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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白丁:《19世纪末的艺术科学》第一章

范白丁 维特鲁威美术史小组 2021-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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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前四期我们介绍和推出了潘诺夫斯基的《哥特式建筑与经院哲学》。本期及接下来几期我们打算推出一篇文章来主要介绍潘氏的两位重要的导师——弗格和戈德施米特。此文共有五章,本期推送前两章,这两章主要论述弗格。第二章篇幅较长,分为两部分推送。



19世纪末的艺术科学

范白丁  




如果说潘诺夫斯基是19世纪末德国艺术史学科培养出的优秀学者,那么他老师那辈人则是使艺术史成为大学正式学科的奠基者。正是这些前辈们的言传身教以及他们交织而成的学术网络为包括潘诺夫斯基在内的年轻学者提供了扎实的学科背景,在研究方法、学术兴趣甚至个人品格方面也都影响深远。而这种影响同时也从具体细节上为我们展现出艺术科学初创时的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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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年,德意志帝国的统一,很自然地引起了人们对记录和了解国家纪念碑的兴趣,那些新落成的博物馆保存了国家文化的遗产,民众想要掌握关于这些艺术品的知识。于是,19世纪后半叶,艺术史在德国和奥地利大学中逐渐确立了自己的学科地位,学习艺术史的人数和艺术史相关的出版物都逐年增加。到1874年时,在德语国家的大学里已经设立了八个永久的艺术史教授席位,包括科宁斯伯格(1830)、波恩(1860)、维也纳(1863)、斯特拉斯堡(1871)、莱比锡(1872)、柏林(1873)、吉森(1874)以及布拉格(1874)。[1]其中斯特拉斯堡和莱比锡的首个艺术史教授席位都提供给了安东 · 施普林格 (Anton Springer, 1825—1891)(图1),而他也是潘诺夫斯基老师的老师。1873年九月在维也纳奥地利艺术和工业博物馆 (Austrian Museum of Art and Industry) 召开的第一届国际艺术史会议[2] (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History of Art) 标志着这门新学科的自觉。为了进一步推动艺术史中各个领域的最高学术标准,一本学术期刊在第一届艺术史会议召开后的三年应运而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艺术科学汇编》(Repertorium für Kunstwissenschaft)。这本期刊的诞生为艺术史从业人员提供了一个展示自己研究成果并进行交流的平台,并且定期介绍相关的书讯、艺术展览和其他期刊上的优秀文章。潘诺夫斯基老师那辈的学者正代表着这一年轻学科的希望,在他们之前,艺术史研究总体上偏向于对普通人进行艺术教育,而缺乏针对具体时期或者单独的艺术种类进行考察的专门性著作。19世纪八十年代初,尚属年轻的艺术史学科也许正如施普林格所言,大概刚刚度过了婴儿时期。然而,到了九十年代,则出现了一批富有抱负的青年艺术史专家。[3]


图1  施普林格 


潘诺夫斯基学术生涯中有两位重要的导师,威廉 · 弗格 (Wilhelm Vöge, 1868—1952) 和阿道夫 · 戈德施米特 (Adolph Goldschimidt, 1863—1944)(图2、3)。两人同为中世纪艺术研究专家,在德国学术圈和博物馆圈中颇具名望。他们都是在19世纪八十年代接受大学教育,然后在九十年代踏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和其他一些来自于奥地利、瑞士、德国和法国的学者,如弗朗茨 · 维克霍夫 (Franz Wickhoff, 1853—1909),阿洛伊斯 · 李格尔 (Alois Riegl, 1858—1905),尤里乌斯 · 冯 · 施洛塞尔 (Julius von Schlosser, 1966—1938),海因里希 · 沃尔夫林 (Heinrich Wölfflin, 1864 – 1945) 阿比 · 瓦尔堡 (Aby Warburg, 1866—1929),马克斯 · 雅各布 · 弗里德兰德尔 (Max J. Friedländer, 1867—1958),埃米尔 · 马勒 (Émile Mâle, 1862—1954) 等一样,弗格和戈德施米特都属于19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那批年轻一代的艺术史家。潘诺夫斯基也发现了这一有趣的现象,在1958年发表的一篇纪念老师弗格的文章开头他这样说道:


Das Jahrzehnt, in dem Wilhelm Vöge geboren wurde, hat der Kunstgeschichte eine erstaunliche Anzahl von Forschern geschenkt, auf deren Schultern die heutigen stehen wie Bernhard von Chartres’ Zwerge auf denen der Riesen.[4]


(在威廉 · 弗格出生的那个十年中,艺术史领域涌现出的学者人数出奇的多,今天的我们仿佛就是沙特尔的伯纳德[5]所说的矮人,站立在这些巨人的肩上。)


图2  威廉 · 弗格,1915年之前 

(Klaus Dziobek and Ursula Hausen)


图3  阿道夫 · 戈德施米特,约1912年 

(Staatsarchiv Hamburg, Bestand 622-1)


除了上文说到的那些“巨人”之外,潘诺夫斯基还提起了和戈德施米特同年的卡尔 · 吉洛[6] (Karl Giehlow, 1863—1963) 以及出生于1865年的伯纳德 · 贝伦森 (Bernard Berenson, 1865—1959) 和出生于1867年的坎贝尔 · 道奇森 (Campbell Dodgson, 1867—1948)。弗格和戈德施米特代表了德国艺术史中的新鲜血液,然而和其他那些更加著名的艺术史家比起来,他们二人——尤其是弗格——却没有得到充分的研究,即便是到了五十年代,连自己的学生潘诺夫斯基也不得不承认弗格只是在德国小范围内才相对地为人所知。除了在法国这个弗格十分热爱的国家外,他在外国也鲜为人知;如果英美国家的老师在课堂上向学生们提起这个名字,他们一定感到陌生,甚至也不能正确地拼写这位天才艺术史家的名字。[7]当潘诺夫斯基在《尼德兰早期绘画:起源和特征》(Early Netherlandish Panting: Its Origins and Character) (Cambridge, Mass., 1953) 中表示将此书献给威廉·弗格时,美国读者们都在想这个人是谁。而且弗格本身也对出名兴趣不大,他因为要去法国为自己的研究进行实地考察而毫不犹豫地放弃在国际艺术史会议上抛头露面的机会,不过他却从不放弃到各处求学的机会。





[1] 关于德国大学的学科建设可参观Fritz Ringer的《德国知识精英的没落:德国的学术团体1890-1933》(The Decline of the German Mandarins: The German Academic Community, 1890-1933)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9);Heinrich Dilly的《体制内的艺术史:关于一门学科史的研究》(Kunstgeschichte als Institution:Studien zur Geschichte einer Disziplin) (Suhrkamp, 1979)。

[2] 首届艺术史会议是由维也纳学派的开创人鲁道夫 · 冯 · 艾特尔贝格尔 (Rudolf von Eitelberger, 1817—1885)、以及莫里茨 · 陶辛 (Moritz Thausing, 1838—1885)、弗里德里希 · 李普曼 (Fridrich Lippmann, 1838—1903)、卡尔 · 冯 · 吕措 (Carl von Lützow, 1832—1897) 等人筹办的。关于早期艺术史发展的记述,可参观Kathryn Brush的《艺术史的形成:威廉 · 弗格、阿道夫 · 戈德施米特和中世纪艺术研究》(The shaping of art history : Wilhelm Vöge, Adolph Goldschmidt, and the study of medieval art) [Cambridge (England); New York, N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6] 中第一章“Art History and Cultural History during the 1880s:The Discursive Range”。

[3] Kathryn Brush的《艺术史的形成:威廉 · 弗格、阿道夫 · 戈德施米特和中世纪艺术研究》(The shaping of art history : Wilhelm Vöge, Adolph Goldschmidt, and the study of medieval art) [Cambridge (England); New York, N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6],页23。

[4] Erwin Panofsky的《威廉 · 弗格,1868年2月16日——1952年12月30日》(“Wilhelm Vöge. 16. Februar 1868-30. Dezember 1952”),收录于Wilhelm Vöge的《中世纪的雕塑家:威廉 · 弗格研究文集》(Bildhauer des Mittelalters: Gesammelte Studien von Wilhelm Vöge) (Berlin: Gebr. Mann, 1958)。

[5] 沙特尔的伯纳德 (Bernardus Carnotensis) 是12世纪的法国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学者和官员。他的出生地和出生日期都不可考。他被认为是沙特尔的提奥多里库斯 (Theodoricus Chartrensis) 的哥哥,而后者则是来自于法国西北部的布列塔尼 (Breton),但研究表明这种情况不大可能。沙特尔天主教学校的文献中记载从1115年到1124年他担任校长,但没有证据表示1124年之后他依然在世。但是约翰 · 埃德温 · 桑兹在其著名的《古典学术史》(A History of Classical Scholarship) (Cambridge at the University Press, 1903) 中说伯纳德是1119年到1126年担任学校校长,布瓦蒂耶的吉尔贝 (Gilbert de la Porrée) 成为继任者,自1126年至1141年充任该职。这座学校在富尔贝 (Fulbert) 的管理下成为著名的圣教学术中心,后来的学问家代表是大律师伊沃 (Ivo) 主教;伊沃辞世后不久,学校一度在伯纳德和其弟提奥多里库斯治下重振声名。关于伯纳德及沙特尔地区其他学者的描述可参观桑兹《古典学术史》第一卷第XXVIII章起的内容。可对照张治先生的中译本;《西方古典学术史》,(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10月第1版)。吉尔贝和康舍的威廉 (William of Conches) 都记载了一些关于伯纳德的事情,另外,索尔兹伯里的约翰 (John of Salisbury) 同样也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过他的这位前辈。据约翰说伯纳德撰有《波菲利正义》(De exposition Porphrii),是书用韵文作成,堪称对于教育的一首道德诗歌,也许是他第四本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相调和的著作。该书残篇见于约翰的《逻辑述原》(Metalogicon)(IV,35),《王庭琐记》(Policraticus)(VII,3)。也正是索尔兹伯里的约翰将“巨人肩膀上的矮子”这一短语归于伯纳德:沙特尔的伯纳德曾说我们(现代人)就像栖息在巨人(古代人)肩头的矮子,因此我们能比他们看得更远。这不完全是我们视力精确或者我们长得高的缘故,而是因为巨人们的高大把我们托起来了。”这一段文字转引自Scott. D. Troyan的《中世纪修辞》(Medieval Rhetoric: A Casebook) (London: Routledge, 2004)页10。之后牛顿的名言使这一说法广为传播。

[6] 有关吉洛的文章不多,他本人也没有太多的著作传世,我在一些早期大型的艺术史期刊上见过他发表的质量很高的研究论文。他的博士论文为《凯撒马克西米立安一世祷告书历史的批评研究》(Kritische Darstellung der Forschungen über die Entstehungsgeschichte des Gebetbuchs Kaisers Maximilian I);发表在《皇家艺术史收藏年鉴》(Jahrbuch der kunsthistorischen Sammlungen der allerhöchsten Kaiserhauses) 1915年32卷上的《文艺复兴寓言中人文主义的象形文字》(“Die Hieroglyphenkunde des Humanismus in der Allegorie der Renaissance”);发表在《复制艺术协会通报》(Mitteilungen der Gesellschaft für vervielfältigende Kunst) 1903/1904年上的《丢勒的版画“忧郁I”和马克西米立安的人文主义者圈子》(“Dürers Stich 'Melencolia I' und der maximilianische Humanistenkreis”),后续研究由扎克斯尔和潘诺夫斯基进行。

[7] Erwin Panofsky的《威廉 · 弗格,1868年2月16日——1952年12月30日》(“Wilhelm Vöge. 16. Februar 1868-30. Dezember 1952”),收录于Wilhelm Vöge的《中世纪的雕塑家:威廉 · 弗格研究文集》(Bildhauer des Mittelalters: Gesammelte Studien von Wilhelm Vöge) (Berlin: Gebr. Mann, 1958),页IX。



(未完待续)


范白丁


作者简介:范白丁,中国美术学院艺术史博士,艺术人文学院教师。近年学术关注点为文艺复兴艺术理论、艺术史学史以及图像学传统等问题。发表论文有《从画中到画外的historia观念》(《新美术》2012)、《潘诺夫斯基早期学术中的艺术史观——以关于丢勒研究的博士论文为例》(《文艺研究》2015)和《20世纪初文化科学的知识环境 瓦尔堡图书馆及一座大学的诞生》(《新美术》2016)



[本文原载于《艺术人文研究》第一卷,

上海书画出版社,2014年3月第1版,第1-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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