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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華文現代詩先驅──馬禾里詩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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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5年12月91期
越南華文現代詩先驅
──馬禾里詩專輯
浮 雕 長夏的披風，伊漱特威廉斯手中的挑逗，季候的畫面發瘋了。 冰淇淋聳起渾圓的巒， 尼龍瓦的笑勁沉睡著， 銀匙插著山腰 樹起高腳杯頂 傲岸的碣。 天上，一輪歇斯底里亞的太陽。 遠迢迢，遠迢迢地 一線牽著暮色的紙鳶， 寂寞的孩子 在海邊。
一九四九，夏。
生 死 篇 產房，日以夜繼地毀滅生之創造；殮房，夜以日繼地創造死之毀滅。 為了死而創造生；生為了創造而死。 慷慨於死的永生於死的超脫；徘徊於生的絕滅超脫死的永生。
一九四九，春。
都 市 二 重 奏 聖 藥 他們衣著著夜，虹影的顏色，虹影與夜之輕快、深沉、印在他們的風貌裡：嘴和鼻接得那麼近；眼和眉毛擠在一起， 我每一次走過他們的攤前，都困溺於他們陌路的言語， 象脂，熊膽，鹿筋，夜叉骼……來自遠秘角落的他們的鄉井， 可惜我是城市人，血液鬱結著太密的穠度，受不起獸性的滋補，我期待著大量的鹽水。
靈 鵲 靈鵲住在籠中給主子幹一筆勾當享一粒穀，一粒穀養活一隻靈鵲，一隻靈鵲養活個賣卜， “年青的過客，過來卜一卜我的靈鵲哇！眼底雌雄，坐談能辨；掌裡川河，觀紋可竟，”“我慮手中的墨污有可能錯亂你的驗斷，”我搖頭。“不問休咎問前途？”“急行慢跑，一樣的路，”我仰眼樹梢的翡翠：“我熱中籠外的凡鳥甚於你籠中的靈鵲……”“推一推情緣如何？”“謝謝！我有數我掌裡中斷了的情緣紋，”“那麼過你的路吧！混蛋，”他唾一口濃痰，“一樣地賣你的卜吧，大師！”我吐一口泡沫。
一九四九，春
西 貢 夜 曲
西貢之夜 夢之夜 寶藍的天穹鑲著疏星 西貢河流著白色的月 風在摟著她的情郎說著沸騰他的心的情婦的衣角上。風在騎著腳踏車的幽靜的柏油路上兜出歡快圈子的窈窕的少女的鬢髮上。風在追蹤著戀女的多情的伙子的口笛吹嘯著。黑色的巨腹賈冰涼的階石上盤著釋迦式的坐呢喃著他們的故園。 市體心裡的霓虹光眨著色情的媚眼纏繞著男人的舞孃擠著蕩魄的魔眼瘋狂的爵士旋律顫抖著粗野的淫眼 單身漢抽著濃味的“紅金字”狩獵著獨身女人風騷的俏臉袋 灌著黃澄澄的麥酒呷著苦澀的黑咖啡露天BAI的老板娘為她的永遠不會醉又不怕失眠的貴客深深祝福………… 巴黎製造的引擎拖著沉重的尾巴輾著鋼鐵的軌跡碎破黑夜的懶覺
一九四七，春。
Catinat Waltz 味感的吉甸那大道上噴送著濃烈的商業味：一隊構自麝香、酒精、尼古丁……的混成旅。 稚嫩的哈巴狗望著花裙裡大腿以上的天地可笑自己的投影玩著天真的紅舌。 老去的樹下，滴漏咖啡的臨街Café有著佳麗的透視： 獨身漢想著他的家 妓女想著她的丈夫 紅頂的水兵哼著馬賽的鄉愁 長鬚垂胸的戲弄著昏花的眼 胸前鼓著成熟的風姿，跳著又笑著的少女用牙牙的法語問碧睛的藥板娘買哥哥用不到的藥與衛生帶。 印度洋的貿易風吹來黑色的苦行頭陀，披著漂亮過的服式無了期，無了期地流浪…… 玻璃的書窗展覽著都德的生命，心血……有如“夜巴黎”、“高地”……供奉在落花三尺的樣子窗。 有一團瞽家的管弦 奏著古遠的傳說── 爸爸撥著獨弦 媽媽彈著琵琶 姐姐敲著板子 弟弟吹著竹笛陽光的追憶之歌。 深閨的女修士，束著比利牛斯山溫度的厚重衣衫，隔著克羅克斯瀏覽茶色的街景。
一九四八，夏。
南 洋 交 響 曲 ──給水之戀者 時光倒流了幾年，你從山走向水，你唯一的可以驕傾的是什麼？不是財富也不是愛情，不是珠寶也不是尊榮，留神人生的一幀遠景呈獻了你青春的生命。 西貢河盪漾著你今日寬闊的胸脯與開朗的笑，你已捉獲了強烈的生命，憑你棕黑的皮膚，豐秀的毛髮押證。 明朝解纜去，你踏上老遠老遠的途程，幾年來四海為家，勇敢是你的主婦，從這個椰花海岸到那個椰花海岸……海強壯了你的肺腑，堅厚了脆弱的心靈，海充大了你的感情。 我不要──婆羅洲的玳瑁珊瑚，蘇門答臘的金鋼鑽，不要爪哇瑰麗的紗籠與海燕，錫蘭的紅茶，馬來亞的榴槤。 但願好望角無風，南洋的海途無浪；遠天的音息時通，故人的情誼長種。
一九四八，夏。
編 者 按 馬禾里應該稱得上是華文現代詩在越南開始的第一人，這當然是從他作品裡的現代主義技巧、“背叛”中文的歐化語法，以及其發表的時間來作肯定！編者今年八月回越旅遊時，詩友余問耕將1949年11月在堤岸出版的馬禾里詩集《都市二重奏》複印本見贈。詩集收詩20首，1篇詩話，1篇後記，薄得可憐，但這在當時法屬越南的海外華文文壇來說乃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作為同樣有越南背景的編者來說，知道馬禾里這個名字是草創《新大陸》初期，打算偕詩友編選一部《越華詩選》的時候，許多佚失的詩人作品後來都陸續找到了，唯獨欠缺這部《都市二重奏》。雖然後來《越華詩選》因種種原因沒有出版，但得到這部詩集仍是相當高興的！
本輯選錄馬氏詩作六首，在緬懷前輩的同時，也提供研究越南華文現代詩來龍去脈的另一源頭。我們對他的生平一無所悉，只從詩集的後記知道他於1946年秋天第一次來到越南，至於從何處來，唯一見於文字的是陶里2004年4月21日發表於澳門日報的一篇文章，裡面提到當時越南堤岸《遠東日報》主筆鄔增厚說的一句話：“……那是現代主義的作品，和平後流行於法國；馬禾里剛從那邊回來……”。而出版了這部詩集後，馬氏再往何處去，便無人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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