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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云飞:无端留命供刀俎——沈祖棻文革未刊书信两封(下)

冉云飞 程门问学 2021-06-12

▲沈祖棻1974年10月31日写给王淡芳的信之第一页


这两封未刊信,在我所见的沈祖棻所写给王淡芳的信中相当特别。所谓相当特别,就是其信的内容议及当时的政治运动,这在沈祖棻已刊信中,是稀有的。沈写给王的信,主要是谈程千帆下放沙洋劳动的苦,谈程与她的病,谈她独居靠东湖边的武大宿舍的岑寂与生活的不便。同时往还的其它书信主要谈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谈学生的慰问及所寄比较名贵的中药材之食法等,很少直接涉及当时的政治运动,更不用说对政治运动有着相当清醒明了的指陈。现在我把10月31日的信全文抄录如次,让我们读完沈祖棻这封信后,再来评价其议论高明所在何处。


淡芳同志:


屡承惠书,并关心闲堂情况,示知所闻,以旅居人多事杂,归期不定,故未作复,殊歉!想能原谅?


所示消息,沪宁未有所闻。因沪宁及杭州山东等高等院校,此问题大多数已在六一二年解决,很少数亦于文化大革命中全部解决,故不再注意此事矣。闻闲堂情况,均为之诧异也。闲堂未返乡前,已由小组及群众做出鉴定,同意解决,沙洋分校领导亦已批准,转呈总校,久无下文。传说国庆解决一大批,节前开会,群众肯定优点,政工科长亦加表扬,并言有些人可解决问题,当转报总校云云。但国庆过了,毫无消息。近沙洋来人谈,近开一会,由领导将大家表扬一通,敷衍了事,不再提了。沪友言如错过这次机会,一时搁下,又不知何年月了。因此殊为闷闷。闻闲堂在乡,思想开朗,情绪舒畅,人反胖了。惟脚到天冷,又渐作痛了。承注特告,不足为外人道也。


工作能暂不调动,为个人计,种种方面,俱为有利无害,鄙陋之见,当为足下贺也。闲堂之意,近年亦如此。


在沪时,宁沪均忙于批孔,乃系政治运动。惟我于其现实性及针对性意义尚不明确,沪友亦然,苦思不解。因似未见闻林有尊重及宣扬孔孟之道,或推崇孔子。林贼叛国叛党叛人民,万恶不赦,处处可深批,似不必大事牵连孔子及儒家思想?老年知识分子,有儒家思想,亦在批判改造,安敢宣扬孔孟?青年人则未受孔孟思想教育,甚至不知孔孟一切。且孔家店已于五四时期即被打倒。何以来一全国性之大政治运动,以批判几千年前对现实无多影响已久被打倒之死人?先验论、天才观点,固与孔子有相同之处,但似乎亦不需如此大张旗鼓?因疑或别有所指?亦疑不能明。足下亦有胜解,以启愚蒙否?


我于上周由沪返汉。在沪百病消除,而上船次日即病倒,幸有亲戚同船至宁,当即蒙其补票送至武汉,并留小住。初到一二日尚甚好,行动精神大胜于前,而三日后即又渐逐(疑为“逐渐”——冉注)百病丛生矣。不知何故?不免烦闷。


在沪本想去苏杭一游,因无游伴,更少居停主人,现旅馆住不到。


你腹泻人疲,现已恢复未?极念!诸望保重!身体实为主要,身心互为影响。故我能在宁沪时身心愉快也。


石臞在宁仅为一日之欢聚,彼即匆匆去沪,我等至沪时,彼又返济,即将去北京。现想已返校,尚未通信联系,日内当去信一问也。


武大批孔高潮已过,据说近系中无多事,尚未与接头也。专复即颂


全家安好!


祖棻上 10月31日

此信阅后即付丙


信一开始即说程千帆下放沙洋,久不能返汉之无奈。说很多学校均已解决,可是武大就是拖着不解决,不知何故?好在程在乡下身心还算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王淡芳此时在成都天回镇红旗拖拉机厂子弟校教书,以王对自己才能的认知,不久甘于子弟校教书,以至后来曾经想调到四川师范学院(如今的川师大)教大学。但沈以她的经验,并不认为调到大学就是一个好的归宿。所以给他说工作暂没调动,应该为他庆贺。值得庆贺更充分的理由则在12月27日的信里说得更明白:“惟以每有运动,则学校不如机关,机关又不如工厂,为老年平稳安闲计,则以工厂闲职为妥。今既屡辞不得,则中学又胜大专学校,厂属学校,则又更好。”这不完全是安慰学生王淡芳,从实际情形来看,沈祖棻的分析不无道理。工厂子弟校藉藉无名,没有出名人物,所教皆自家厂矿子弟,不致于出现其他学校鱼龙混杂的局面。但她认为这想法也太个人主义,故她忍不住立即来个“自我批判”、“狠斗私字一闪念”:“然此皆个人主义,明哲保身之当批判之思想也。”


文革中的政治运动,都是运众群众的群众运动,批林批孔当然也不例外。运动群众本身就有秘室政治的特点,真相从不让民众知道,却利用群众的愚昧热情,加上高压及愚弄引导,使得民众成为高层打击异己时的提线木偶和政治靶子。自然一般知识分子对批林批孔的现实性和针对性也不能明了。接下来沈祖棻的一连串疑问,可谓深中批林批孔之无妄。林彪没有宣扬过孔孟,老年知识分子不敢宣传孔孟,年轻人则不知孔孟,且孔已被从五四以后狠批,对我们的现实生活早已无太大影响,何以要批这样的人呢?“何以来一全国性之大政治运动,以批判几千年前对现实无多影响已久被打倒之死人?先验论、天才观点,固与孔子有相同之处,但似乎亦不需如此大张旗鼓?因疑或别有所指?亦疑不能明。足下亦有胜解,以启愚蒙否?”沈祖棻不能明了,王淡芳又何能明了?但沈说“因疑或别有所指”,却意外地中了批林批孔的内核,但靶子所指为谁,则是他们所不能明了的了。正是因为如此明确大胆的质疑,所以沈叫王“此信阅后即付丙”。王并没有一把火将其烧掉,而是将其放失了,流落散佚到旧书商手中,最后为我所得。


10月31日的信里沈祖棻还在说“武大批孔高潮已过,据说近系中无多事,尚未与接头也”,颇有点庆幸与轻松之意。但玩弄斗争哲学和阶级仇恨意识的领导者,制造敌人、频繁运动,都是他们的特长。他们不可能让小民百姓有一刻的轻松,而是让他们随时处于高度的恐惧状态,并把恐惧内化成自己日常行动乃至成为心理底色的一部分,而擅搞群众运动,就是最有效的一招。于是批林批孔运动刚一消停,即掀起学习辽宁朝阳农学院经验的教育革命高潮,让教学几乎处于瘫痪状态的全国教育系统,轰轰烈烈地展开运动。所以她才在此信里慨叹一旦运动来临,还是厂属学校胜过一般学校,一般学校又胜大专学校。大专学校的老师算是大知识分子,自然历来都是斗争和改造的主要对象。


▲此为沈祖棻1974年12月27日写给王淡芳信的第一页


淡芳同志:


久思寄书,以忙倦拖延;奉来函,喜慰之至!重理旧业,原大佳事!惟以每有运动,则学校不如机关,机关又不如工厂,为老年平稳安闲计,则以工厂闲职为妥。今既屡辞不得,则中学又胜大专学校,厂属学校,则又更好。然此皆个人主义,明哲保身之当批判之思想也。至于多年荒疏,则现在学生注重,不在智育,而基础程度亦浅,不必以为虑也。惟现在上海中学,正在大贴大字报,批判注重智育,当渐及各地,政治方向,则需多注意耳!今后教学工作自必较忙,心情亦不能如前闲散,望多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勿使清恙增进为要!


我自返汉后,身体精神气色胃口,又大不如在沪时,诸病复发,而以天冷腿风湿痛为甚。近除腿疾外,它病较好,胃口虽不如在宁沪时,亦尚可,总之,大不如在宁沪时,而较未去宁沪前为好。惟不幸回来又三次扭伤肋部筋骨,每次须二三十天方好,有时剧痛,转动不便,则属无妄之灾,亦老年行动易出毛病之故也。第二次伤,现尚未全愈,今日又重伤左肋,两边俱痛,更不便且苦,惟过之自愈,无关紧要也。亦贴伤湿膏及伤痛药。请放心勿念!近又得王文才同志寄来当归、雪山大豆,因念前当归、黄芪、党参等未大吃,尚均存有而房地潮湿,百物易霉坏,适值冬至,故拟将三药服一冬,大豆则当早点,尤佳。前日燉一鸡,平日则用红糖煎水服耳。不知每服以分量若为宜?前燉鸡则用一枝整当归,党参亦仿佛略少,黄芪则稍少,因易胀气;但不知二气是否一种?或各不相妨?一切望便中示知!


宁沪亲友,了解情况后,均认为我之多病体弱,主要为饮食营养太差之故。故近略注重,似有补益见效也。而家务过劳,亦一原因。每稍多休息,则病体转好,勉强连续忙劳疲累,则体力精神,两俱不胜,而诸病多发。但因居处种种不便,家务繁琐,无人为助,近来因离家日久,各事堆积,遂更忙累,而复多意外麻烦,如自来水管爆炸,淹水、断水;煤质坏,难燃易熄等,遂更多事多劳,至今诸事未毕,故友人亦少通问也。石臞兄亦仅一度通问,彼心疾有增进之势;拟再奉函,又数周未就也。


闲堂天寒脚伤又甚;且右脚因用力过多(左脚伤),负担过重,亦痛甚剧。乡下生活不便,劳动困难,虽照顾,而年老残废,天寒脚痛,殊可念也!七号文件,竞(应为“竟”——冉注)无消息。春夏间亦似即将解决,而今又无望矣。71年学校令搬家,地点更为不便,后经系说情未迁。当时曾有一律,记其中一联云:燕垒蜂巢俱可羡,乌头马角总难期。后句即指闲堂事,不料至今犹然也。一叹!如能回,则彼此较便。


各校多进入教育革命高潮,有的已过高潮,武大则因下乡下厂始回,尚未进入。病休打折者一切,均未叫参加。得偷闲远过为幸。大作清新而多情韵,蒙远念为感!夜寒坐久,即颂


全家安好!


祖棻上 12月27日夜


此为沈祖棻1974年12月27日写给王淡芳信的第二页


这封信主要是琐琐谈及自己的病况和日常生活,但学生关心老师的细节,笃于师生之谊却因此跃然纸上。这些琐细的记载,为充满仇恨和杀戮的文革,留下了一抹人情味的亮色。人性之美,在高压下、在恐惧中、在石缝里曲张着生长,顽强而可爱。事实上程、沈二位及他们的朋友都笃于友谊,比如在其他信里得知自己金陵大学的同学如萧印唐的情形时,是如何的欢忭若狂。从后来程千帆悼萧印唐的对联里,也不难看出程、沈二位与萧的不凡友谊:“倾盖论交国士建丰标侠骨柔肠君所独,经天注泪残年怀旧迹吴天蜀地我何堪。”这两封信里,沈都提及石臞。石臞是著名学者、山东大学教授殷孟伦的字,作为成都人,程沈及他的学生很早就与他相识相知,沈很为得到任何一点关于殷的消息而高兴。


但让沈祖棻深感困扰的是,她丈夫程千帆还不能返汉回到武汉大学本部,虽然身体有不少病痛,依旧只有在乡里劳动,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哪怕有返校的文件,具体到每个学校的主政者,处理方式容有差别。如果运气好,遇着个还稍有点良心的领导,可能会尽快办理。但知识分子的不幸,在于他们遇着的大抵都是恶人与恶政的双重压迫,故不能及时沾溉不多的雨露。所以沈祖棻在七律《一夕》里沉痛地写道:“燕垒蜂巢(后改为房)俱可羡,乌头马角总难期”。人还不如燕子和蜜蜂,尚可以自由筑巢而居,哪怕“乌头白、马生角”,我们夫妻俩团聚在一起,也是如此困难!与“历尽新婚垂老别,未成白首碧山期。文章知己虽堪许,患难夫妻自可悲!”(《千帆沙洋来书,有四十年文章知己、患难夫妻,未能共度晚年之叹,感赋》)对读,不能不让人一掬同情之泪。好在教育革命高潮虽然还未在武大开展,但“病休打折者一切,均未叫参加。得偷闲远过为幸”,此中欣幸非经历者所不能感受也。


作为二十世纪的诗词大家,1932年沈祖棻23岁当学生时,因撰《浣溪纱》被老师汪东赞誉而有名,其中一句“有斜阳处有春愁”,甚至为她赢得了“沈斜阳”的美誉。写国仇撰家难,固然使她拿出不少出彩的篇章,但我非常喜欢她写给外孙女张春晓的、凡184句共920字的《早早诗》,其白描和叙事之功,境界很高。写女儿的诗,其情其景,读着便如在目前,很得平凡生活的三昧,令人叹赏不置。“娇憨犹自忆扶床,廿载相依共暖凉。春径看花归日暮,秋灯拥被话更长。每夸母女兼知己,聊慰亲朋各异方。喜汝宜家偿夙愿,眼前膝下几时忘。”(《壬子春,丽儿于归,赋示》)


沈祖棻文革中所写的诗词,真正能从深度与广度上写及文革的并没有。像“乌头马角总难期”,都只反应文革时高校被破坏,知识分子被迫到乡下劳动后,她与丈夫的分离之苦,还不足以道及文革的血腥及残酷。1947年6月1日,国民党武汉行辕及武汉警备司令部抓闹学潮的老师及学生,酿成杀死学生三名、重伤三名、抓教师多名的惨案,是谓“六一惨案”。其中所抓的人中有程沈二位的邻居、哲学教授金克木。因此惹得沈祖棻愤怒无已,写下她此生不多的金刚怒目的名作《鹧鸪天》:


惊见戈矛逼讲筵,青山碧血夜如年。何须文字方成狱,始信头颅不值钱。

愁偶语,泣残编。难从故纸觅桃源。无端留命供刀俎,真悔懵腾盼凯旋。


程千帆在为这首词作笺注时说,自此知识分子左转的速度加快,人心向背已然明了。程笺的解释是真实的,说得也对。但我不知他在笺释这词时,作为一位经历了四九年后诸多运动的著名 “老运动员”,他的内心着何感想。他会不会有一种不能言说的内心痛楚,觉得妻子这首词有着非凡的洞穿力。我得毫不隐晦地说,在十多年前第一次读到这首词,没看其它任何注释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真是一首批评四九年后诸多中国现实特别是文革的最优秀的词作,没有之一。整首词任何一句都是如此深细地切入惨痛的现实,切题到了仿佛现实就是作者本人亲身参与“设计”而来适应这些句子的。“无端留命供刀俎,真悔懵腾盼凯旋”,将愤怒、无奈、后悔、自恨等诸多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的领导人都发表专门讲话和言论盛赞四川人民对抗战的绝大贡献。以参战人数居全国之首,牺牲人数为全国之冠,赋税占全国三分之一的情形来看,是当得起这样的赞美的。但作为四川人,我们恐怕得把眼光放得更远一点来看问题,才对得起历史于我们的滋润与恩赐。抗战时四川作为大后方接纳了全国各地许多同胞,但这些同胞来到蜀地为四川做出了莫大的贡献,只要你读过作家岱峻的《发现李庄》、《消失的学术城》、《民国衣冠》、《风过华西坝》,你就知道单是像中研院史语所和社会学所、中博院、同济大学、齐鲁大学、燕京大学、金陵大学、中央大学、复旦大学等文化机构的内迁,为培植四川人才和文化土壤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明末清初张献忠屠蜀、明清军队拉锯战、李自成部李定国之流窜等造成四川人口锐减,阀阅世家、名门望族,继蒙元战争之东迁后,继续向江南迁徙。以至在乾隆中叶始有江西旧书商来成都贩卖旧书,才兴起一点文化的种子来。省府城市尚且如此,何况其它小城及僻远之地。太平天国之乱后,江南也有阀阅之家内迁四川,如任鸿隽、巴金的祖先即是如此,加上王闿运之长尊经书院培养了一大批弟子廖平、宋育仁、杨锐、顾印愚、吴芝英等及再传弟子吴虞、蒙文通、郭沫若、李劼人、王光祈、周太玄、魏时珍等,才使得四川近现代文化稍有起色。抗战军兴,不少文化机构内迁,不仅培养了文化血脉和人才,还使四川许多方面的研究更上层楼。许多学者就地取材进行研究,如研究四川民居的刘致平、研究巴蜀文化的郑德坤与顾颉刚等。民生公司与中国科学家成立的西部科学院,在1933年八月叠溪海子大震后不久,就派中国西部科学院地质科主任常隆庆前往调查,写成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全面、深入分析调查地震的书籍《四川叠溪地震调查记》(线装石印),堪称中国地震史上零的突破。


程千帆家与四川的关系,可溯及其父穆庵先生。穆庵先生为成都诗人、书家顾印愚弟子。程千帆、沈祖棻的老师汪辟疆的《光宣以来诗坛旁记》载顾印愚与程穆庵的事迹较多,王淡芳在与朱寄尧合著的《四川近百代诗话》里有两则“传世遗文胜托孤”、“府江棹歌”,专门述及顾印愚与程穆庵的师生之谊。程穆庵从湖南千里迢迢到北京奔丧,并出钱印行《成都顾先生诗集》和《成都顾先生诗集补遗》,使得顾印愚的诗能流传于世。就连程穆庵的太老师王闿运也不能不感慨地说:顾印愚虽然弟子少,但三千人故不及一子贡(此处指程穆庵),韩愈的《诗说》也没能阐发出如此胜义。从师承关系和文化传承来说,父亲受益于四川,而子、媳却使四川受益。沈祖棻曾休养于雅安,程穆庵先生亦曾住于雅州,与学者曾缄、刘芦隐作诗唱和,后来集为“三山雅集”——程学陈后山、曾瓣苏眉山、刘习王半山,故有此名——学者向楚应曾缄之请还为此题词《为圣言弟题三山雅集图并序》。


▲朱寄尧、王淡芳合著《四川近百年诗话》一书之王淡芳签名本,此本为他1996年赠送其师程千帆,去年我在旧书网站所购得。


王淡芳固然说不上有多少研究成果,但他与朱寄尧合著的《四川近百年诗话》,却也是了解四川百年来诗坛轶事和四川史实,不可不读的著作。虽然有一些地方还可补充、订正,但其在研究四川近百年诗歌文化史上,却有开辟草莱之功。最有意思的当然是《四川近百年诗话》里有两则王淡芳所写的关程千帆、沈祖棻二位的诗话,分别为“枕江楼悲歌”、“文章知己患难夫妻”,前者述及1942年沈祖棻为写《高阳台》词的雅集,后者述及夫妻二人在四川所写的诗词及生活。程千帆不仅为王淡芳、刘彦邦等合著的《四川古代教育人物》写过序,而且王淡芳1996年5月题赠给程千帆(闲堂恩师教诲 受业王淡芳拜呈)的《四川近百年诗话》的签名本,亦被我从孔夫子旧书网购来,算是完成他们在肉身消殒后,在“精神上”的再度聚合。


2013年5月28日至6月4日于成都

6月4日修订毕


>原题《无端留命供刀俎——著名词人沈祖棻文革未刊书信两封》,载《腾讯·大家》,经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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