘踞苍茫山峦，冷眼看过多少人间恩怨。它应该有情，驮负沉沉重载，也担起了沿线百姓的现实与未来。
悠悠岁月，带走了繁华往昔，曾经挺拔的身姿如今凋萎；曾经雄健的步伐如今蹒跚，给红土高原带来现代文明气息的高原窄轨，用斑斓归于平淡的经历，诉说了一个民族迈向现代化的艰辛。
当现代交通工具日行千里呼啸着掠过世界时，地球很小。在蜿蜒穿行的窄轨列车面前，世界很大。小火车一如往昔的步履和日渐苍老的身躯，终于引来好奇的目光。于是，对中外旅游者来说，窄轨铁路具有了21世纪的价值。
路始终是沉默的，如同它栖身的大山，山始终是沉默的，如同它依附的大地。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语言。这语言属于你，但我们想读懂它。
【1957年至1970年间，寸轨铁路重新改建。蒙自草坝到石屏宝秀一段已改为米轨铁路。当年的个碧石铁路，仅余鸡街至个旧一段寸轨，长33.9公里，至今仍在运行。鸡街是蒙宝线米轨铁路的必经地，也是寸轨铁路的始发站和终点站。】
要读懂你或许不难。你的荣辱兴衰都与铁路有关，曾经属于你的荣耀，今日归属了一个名叫鸡街的小站，我们此时正站在这里。
用脚丈量铁轨的宽度，轨距刚刚两脚半。在密密麻麻的铁轨中，0.6米宽的寸轨轨道，如受气孩子般蜷缩着。爬上停在轨道的车厢，发觉车厢窄得离奇。旅客对面而坐，膝盖间几乎没了空隙。如果遇上个子大的旅客，膝盖如何放置？坐在车厢内打毛线的列车员，一条腿便阻断了半截车间。看她悠闲懒散的模样，似乎觉出了小火车的缓慢与散淡。很遗憾，车头检修，这几日无车。在狭窄空间中人与人的碰撞交流，自然是体会不到了。
不甘心的我们决意要看看车头，不料被它吓了一跳，真的从未见过这么小这么矮这么古旧的车头。据说这个编号23的蒸汽机车头，是美国费城鲍尔温工厂1927年的产品。它应是世界上最小最老最辛苦的机车头，难怪外国人早就把它送进了博物馆。
细细望它，心中有激情漫过；是啊，在那漫长而辽远的时代，你曾是现代化的先驱，牵扯着这沉闷而闭塞的大山，走在五千年文明古国的前头。谁也不能抹煞你的功勋，因为如果没有筚路蓝缕的开拓者，就不会有后来的辉煌。
汽车在烈日下掉头，迎着那壁裸露的红色山体驶去。轮下是红尘滚滚的荒野，剑麻舒展阳刚的魅力；在我们的面前，有一段野性的属于科罗拉多峡谷般的景致。
心灵又一次受到震撼，为修筑窄轨铁路洒尽热血的劳工们啊，这庄严巍峨的连绵山脉就是你们永恒的丰碑！
碧色寨
【碧色寨，一个位于北回归线上的车站。滇越铁路上一个曾由法国人管理的特等站。米轨与寸轨铁路的交汇处。1915年12月18日，蔡锷将军秘密返滇发动护国起义，途经此站，险遭袁世凯爪牙所派刺客的暗害。】
你好，碧色寨。我们知道你，是因为你与一位大英雄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他就是——蔡锷。
在那个阴霾满天的日子，你见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窃国大盗乞灵于邪恶的阴谋，卑鄙的刺杀；然而，上苍有情，神灵庇佑，再造共和的伟人安然脱险，打响护国首义第一枪，最终把袁家王朝送进坟墓。那时，你正年轻，生气勃勃，目送将军绝尘远去，为他默默祝福。
如今，你真的老了，葳蕤野草，侵占了当年的房基，断颓的山墙，散发不经意的失落。寨头那围高而厚的石墙不知漫染过多少代人的体温。石墙上筑起的小屋，窗户小得容不下眼睛。时近黄昏，木门紧闭，门前坐有面容麻木的妇人，落寞、颓败，这就是你？
站台依旧，黄墙红瓦，弯曲的弧状铁檐，没了指针的壁钟，生铁铸成的火灶，仍然旧时容颜。当年这地方干燥缺水，火车一到，等待接水的人们蜂拥而上。如今水已接通，家家门前那石块砌成的水池，成了一道让来访者爽心的风景。
碧色寨车站
站在站台前留影，我们几乎遗失了自己。太多的沉重，太多的失落，笼罩着这个曾经名声显赫的小站。
就在这时，我们看见了岁月沧桑留下的遗迹。在那条永远无法走完的轨道上，静静地排列着一长溜蒸汽机车头。黑色的机车，与红土地形成强烈反差，夕阳深情地抚摸着它们，把满腔钟爱倾述无余。
手摸着被太阳晒热的机身，厚厚的漆层让我心惊。一遍、十遍、二十遍……不知它们经历过多少次修整。然而，坚硬厚重的漆壳，终于无力依附于母体，先是一片片翘起，后是一层层剥落，锈色立即占去了它们失守的领地。老工人说这些车头有美国造、日本造、德国造，一遍遍寻找，却找不到任何标明血统的胎记。爬上空荡荡的车头，想象这么多辆机车呼啸山野时的豪迈，想象它们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一生，不能不感慨岁月无情，碧色寨默默承受起这种无情与沉寂，你很坚强。
这时，河口开往昆明的火车恰巧到站，小站的孤独被轻轻地打破。车窗内摇着竹扇的人们，用询问好奇的目光打量我们，我也在打量他们。那辆中国制造的绿色机车头，喷吐浓浓的白烟，顷刻间将小站抛在身后。是的，你是一个交汇口，活着的和死去的，古老的和新生的，舶来的与自己建造的，在这里匆匆相聚，留下难言的欣慰与唏嘘。
站里最老的方师傅，已有78岁高龄。当他拄着拐杖向我们走来时，背景是那行永远不会启程的车头。很想请他谈谈碧色寨兴衰史，他却木讷少语。也许太多的往事会成为空白，太多的空白会使人无语，尽管他眼睛里流露浑浊的真诚，口中却没有沧桑巨变。对我们的追问，他一次次摇头，说道：“记不得，记不得了。”
我很责备自己的残酷，又唯恐这种小小的仁慈会造成更多的遗憾，毕竟从他那里知道那些断垣残壁曾是寸轨和米轨的扳道房，毕竟从他脸上悟出了岁月风露；还是让那三幢黄色的小楼，还是让那高高的寨墙，让车站锈蚀的车头，让呼啸而去的列车去诉说……
我们不能忽略铁轨边那座方碑，猜想它一定是铁路建成的纪念标志。走到面前，不觉几分惊疑。碑上赫然铭刻：碧河公路纪念碑，记录着1950年修建公路的史实，镌留死难烈士的英名。公里在哪里？如若无路，纪念碑证明什么？如若有路，我们又何需从荒原小路爬上铁路的路基？公路碑矗立在铁路边，碧色寨，你又留给我一个谜。
带着谜来，又带走了谜。所有的谜，或许都不用解答。历史是每一个片段的连结。每一个终点，也是新的起点。站在寨口，我不忍离去。眼前的一切，一瞬间与我有了一种认同。不管古老还是年轻，不管辉煌还是颓败，生存过，奉献过，就是一种证明，不用别人评说。
我们来，我们见，我们被征服。
车窗外，绿影憧憧。
李国庆系赴西双版纳勐腊插队的上海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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