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 李白之可愛及其他——對古人古詩的另種看法

點擊上方藍字 關注新大陸詩刊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3年10月78期

秦松（1932－2007），1932年生於安徽，來台就讀北師美術科，後師李仲生習畫，加入東方畫會、中國現代版畫會。1960年以版畫作品「太陽節」獲得巴西聖保羅雙年展榮譽獎，1969年赴紐約定居創作，1993年國立歷史博物館為之舉辦「秦松六十回顧展」。秦松善繪畫與詩文，慣用極簡的線條，透過深入的靈思哲意呈現人、自然與大地的詩意與哲思。

 李白之可愛及其他

——對古人古詩的另種看法

秦松

　李白之可愛，一生都不是在寫詩，只是在無拘無束的表現自己的性格與情懷。乃有了李白的自然流暢豪放的詩。

　喝酒不是為寫詩，只是在生活上的情趣或者是無情趣，故李白的酒先於詩。情懷的世界很大，與月亮做朋友，當然地球上的朋友就更多了。他先有如此的精神性，生命的苦樂哀愁，樂多於苦，愁也淡化，坦然而自在。也並非完全超脫，喜歡煙酒（不知李白抽不抽煙）就是戀愛紅塵，享受人間世外山野京華人煙所有之生活。並不拘束迷戀於一點，只有酒與碧海青天明月例外。至於地球上的所有，無所不可以擁有，也無所不可以抛除。此之謂灑脫，來去自如。詩自然也就飄逸而灑脫。相對於許多文士文酸之氣，李白當然是可愛的人而以真人之本色，而寫其李白的詩。

　寫出“白髮三千丈”，“黃河之水天上來”，“邀月來共飲”等等的精神性，情懷必然是開闊的。在其詩的世界裡，自然而坦然的流露。不苦寒不豪華不隱逸也不流俗，這種個人的氣質而決定了其風格。

　至於傳說李白鍊丹舞劍上山求仙，如果屬實，也不過是生命年輕時的玩藝。李白尋訪好酒，邀月共飲，最終失足於酒，而與明月清天水中共長飲。

　李白的“唯有飲者留其名”，其內心世界酒先於詩，對於詩名並無著意，而有了大名。李白對於釀好酒者與寫好詩者之情，也是酒先於詩。李白是本色的詩人，無所謂詩不詩仙。

　相對於杜甫以“詩聖”之名，我以為杜甫應當稱之為“詩匠”，只為寫詩而寫詩，其“語不驚人誓不休”，當然也是有野心的詩匠。要作“出人頭地”的詩人。

　我們不知其生活裡的嗜好，也看不出其精神性，所以就“苦吟”一生，最後據說飽食而死，但總比饑餓而死要好。

　他關心眾生的苦難，而忽略了自身的安危，也是受人尊敬的詩匠。杜甫的詩，工整而造作，是不是也決定於自己的才情。我想當然也不能例外。

　有人說杜甫是屬於“現實”主義，李白屬於“浪漫”主義。我想這也是簡而化之的歸屬。其在文學史的地位早定，我只是提出一些非概念化的反思。

　悲劇詩人屈原，為忠君而投江自殺，也不是中國詩的好傳統，從此留下詩的“愁”的種子，繁植到今天。當然中國戰亂漂流的土壤，也促成此種成長。他的古文字詩藝術無可厚非，其內在精神宿命天問值得探討。

　約略記得早年，看過聞一多寫的論文，大膽提出屈原有同性戀者的傾向，忠君到女的死戀有被拋棄之感而投江。當然，這也不損於他的悲天憫人情懷，不過這種脆弱哀愁，自我了斷，確是需注入一些陽剛的血液。在中國詞的傳統上更嚴重，除了愁還是愁。亡國之君李後主是嚴重中之嚴重。辛棄疾、李清照等，除了愁也有陽剛之作，李清照寫過“作鬼雄”的悲壯剛烈之氣。突出的好例太少太薄弱，湮沒在“愁”的江河裡。從民間的辛酸而形成了“讀書人”的文酸之氣，到現在還若隱若現。“辛酸”令人同情，“文酸”令人生厭。

　在現代詩裡，有人還在寫“書生”詩，一如畫國畫的人畫“文人”畫，我想必須走出“書生”“文人”，詩與畫才能脫胎換骨，還原為詩人的詩，畫家的畫。

　如此說來，李白實在可愛多了，風流自賞，傲而不孤，孤而不寒，寒而不酸，哀而不愁，狂放無羈，自來自去，落寞中有酒有月“對影成三人”，似乎從未邀過太陽，但不失陽剛之氣。傳統詩裡對於太陽（羲和）著筆不多。

　中國傳統詩，永遠在秋天裡，農業社會的情感，是否對於秋天特別敏感？收穫登高，秋高氣爽又有肅殺之氣，以陰曆紀年，圍繞著月亮轉，偶有“春興”，也是“春眠不覺曉”。

　中華文化漢語文學，缺少了一部具有陽剛之氣的英雄史詩傳統，好像世界各民族都有一二部如神話的敘事詩，氣勢磅礡，我想不通也不可理解，也許有或者被埋沒了。

 相 關 閱 讀

▼ 近期回顧

主編 / 陳銘華   
 編委 / 陳銘華 遠方 達文顧問 / 非馬 鄭愁予 葉維廉 張錯 羅青公眾號編輯 / 蘇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