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精英:修宪全民投票后的普京
点击“欧亚新观察”
近日莫斯科卡内基中心研究员、俄政治分析公司rpolitik创始人塔季扬娜·斯塔诺瓦娅在莫斯科卡内基中心网站刊文,对普京推动修宪全民投票的背后目的进行了分析。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飧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也许7月1日关于修改俄罗斯宪法的全国性投票的关键问题是,为什么普京总统如此需要它。一般的解释是,这将赋予他的新宪法合法性——这部宪法将使他在2024年当前任期结束后继续执政——并更新同民众的契约。这些都是合理的推论,但它们没有考虑到另一个重要因素:投票将如何影响普京与精英阶层的关系。
长期以来,备受赞誉的 "普京多数 "与其说是普京统治的支柱,不如说是他在与自己的圈子辩论时可以使用的论据。投票是为了获得一张公众信任的证书,普京可以把它甩到精英们的脸上,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忧患之源。
近日,普京总统表示,除非在这次投票中将总统任期清零,让他可以在2024年再次参选,否则 "几年后,正如我从经验中了解到的那样,体制内各级别的人士都将开始四处寻找可能的接班人,正常的工作却被搁置在一边。"
这种对担心精英放弃正常工作转而把精力消耗在搜索接班人上的担忧解释了普京对重新配置与精英关系的想法。他想得到人民认可的计划暴露了他对建制派日益增长的不信任。
任何统治者或者把自己的权力建立在与人民的契约上,使统治者能够把自己的决定强加给精英,或者与精英签订契约,这有助于让他们与人民团结一致。2000年普京上台时依靠着 "普京多数派 "的支持,清洗和中立了叶利钦时代的精英,包括寡头和地方大员。那时,精英们是潜在的(有时也是实际的)对手和不稳定的来源。之后,普京的团队不断壮大,有了自己的雄心壮志。现在,这个团队既统一又分裂,并且学会了如何统治。
国家的议程和普京的寡头们的议程并不总是一致的。就拿俄罗斯石油公司CEO伊戈尔·谢钦来说,他被认为是俄罗斯最近退出与欧佩克协议的幕后主使,此前他也曾让普京的经济发展部长阿列克谢·乌柳卡耶夫入狱。与此同时,自由派希望与西方关系正常化,而强力集团们则随心所欲,很少为克里姆林宫考虑:看看有多少刑事起诉使精英阶层产生分歧,比如美国投资人迈克尔·卡尔维、戏剧导演基里尔·谢列布伦尼科夫和记者伊万·戈卢诺夫的案件。
普京寡头集团(The Putin oligarchy)的自主性越来越强。谢钦、阿尔卡季-罗滕贝格、尤里·科瓦丘克等人自普京刚上台时就与他关系密切。在本世纪初,他们以普京的名义积累资产。现在,这些资源使他们能够以自己的名义运作,他们代表着具有重大的金融和政治影响力的巨型集团。作为俄罗斯建制派中强大的、有野心的、占主导地位的一部分,普京寡头集团不可避免地考虑起俄罗斯在普京治下以及普京卸任后发展方案——尤其是在总统对国家的日常运作越来越不感兴趣的情况下。这种超然态度也增加了人们对他背后争吵的担忧:这是不断增长的不信任的必然根源。
普京第四任期自2018年开始,根据之前的宪法,这应该是他的最后一个任期。在采取行动,通过修宪改变自己的处境之前,普京作为一只跛脚鸭的状态持续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延长任期的尝试既是对周围人的挑战,也是对不断变化的现实的一种拒绝。归根结底,他是在禁止他的同僚四处寻找继任者和讨论他们自己的未来。
在2020年3月宣布修宪之前,有过一个权力交接的时间表,也就是2024年普京本届任期结束的时候。现在,权力交接不再是一个时间问题。通过禁止讨论之后的事情,普京试图让精英们平静下来,搁置权力交接的问题。但他的决定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只会增加不确定性。
普京已经决定,他需要重新得到公众的授权,以建立一个拥有新宪法和由总统垄断未来决定权的新政权。从形式上看,他很可能获得这一授权。问题是,总统和精英们对这一授权的合法程度,以及公众对普京的支持力度可能有不同的解读。
民调显示,超过半数的俄罗斯人准备对修宪投赞成票。如果将行政资源的运用(如向体制内人员施压投票)考虑在内,投票结果可能是超过70%的人支持修改。但这70%对普京和寡头们来说可能有不同的政治意义。(译者注:本文发表于当地时间7月1日)
总统可能会认为投票结果是俄罗斯民众在未来继续对他提供支持的确认。但务实的精英们会有更清醒的认识。他们知道俄罗斯的投票是怎么一回事,70%的数字很容易被解读为仅有25%的真实支持,甚至完全失去民众的信任。
本次公投旨延长普京的政治授权,让精英阶层继续听命于他,但其合法性值得怀疑。在使各派系各安其位的过程中,普京单方面划定了新的红线,使他们间的关系更务实而不是团队合作。精英们被剥夺了对未来的诉求,但他们仍不可避免地会继续四处寻找接班人,只是不能干扰普京的 "正常工作程序"。
普京举行全国性投票的总体目的是巩固2014年克里米亚入俄后的状态,这让他的支持率飙升。实际上,这个世界早已被侵蚀。这种试图停留在消失的过去的想法让很多人感到害怕。不仅在反对派中,而且在建制派内部也有前进的欲望。我们现在谈论的与其说是精英阶层的反叛,不如说是他们自我保护的本能,因为他们看到旧的政治工具已经疲惫不堪,不再能保证稳定。
(编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