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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头术来了,你还是你吗?

2016-05-23 赵鹏 检事微言
检事微言总第111期(本文首发于检察日报,本人进行了若干修改)我有个遗憾——没能长到180cm,并且这有可能会是我终生的遗憾,因为身高问题恐怕无法通过后天努力来弥补。但是,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一种神奇的外科手术能让我不再遗憾,这就是——“换头术”。
↑俄罗斯人瓦莱里多年来深受肌肉萎缩症的折磨。→他将在明年接受换头术,意大利主刀医生会把他的头安在一名脑死亡捐献者的躯体上。
医学界对换头术的成功可能性提出了质疑,但来自意大利的主刀医生却认为这些都不用担心。太过专业的内容我不懂,不过如同克隆技术一样,换头技术也不是单纯的医学问题。

换头之法律问题
先说法律问题并非因为我的专业是法律,而是因为这个问题非常现实,如果不解决,那么换头术恐怕没法实施,即:法律上如何界定死亡。
从上面提到的报道内容看,明年要接受换头术的瓦莱里,其头部将会接在一个脑死亡捐献者的躯体上。“捐献者为脑死亡之人”这一点应该对换头术非常重要——只有脑死亡人的躯体可供换给别人,因为这种人的心脏仍在工作。若果真如此,那么法律上认定人死亡的标准必须采用脑死亡标准——医生不能把一个未被认定死亡之人的头割下来,把躯体给别人换上,那等于谋杀。
不过,在法律上将脑死亡作为死亡标准的国家并不多。长期以来,包括我国在内的很多国家一直把“心跳停止”、“呼吸消失”和“血压为零”作为死亡的标准。随着医学发展,人的心跳、呼吸、血压等生命体征都可以通过一系列药物和先进设备长期维持,唯独脑干发生结构性损伤破坏是不可逆的,所以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来,相继有80多个国家将脑死亡确立为判断死亡的标准,因为他们觉得与心脏死亡相比,脑死亡显得更科学、更可靠。也有国家采用的是脑死亡和呼吸死亡标准并存方式。但是,更多的国家仍然延用心跳、呼吸、血压“三合一”判断标准,比如我国。
因此,若换头技术真的可行,恐怕法律上界定死亡的标准要调整适当,否则换头水平即使再高,也没法应用于实践。
换头之医学问题
我不懂医学,我在这里提到的医学问题指的并不是医学技术,而是换头术的手术定位。
换头和换器官不一样,后者一定是救命的手术,但前者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与救命无关。比如报道中提到的明年要接受换头术的俄罗斯小伙子,他的生命并没有受到现实的威胁,反倒是换头术本身可能会让他提前死去。这似乎意味着,在一开始,人类已经把换头术定位为“改善生活质量”的手术了。
然而,如果这项技术在将来可以推广,那需不需要给接受换头术的人设定一定的条件?比如是否一定要患有某种疾病(如瓦莱里患有的肌肉萎缩症)才可以申请换头?
然而,问题恐怕不是设定标准就能解决的,因为一旦设定标准,不论它是什么,都会遇到一个“如履薄冰”问题。比如,如果设定下半身因病不能行动的人可以换头,那么对于下半身只能小幅度活动或者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的人是否可以换头的问题将会面临决策困难;进而,对于那些下半身虽能正常活动,但却因为形态异常而倍受精神折磨的人能否换头的问题也会陷入决策困境……
可是如果不对换头术设定条件限制,那恐怕我们将会看到下面的场景:某人因不喜欢自己的身材而申请换头到一个模特捐献者的躯体上,某人因为要改变自己的性别而申请换头到一个异性捐赠者的躯体上,某夫妻为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申请互相换到对方躯体上……
当然,如果技术条件允许,那么人们想怎么换就怎么换,类似整容手术一样,不限定条件也无不可。但是问题在于,资源总是有限的,总要有个“需要程度”的高低划分,以公平分配捐赠资源,那就还是需要设定条件,这样就又回到了“如履薄冰”问题。这有点类似“安乐死”问题——很多国家至今不允许安乐死,就是出于“如履薄冰”问题的考虑。
换头之伦理问题
换头术意味着整个躯体的移植,这必然涉及伦理问题,毕竟人类还是一种道德动物。
拿网上报道的一起“换阴茎”手术为例,据某海外媒体报道,2005年我国某省曾成功完成世界首例异体阴茎移植手术,受术男子因妻子拒绝其新“命根”导致严重心理问题,被迫忍痛割掉新接上的阴茎。

这件事如果报道属实,那换头术所面临的伦理问题恐怕比它还大,因为不仅接受捐赠的人要考虑家人的感受,捐赠者的家人恐怕在此时也会有巨大心理负担。在伦理上,婚姻关系意味着彼此拥有对方身体的“排他享用权”,如果换头术成功,意味着捐赠者的身体将继续被人享用,只不过享用人不再是其原来的配偶。这样产生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在你决定要捐赠自己的躯体时,是否必须得到配偶的同意?此时配偶需要想一想,能不能接受自己爱人的身体在今后继续去抚慰另一个人,不再“属于”自己?
换头之哲学问题
最后,谈谈无所不包的哲学问题。换头术的确涉及这样一个哲学问题:何谓“人”,我们如何保证自我的同一性。
最简单的状态就是报道里说的那样:A的头换到B的躯体上,这应该算是高级的“科学怪人”。那么,新组合的这个人底是A还是B?这种情况并不复杂,恐怕大多数的人还会认为他是A。
然而,下一种情况可能就复杂一些了:如果换头术取得进一步的发展,A的大脑直接移入到B的大脑中,那么手术后的这个新人到底是A还是B,亦或AB?
再复杂一些的情况是:如果有朝一日,人类获取不了足够的供体,但却在电子科技上却取得了长足进步,于是A的头部被接到了一个钢铁材料做成的电子躯体上,那么A还是不是一个人?(如果你认为此时的A是人,那么传说中的美人鱼是否也应该是人?)如果科技再进一步发展,足以将大脑储存的所有信息植入到芯片上,那么当A的大脑信息芯片插入到一台电子计算机上时,这台拥有了A的全部记忆,并能像A一样思考的计算机,是不是人?
上述这些问题都涉及到哲学上如何界定人的问题,细思恐极。
结语
说了这么多,说句实话,我对换头术并不抱太大希望,所以我认为瓦莱里明年如果真的要接受换头术的话,恐怕成功可能性不大。当然,如果他真的成功了,哪怕只有一年的生命,那我都会替他感到高兴。点击阅读“检事微言”其它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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