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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美关系:竞争与合作的失衡

蓝景林 欧亚新观察 2020-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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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美国乔治敦大学欧亚、俄罗斯与东欧研究中心主任,前国家情报委员会情报官,著名俄罗斯问题专家安吉拉·斯坦特(Angela Stent)在美布鲁金斯学会网站刊文,对美俄关系的历史、前景与挑战进行了点评。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飧读者。文中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今天的美俄关系已陷入1985年以来的谷底。莫斯科对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的干预和现在仍存的干预企图使其成为一个有毒的美国内政问题,这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从未出现过。克里米亚入俄、乌东冲突,加上出兵叙利亚,支持委内瑞拉的马杜罗,引发了与美国的紧张关系。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任后决心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但行政系统和美国国会对俄罗斯采取了强硬的政策,实施了一系列制裁措施。美《国家安全战略》宣称俄罗斯和中国是美国国家安全的两大威胁。美俄关系在最好的时候曾是一种合作与竞争的混合体,但如今两国关系中只剩下敌对。

 

然而,作为世界上的两个核大国,俄美两国在维护和平、阻止核生化武器在全球范围内扩散方面承担着独特的责任。此外,还存在着恐怖主义、气候变化、管理北极地区和应对新冠疫情等全球挑战,这些挑战需要我们共同努力。关键是在合作与竞争之间找到可接受的平衡点,并以比目前更有效的方式将这种关系分隔开

 

何以至此?


 

苏联解体后,美国的许多人认为,俄国人一旦告别共产主义,就会想加入西方大家庭,变得更像美国人和欧洲人。美国派出了政治和经济顾问,与刚刚起步的政府官员和私营部门人员一起工作,促进民主和市场的发展。但事实证明,几个世纪以来的俄罗斯和苏联的历史,使俄罗斯人对其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其应有的政府形式有独特而鲜明的认识。上世纪90年代的俄罗斯是一个比现在更多元化的社会。但现在留在人们脑海里的却是那个年代的混乱,以及少数人一夜暴富,绝大多数人却陷入贫困。人们记得,在那个时期,俄罗斯不得不接受一个主要由美国主宰的议程,从而 "受尽了羞辱"。人们认为俄罗斯的合法利益被美国忽视了。这指的是俄罗斯在后苏联国家的势力范围内的权利,这些国家不应该渴望加入北约或欧盟。如今,俄罗斯认为自己的安全边界是原苏联,而非今日俄罗斯联邦的边界。它要求美国和欧洲承认这一点。到目前为止,华盛顿拒绝接受这一前提,坚持认为俄罗斯的邻国有权选择自己的外交政策取向。

 

在普京总统的领导下,俄罗斯已经成为一个中央集权的威权国家,并以全球事务参与者的身份回归,与美国争夺影响力。虽然其经济和军事实力上都逊于美国,但它有能力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干预,挫败美国的利益。华盛顿和莫斯科对于什么是富有成效的关系有着根本不同的想法。

 

近些年,有两个时期美俄两国开展了富有成效的合作,一是911事件后的初期,俄罗斯在阿富汗战争的第一阶段向美国提供了援助,同美国分享了苏联侵阿时期获取的情报。二是2008-2012年奥巴马总统和梅德韦杰夫总统的 "重启 "时期,两国在军备控制、阿富汗、伊朗和其他一系列问题上进行了合作。

 

2012年,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并确信希拉里·克林顿是抗议他重返执政的示威者的幕后黑手,两国关系开始恶化。第二年,普京给予斯诺登政治庇护,并拒绝了奥巴马总统提出的遣返要求。奥巴马随后取消了与普京会面的计划。

 

俄罗斯2014年的行动给两国关系带来了另一个重大打击。经过几个月的民众抗议,亲俄的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逃往俄罗斯,亲西方政府上台执政。此后不久,克里米亚入俄,从而违反了1994年《布达佩斯备忘录》中俄罗斯、美国、乌克兰和英国承诺维护乌克兰领土完整的条款。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俄罗斯支持的分离主义分子和俄罗斯军队不加掩饰地进驻和占领了乌克兰东南部顿巴斯的部分地区,赶走了当地政府。自2014年春季以来,俄罗斯和乌克兰在乌东地区的战争已造成1.4万人死亡。为回应这一侵犯主权的行为,美国对与普京关系密切的俄罗斯公民和俄罗斯进入金融市场的能力进行了制裁。

 

俄罗斯2015出兵叙利亚也造成了与美国的紧张关系,因为美国当时支持的是反对阿萨德的势力。此后,美俄两军在叙利亚领空各自谨慎行事,唯恐发生意外冲突。美国从叙利亚部分撤军后,俄军进占了之前的美军基地,并支持阿萨德对伊德利卜省的进攻。

 

对美俄关系造成决定性打击的是俄罗斯对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的网络干预。正如2019年的穆勒“通俄门”报告中所详尽阐述的那样,圣彼得堡的一家“喷子工厂”(trollfactory)不分昼夜地利用社交媒体加剧美国社会中存在的政治两极分化,让美国人对自己民主制度的合法性产生怀疑,并利用这些平台暗中支持特朗普。俄罗斯还试图渗透到一些州的选举机器(election machines)中,这让人联想到它可能正试图改变未来的选举结果。通过社交媒体进行的选举干预一直持续到2020年选举周期。

 

下届政府要解决的最紧迫问题是什么?


 

最紧迫的问题是关于进攻性战略武器的新START条约。该条约将于2021年2月5日到期。这是尼克松总统1972年在莫斯科签署的《限制战略武器条约》的最新版本。50年来,这些条约对每一方可以拥有的核弹头和运载工具的数量作出了限制,并允许进行现场核查以确保条约得以遵守。新 START 条约可以按原样再延长5年,同时双方可以根据核武器现代化和网络能力增长的情况,就未来条约应涉及的内容进行谈判。特朗普政府坚持认为,任何新的条约都应把中国包括进来,但北京方面明确表示反对,认为中国的核武库远小于美俄。美俄两国拥有世界上90%的核武器,并且都已经退出了1987年的《中导条约》,目前的军备控制结构中仅剩新 START 条约。如果条约得不到延长,那么到2021年,将没有任何条约限制美俄的核武库,这将带来核武器扩散和代价高昂的军备竞赛的双重风险。

 

乌克兰冲突的解决仍将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虽然美国没有参加寻求结束乌东冲突的德法俄乌“诺曼底模式 ",但美国在争取和平谈判和支持乌克兰方面仍可发挥重要作用。它需要重新发挥起更积极的作用。

 

俄罗斯与中国的关系日益密切,这对美国来说是一个持续的挑战。虽然华盛顿几乎无法将莫斯科从北京引开,但也不应该推行使两国关系更加紧密的政策,比如对中国的贸易战和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

 

制裁给俄罗斯的经济带来了不利影响,但这些制裁既没有促使俄罗斯缓和其在乌克兰的行动,也没有能够减少其对美国国内的网络干预。此外,对俄罗斯通往德国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实行制裁对美国的盟友造成了不利影响,却对俄罗斯影响有限。这条管道虽然被推迟了,但几乎肯定会建成。国会实施的制裁是一种钝性的惩罚手段,几乎没有形成诱导俄罗斯重新思考其政策的动力。应该重新审视其作为影响俄罗斯行为的工具的有效性。

 

新冠疫情可能是美国通过合作抗击这一疾病而重新与俄罗斯接触的机会。但与俄罗斯发展更为建设性的关系仍将是美国面临的一大难题。两国对世界政治的驱动因素有着并不相同的理解。俄罗斯寻求建立一个"后西方"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美国是几个大国之一,不能再主导国际议程,它寻求美国承认其势力范围的权利,但是自苏联解体以来,美国历任政府都不愿意接受这个前提。


(编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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