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困难但正确的事,做没利益但有价值的工作
美国中部时间2017年10月24日的早上,也就是北京时间10月24日的晚上,一醒来,微信上收到北京大学出版社邓晓霞老师的一条消息。
邓老师所说的,是指自己的一部关于中国文化教学的作品,通过了北大出版社的选题,这也意味着这部作品将正式进入编写和出版的流程。如果一切顺利,这部作品将会于明年底面世,而这,也将是自己对外汉语职业生涯中的第五部正式出版的作品。
此前已经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工作,包括跟出版社的沟通,所以其实已经对这个好消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此时此刻看到这个消息,内心里涌动的,除了欣喜和激动,还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因为今天,是自己来美工作整整一周年的日子。
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有天意?
而我更相信是后者,所以,我要写下今天的这些文字。
2016年10月17日,星期一,我印象很深,已经入秋的北京,在连续几天的雾霾后,在这一天迎来蓝天白云的一天。
从美国大使馆出来,迎着还在排队等待进入使馆面签的人群往外走,我的眼泪居然情不自禁的淌了下来。
我猜想有几位排队的人看到了,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我仿佛听到他们内心在说:“这小伙子估计是面签通过了吧?至于这么激动吗?!”
嗯,没错,我的面签通过了,我要去美国工作了,为这一刻,为这样一个机会,我等待了整整七年;没有人知道,为了这一刻,为了这样一个机会,我经历了怎样的挫折和坎坷。
所以此刻,请让我安静地哭一会儿。
一周后,一年前的今天,我踏上了美国的土地,来到了蒙哥马利,来到了阿拉巴马。
然而刚到的第二天,我就想回去了。
美方院长Eric在第二天带着来到我将要任教的学校,在学校的会议室我被校长告知,自己将是这个学校唯一的汉语教师,独自承担这所中学从6年级到8年级的三个年级的汉语教学工作。
我的工作量,是每天七节课,每周三十五节课,其中包括一个每天都有的中国文化的教学班。
这意想不到的巨大的工作量,足以让我望而却步,也足以给我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让自己选择放弃:一周三十五节课,连一个正常的老师都很不容易承受,何况我这个前年刚刚做完大手术,被医生明确警告不能“过度劳累”的人?
何况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摆在眼前和可以预见的困难。
比如如果单是上课也就罢了,我要面对的是150多个美国的中学生,美国人嘴里的“魔头”;
比如刚来的时候很长时间都没有摆脱时差,每天的精神状态几近崩溃;
比如那个时候汉办的工资和房租都没下来,而此前赴美的各项开支已经让自己又一次透支了信用卡;
比如因为自己眼睛的原因我不能买车也不能开车,我不知道自己每天要怎么才能到学校。
……
于是,我又要“习惯性放弃”:硕士毕业后这几年,当我对一个工作感觉不爽的时候,我都会很任性地选择潇洒离开,而我的人品和运气也真心不错,每次放弃一个机会,我都能并不费力地找到一个新工作。
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
因为,这个机会实在是来之不易,而来之不易的东西更让人懂得去珍惜;
因为,就在来美前的几天,自己写下这样一篇文章不忘初心,继续前行——写在赴美任教之前 看看文章里的这“三愿”,难道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自己就要退却吗?
因为,让自己选择离开亲人、来美工作的唯一可以能上得了台面的理由是“用两年的时间让自己更强大,将来为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就这样回去,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这是一个困难甚至是痛苦的选择,但我相信,它的思考是理性的;前方要走的路同样充满困难甚至是痛苦,但我相信,它的方向是正确的。
这是一条注定要走过去的路、趟过去的河、跨过去的关。
我选择留下来,走过去。
我告诉自己:“这两年,哪怕你在教学上没有任何进步,哪怕你人生没有任何新的收获,只要你坚持下来,生存下来,这就是你的胜利!因为你终于可以在有退路的情况下选择坚持,这本身就是自我的一种超越。倘若两年中你还能做出点成绩或者取得一些进步,那就更值得骄傲,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两个学期,36周,1260节汉语课,自己挺了过来。
这一年,“中小学汉语教学经验”的空白,“在海外工作和生活的经历”的空白,“在孔子学院任教”的空白,从自己的简历上彻底消失。
这一年,之前从未有过的面向中学生的中国文化教学,从无到有,从冥思苦想到创意不断,不时还能记录下来,发在微信公众号上跟同行教师分享心得。
这一年,到今天为止,自己写了99篇文章,包括生活随笔、教学心得、课堂故事等,提前完成了本年度自己给自己制定的“坚持每周至少写一篇文章”的任务,以单篇平均两千字计算,已经写了近二十万字,实际写的可能还要多。
这一年,微信公众号“北语刘志刚”上的订阅人数,从两千七百人增长到近八千人,单篇文章的阅读量,从两百左右上升到一千左右。
这一年,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多了近两百位在美或者曾经在美工作的一线汉语教师,几乎都是同样对汉语教学充满热情的同道中人、善良之人。
这一年暑假,自己以“美国蒙哥马利奥本大学孔子学院教师”的身份,走进国内的九所高校做了专题讲座,其中有自己本科母校山东师范大学。
这一年,自己去了阿拉巴马的奥本、宾州的匹兹堡、德州的德克萨斯、佛州的坦帕,后面确定还要去的还有新奥尔良、亚特兰大、纽约、克利夫兰、西雅图、波士顿…..
这一年,自己主编的第三部作品《多媒体辅助汉语教学案例集》在北语社进入到文字编审环节,一切顺利的话,将于明年上半年出版;第四部作品《北美故事》在编写过程中,一切顺利的话,将于明年下半年出版;第五部作品,今天通过了北大社的选题;另一部作品,正在与另外一家出版社洽谈中。
这一年,自己的厨艺大幅提升,“做饭”俨然已经从一种劳动变成了乐趣,甚至到了可以经由此思考教学的境界,有文章有真相 上课与做饭
这一年,每天坚持锻炼一小时,没有感冒过一次,去年来美时带的一大包药,动都没动。
这一年,每天坚持阅读一小时,读完了《围城》《百年孤独》《汉武大帝》《近距离看美国》《胡雪岩》《战天京》《大明崇祯皇帝》《红与黑》《简爱》《五十五条班规》《这样和孩子说话最有效》《正面管教》,最喜欢的是这本。
这一年,每天晚上七点准时跟皮皮视频,七点半,准时坐到桌前,一杯茶,一部电脑,上晚自习——“你每天上七节课,还有时间做公众号,还写书,时间从哪里来的?”——这就是答案。
“做出了艰难的选择,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承受了超常的压力”这是路上的心情,生活的必经;
“体会了别样的经历,取得了宝贵的收获,走出了无愧的人生”,这是时间的奖赏,困难的馈赠。
“让时代检阅,让时光评说,我们是否无怨无悔”,这是《二十年后再相会》,而过去的一年,自己无怨、无悔、无愧。
(未完待续)
2017年10月24日晚 于美国蒙哥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