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三篇:农场的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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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关于美国的三篇!》通过结构学的基本原理结合现实去理解一个社会的基础结构和变化趋势。看过大片《中途岛》的人都非常清楚,任何重大的决策都依赖靠谱的情报分析。从蛛丝马迹中看出端倪,从纷繁变化的表现中看清脉络。所有的从容都源于确定性,所有的进退失据都源于不确定的无力感!
匮乏和过剩
如果从结构学的视角来重新审视交易和生产,会发现单纯的数理模型存在一种粗暴的简化,并不能反应真实的市场状况。市场的核心是人,而人的行为是在自己的生存结构中求得存续!
一直以来我们坚信是真实的需求在拉动生产,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交易在拉动生产。有需求和能达成交易是完全两回事:生命体在受到强力约束之前,对资源的需求是无限的——这种资源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体现出来,即便只是抽象和未来的资源,生命体也拥有占据的需要!
因此,搞清楚是哪些约束造成交易无法达成才是关键所在。如果处于同一是非判断和价值取舍的体系之下,这种共识就能轻易的对资源的分配达成一致。然而,个体之间对自我与外部资源都可能存在截然不同的判断,基于这种判断形成的生存策略会驱使自己采取"有利于“自身存续的求存行为。群体之间也会把这种差异性在更大的范围内呈现出来。其实,这种所谓的"有利于“的判断依据源于个体的感知或者某个群体形成的共识。关于这种共识的形成及如何产生作用,在《结构学》的《C3:共识的形成》中会详细论述。
我记得《共产党宣言》中用充满激情的语调阐述了在大工业时代,传统的手工作坊,行业组织,以及经济上的独立个体必将逐渐消亡。大工业体系拥有的不仅仅是规模优势,而是一个自我强化的循环体系。伴随的规模不断扩展的还有更高的效率和密度更高的组织形式。
开过工厂的人都能够理解,有时候你不得不放下良心去追求效率和更低的成本,因为在大工业化生产的市场竞争中,生产成本的持续走低是不可逆转的。市场并非空洞的概念,它是由实实在在的个体组成,人对资源的需求是无限的:最好是无成本获得,退而求其次,也必须要物美价廉!
什么样子的需求导向决定了什么样的生产模式。在工业化水平稳定的状况下,开放的市场竞争中,任何低成本、高效率的生产模式必然走向高度集约化。这种集约化和对效率与成本的执着追求,会像漩涡一样把个体都卷入零件化的深渊之中!所谓人性,就是强调尊重自主权和差异性,而理性则要最大限度的消除任何不确定性。在工业化大生产中,保质保量的关键就是标准化,所谓标准化,就是流程中的每一步都是确定的!我们平时说尊重人,潜台词就是尊重差异性,容忍掉链子和犯错,接纳各种不确定。这些东西能够成立其实都依赖高成本,成本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如果无法转移,这些需求自然就无法满足。正常情况下,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的人是不会在乎品位的!
一种社会资源的利用方式决定了利用这些资源的个体之间的组织形式,继而决定了这样组织起来的共同体的价值取舍的标准。他们所恐惧和捍卫的东西肯定都是有利于现有的资源利用方式的。因为在这样的资源利用方式和基于其上形成的组织形式中,他们占据着有利的位置。所有的路线之争都是权力之争,所有的权力之争都是利益之争,所以的利益之争都是为了占据更多有利于自身存续所需资源的求存行为!这种资源的争夺不仅仅包括具像的资源,也包括抽象的资源,既包括眼前的资源,也包括未来的资源,甚至包括对资源的定义权!
不同的周期
古典时代的东方和西方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生命体在那个社会资源的利用能力和社会组织度下的一种求存行为所引发的各种联动状况。爱琴海沿岸破碎的地理环境只能形成山谷中村镇级别的城邦,即便偶尔出现阿依门侬这样的征服者,也无法长期的维系住。因为他们呈现出破碎的状态是由底层逻辑决定的。这个逻辑就是农业文明状态下对资源攫取能力和维系秩序所需要消耗的成本之间的天然矛盾。这种维系成本长期高于攫取成本,即便采取最残酷的压榨也无法长久。西方的文化中总是强调反抗暴政——规模太小,在当时的资源攫取和利用水平下,必须以极度的压榨才能维系。另一方面,统治力量也太小,稍微用力就可以推翻。当某种组织形式能够形成强大的统治力量的时候,突破的难度就会变得非常巨大,求存的策略会引导个体依附其上并攫取更有利于自身存续的资源。权力的核心是组织,组织能形成的层级越多,控制力越强,反之,组织的约束力就无法持续。对于个体而言,保持自己的独立状况的成本很低,而建立并维系住共同体的成本太高,整体比如会长期处于破碎状态,继而进化出一种维持自身的独立性才是神圣和正确的观念!如果中世纪的欧洲的君主知道中国的状况,他们必然无比虔诚的膜拜秦始皇。他们也无比推崇罗马治下的和平。昔日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就用夸张的语调讴歌过幅员辽阔物产丰饶的国土上秩序井然的中国人温馨的生活场景。当然,他更多的是基于遥远的想像。
曾经在《结构学》中阐述过:所谓文明就是一个群体在共同的生存结构中的生存策略。无论是心态和思维,还是价值取舍和是非判断,都是这种生存策略的具体表现形式。个体的精神结构及其产生的生存策略如果滞后于社会现实必然造成各种冲突,不仅仅让自己感到无力而且会影响自己的命运。当千万个体都如此的时候,整个社会就会呈现周期性的衰落,甚至敌对、撕裂和暴力纷争。
城市是文明出现的代表。工业化的城市中分工协作密度更高,聚集的人群和资源的规模远超农业文明下的社会。因此,做事必须有计划,个体也更需要守规则。今天西方社会所呈现出来的一切更多的源于工业革命之后的雕塑,而并非深植于西方文明的内核之中。
工业文明下的时间刻度是精确的,而农业文明下的一切都大而化之。精耕细作的背后恰恰是资源的供应无法满足需求,所以才需要提高资源利用的效率。非洲大陆为什么从来没有进化出任何复杂的社会组织方式?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过于丰富,在殖民者到达之前,当地人几乎不需要任何复杂的活动就能随时随地的获取他们生存所需的东西,也就没有改进的动力,一直停留在低层次的粗放式的静态平衡之中。
东方和西方处于不同的周期之中,非洲和中东也与我们处于不同的周期之中。许多社会由于自己文化和结构特征的缘故,让自己的社会长期处于某种静态平衡的状况之中。我认为那是休眠的火山,它的力量不取决于它的现状,而取决于能够形成结构力量的因素是否准备妥当。(关于结构力量会在《结构学》的第三部分阐述)美国社会的衰落是顺着下个周期滑落,中国社会的崛起是在爬上个周期的坡。我们没有资格去嘲笑别人,我们研究别人是为了以兹借鉴!
农场的衰落
我们在《C33:信仰的坍塌!》中东拉西扯的讲述了,美国社会的核心共识正在被稀释,它作为是非判断和价值取舍的最高准则越来越难以渗透到还未被原有的文化体系吸纳和消化的族群的日常生活之中。这样的局面必然造成维持社会秩序的成本持续增高,而且相互对立的价值体系在原点判断上就不兼容,完全缺乏相互理解的可能——这不是从不同的教义中找几句差不多意思的经文就能掩盖过去的。
美国社会最开始就是由两拨不同的人群构建而成的:北方的核心主导群体是安格鲁撒克逊白人新教徒。他们追求古罗马共和时代的理念和方式,在原有的社会体系中属于缺乏根基的异端。他们主动迁徙到北美大陆,是北方群体中的精英分子,北方另外一些远渡重洋的人则是旧世界的边缘人群。这样的群体结构形成了两个特征:1. 他们的祖国建立在信仰之上,并不限于某个地方或某个群体,落到现实中,则由教堂、法庭和银行组成——在美国北部的城镇建设过程中最早到达的是传教士和银行家,继而建立起来的是集市。2. 他们带有天然的扩张性,这种扩张性如同传教士和银行家的使命一样,不仅有利而且有理,在其价值体系中是一种天命昭昭的正义和荣耀之举!
美国南方的主要群体则源于旧世界国王的封赏。农场和庄园不过是土地贵族对旧世界原有秩序的复制和模仿。从建筑风格、生活习俗和经济结构上,南方都更接近当时的欧洲。对于这个群体言而,秩序是社会生活的核心,土地或者产业是自己的根本。英国的贵族群体来自于征服者威廉的出发基地——法兰西的奥尔良地区。他们的文化基因与被征服的英伦三岛上的群体不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英国的官方语言是法语,民间语言才是英语。美国南部的农场主群体与中国的士大夫群体虽然形式上不同但本质上更为接近。
南北战争的时候,北方的工业体系刚刚起步,需要采取贸易保护政策扶持自己的产业,而南方的棉花和烟草等农产品在国际市场上非常有竞争力,大力推崇没有关税门槛的自由贸易政策。北方的工业化急需大量廉价的劳动力从事车间中简单的重复工作,而南方的种植园经济把大量优质的免费劳动力禁锢在土地上。任何口号都只是鼓动人心和凝聚共识的符号,这种符号能够以极度低廉的成本组织起更大的共同体,以便在生存竞争中获得优势并突破原生存结构中的边界约束。所以,任何社会运动都起源于一场思想营销,兴旺于一个庞氏骗局,结束于秩序重建。
在美国的南北战争中华尔街摸索出了一套向个人兜售战争债券的金融体系,它是北方取得胜利的根本。当南方的经济在战争中通货膨胀900%的时候,北方的金融体系每天募集资金已经远远超出了北方在战争的消耗。在那一刻不仅仅决定了战争的胜负,也决定了接下来社会结构的走向!南北战争结束之后,北方胜利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建中央银行性质的机构,为这个趋势推波助澜。
第二次工业革命以跨海电报系统和横跨两大洋的铁路网被代表,当时社会的这种高新科技高风险产业就像黑洞一样吞噬着海量的资金。传统的农场积累完全不足以筹集这样的资金量。只有华尔街能够把旧世界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和殖民扩张中积累的财富吸纳过来为这样的产业进行投资。
社会资源的组织方式一旦能够创造大量增量,由此形成的结构力量会加速这个过程——资源的配置和人群的组织,以及覆盖其上的共识都必然发生改变,以便与之契合。我们曾经在《依依东望,望的是时间!》中阐述过统治机器的组成成员必然与社会真正的统治群体相契合的问题。由此类推,可以深度理解上述的表达。
美国发生第一次金融危机的时候,只有2%的人口受到影响。那时候的美国农场主(不一定经营农场,也包括经营独立企业)在社会经济结构中处于关键节点的位置。当1929年经济危机爆发之时,美国社会之所以遭受如此深重的波及,是因为其90%的人口已经纳入城市化和工业化的体系并由金融体系连接在一起——再也没有有组织的群体能够阻止它的渗透和影响力。二战让这套体系得到了更加蓬勃的发展,所以战后美元金融体系在全球的确立就变得顺理成章。与之相适应的是它的主流价值观在全世界被顶礼膜拜。美国社会从内而外,像章鱼一样向任何角落渗透,在这个过程中,它不仅仅有利而且有理!美国社会存在相互制衡的两个价值体系和两个群体开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1929年美国社会的经济结构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被复制。从此之后,它的任何内部危机都将深度的波及全球!
必然的结果
生命体的求存行为会将个体联合成更大的共同体。不管这种联合是通过建造的方式搭建起静态稳定结构,还是通过交易构建成动态稳定的结构。总的来说都是为了占据更多的资源提高能量的转化能力,从而缓解终极悖论及其衍生出来的各种影响存续的问题。
我们在《结构学》中揭示的这个底层特征决定了事物的发展趋势——我并没有说存在某种线性的唯一发展路径。不管是线性还是螺旋,或者其它什么形式的发展轨迹,总的来说,个体联合成更大的整体是一种趋势——虽然存在瓦解和破碎,但时机成熟的时候又会走向联合成共同体——这是由生命体底层的特征和终极悖论决定的。
然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建造和连接是相互交织的。此消彼长,物极必返。从农业时代开始,东西方社会的组织方式最大的差异在于其结构特征:前者自上而下,后者自下而上。大一统如同宗教,将抽象的理念层层深入到现实,所以教义不能被质疑!后者则如同社群,层层向上垒积出更大的共同体,因此分裂会永不停息…
任何共识一旦缺乏渗透到底的传导体系,就会像纸糊的窗户一样缺乏约束力。产业的萎靡和转移会让维系秩序的力量缺乏支点,虽然占据的资源总量不变但结构失衡——当延伸到全世界的连接和扩展不足以继续创造增量的时候,这个周期的结网者就会如同上个周期的农场主一样悄无声息的谢幕。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类比的例子,平台型创业项目上这一点表现的非常直观:如果三公里之内不盈利,规模扩大百倍依然不会盈利,而且会亏损的更多,整体坍塌的更快!
川普绝对不是一个人,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捍卫一个久远的立国传统。他的行为正在凝聚一个社会共识并挑战南北战争以来,数十年编织而成的社会权力结构和经济结构的密集网络——或许他只是无意识的本能反应,但他和他所代表的群体正在觉醒,他们预感到历史的车轮再一次转向,于是冲上去《向正在坍塌的地方踹上一脚!》。站在对立面的群体不管怎么恐慌的挣扎最终都阻止不了这种周期的切换。这一点不会因为这一次或下一次的选举结果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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