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3:信仰的坍塌!
生活中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对方却觉得理所当然,你们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无言以对,或者干脆避免存在交集。人从自己的视角出发,以自己熟悉的一切为丈量外部的标准是思维、行为和心态的惯性,也是最稳妥的生存策略。个人的这种特征往往会被认为是一种偏见,应对之策是主张换位思考,共情和同理心。而群体的这种特征则会被认为是一种文明冲突,应对之策是呼吁不同文明之间进行对话、相互尊重和逐步融合。
天真的人会认为融合就是在相互尊重下彬彬有礼的自动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洽状态。事实上,这种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总是被血淋淋的现实打脸!远的不说,乌克兰的俄罗斯族和乌克兰族是同文同种的兄弟,融合了数百年,还曾经作为一个国家的成员共同经历过苦难和辉煌。然而,最近的一个小火星所造成的撕裂就让他们相互仇恨彼此敌对,陷入难解难分的血海深仇之中。
真正的融合是一种社会结构传导体系的替代以及共识的逐渐渗透。我们的先祖从黄河流域开拓到南海之滨绝对不是靠讲道理、摆事实来实现的。而是基于暴力征服、基因替代、文明教化、社会基础经济结构的搭建和替换来实现的。不仅仅中原如此,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北方草原上生活着放牧为生的蒙古族,其实,真正的蒙古只是生活在草原上诸多部落的一个小部落而已,是成吉思汗的征服和统一后的制度设计让自己部落的一切成为了草原上所有成员的标准,从而融合成一个民族。事实上,当时靠近中原的游牧部落与靠近西伯利亚的林木中部落之间的差异完全是天壤之别。然而,蒙古部落以暴力为基础,以法令和制度为工具,以社会经济交流为底蕴,逐步将所有的部落都变成了自己的新样子,继而形成了一个共同体——这个共同体在社会心理、生活习俗、行为规范,社会共识等方方面面都趋于一致。总的来说,融合必然拥有一个强有力的主导者,这个主导者在关键节点上具有能同化其它成员的先进性——这种先进性的判断标准基于是否有利于共同体和各部分的存续!
信仰的本质
不管是市场营销还是推行社会政策,第一步都是以各种方式去凝聚共识——任何一场社会运动都起始于激发贪婪和恐惧的思想营销,兴盛于持续加杠杆的庞氏骗局,终结于秩序重建的韭菜收割。
据《结构学》阐述的原理:让生命体置身于存续的危险之中是快速形成共识的最有效方式——无论是让人处于死亡的威胁之中,还是让人意识到有利于自身存续的资源将被他人侵占,都能将置身于同一处境中的人快速凝聚起来形成某种求存的共识。《结构学》里的《C3:共识的形成》更系统的阐述了共识是如何形成,又是如何作用于现实,以及共识的强化和破灭的步骤及关键要素。
基于《结构学》揭示的原理,在具体操作上,撕裂群体的最佳方式就是让其中的一部分人相信自己正处于生存危机之中,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源于另一部分人的掠夺和迫害——仇恨有利于撕裂群体和破坏原有的规则体系并让对立的双方相互强化对立——斗争有利于团结,团结是为了更好的斗争!相互之间的敌对和猜忌会加深隔阂并进一步强化仇恨和误解,并让弥合所需的成本越来越高,当这个成本高到一定程度之后,试图弥合裂痕的势力不仅会主动放弃弥合的努力,甚至会加入到主动摧毁的行列中来加速这一进程。我们一年前依据《结构学》的基本原理预测了美国社会结构性碎裂必然会引发国际贸易分工体系的碎裂,这种碎裂一旦开启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当时预测贸易战不可避免。详情见《向正在坍塌的地方踹上一脚!》川普正是充分利用了上面阐述的特征顺势而为。
亘古以来,无论是文明冲突还是宗教战争,争夺的核心都是终极的是非判断。每个有序组织起来的社会都必然存在唯一主导性的价值判断,它从原点决定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继而由此衍生出各种日常生活中教化社会成员的是非判断和价值取舍依据。这些东西有可能是道德体系也可能是法律体系,不管是那一种都是终极判断作用于日常生活的仲裁工具和建立及维持秩序的教育方式。
曾在《C31:教育的本质!》中强调过:教育是统治的工具,因为教育决定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样的人合格,什么样的人不合格!无论什么社会,居于统治地位的少数群体都会人为的为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设置一堆门槛并让他们去不断追求达标——那些标准并非做事所必须的素养或技能,而是一套筛选机制,用来决定谁有资格去做事!
一个社会最高的共识往往以信仰的方式呈现出来,因为信仰是指引生命体在其生存结构中寻找出口的终极策略,也是生命体核心诉求的抽象表达。任何信仰都能驯化其承载者的思维、心态和行为,雕塑其精神结构,并由内而外的形成驱动力和约束力。如果这种驯化所牵引的行为与当下生存结构中的最佳求存策略恰好契合,就会以积极的现实反馈去佐证信仰的巨大威力,继而不断强化这种正向的循环。
曾在觉悟社中推荐马克斯.韦伯的著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它提倡忠诚守信,勤简节约,将所有的精力和积累都投入创造增量的生产之中去循环往复的挣更多钱——这种行为被看成是一种荣耀上帝,践行信仰所赋予自身使命的方式,而这种自我约束和行为结果在信仰上被看成是无比虔诚的证明——极度契合资本主义初期原始积累所需要的行为规范和全社会普遍存在的宗教信仰无缝衔接在一起——信仰能在人心中产生约束并激发热情,并不断的转嫁整体的阻止成本,它引导个体的行为符合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需要,继而汇聚起一股延绵不绝的洪流,并通过现实成果不断验证信仰的巨大威力——这是个会不断强化的正向循环。
中国社会是否缺乏信仰,恰恰相反,中国社会的信仰对每一个人而言如同春风化雨润无声一样浸入骨髓:小时候一起吃饭,如果爷爷还没有动筷子,你先动筷子,父亲一定会批评你,如果父亲不这么做,其它长辈就会责怪父亲。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行为,而这种自然而然的行为背后是什么在驱动着人的思维、心态和行为呢?一种长幼有序的是非判断标准和价值观念!普通人对秩序的坚守是通过礼仪的方式来呈现的,而知识分子阶层作为这种信仰的祭司阶层,会自主、自觉的坚守层次鲜明的社会秩序。秩序井然的地方会被看成文明,而缺乏秩序的地方则会被视为野蛮。是秩序在维持共同体周而复始的存续和繁衍,所以,秩序是这个社会的核心信仰,也是最高的生存策略。
多元化的挑战
一个社会最大的共识常常会以信仰的方式表达出来,信仰属于文化的范畴,而我们在《结构学》的框架中阐述过:所谓文化就是一个群体在其生存结构中共同的生存策略。它指引着群体去寻求存续的出口。文化天然具有自我遮蔽性,因为它需要强化内部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既能在内部形成相互支撑,也会在内部形成相互约束,从而让所有的个体遵循内部激励机制的引导,并让共同体的生存策略得以贯彻。强化内部的一致性,也决定了对外部反馈的筛选偏好。这种共识下的一致性有利于以最低的成本在最大的范围内维持秩序,并让共同体的规模和所占据的资源达到最大化。
基于以上的底层逻辑,信仰天然需要具备唯一性——不仅仅是具有排它性的原点是非判断标准,也包括由这种终极判断衍生出来的整个体系。因为任何质疑都将动摇根基,是非判断的神圣性、唯一性和认可度越高,也就更具有号召力——当马克思的终极判断被奉为唯一真理的时候,基于终极判断之下演化出来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而终极判断一旦遭受质疑,基于其上搭建起来的一切都瞬间变得摇摇欲坠。要更具体的理解这一点,阅读《C1:他们到底怕什么?》
正因如此,原点判断不容质疑,教育作为统治工具就是对原点判断及其衍生出来的一切进行强行灌输和人为驯化。甚至进化出一个以此为生的独立群体,他们会成为教化的执行者和由原点衍生出来的是非判断标准渗透到社会末端的传导体系。
美国人的基础社会结构由三个关键要素组成:教堂、市场、法庭。教堂负责是非判断和人群的教化,法庭提供仲裁判断并以暴力贯彻执行。其它一切问题都通过市场的交易来完成。
这套体系能以低成本高速运转源于法庭维持秩序的成本和市场交易成本的可控。成本过高,法庭将无法做出裁决,市场也无法配置资源。社会共识就如同百年老店里的一缸浓汤,需要逐渐的累积和时间的沉淀,可以在主体不变的情况下不断加新汤,但不能过快稀释,如果沉淀的时间不够,只会越来越稀薄,整个味道就完全变了!
表面上看,美国最重要的立国文件是《独立宣言》开篇的一句就是:我们认为以下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生而自由平等,享受造物主赋予的… 这句话是全篇的原点所在,它的核心不是自由平等,而是天赋人权!如果你深思一下你就会发现这里存在一脉相承的尴尬:天赋人权和君权神授在原点上是同一回事——在英文中“天”和“神”是同一个词——它是全知全能,无所不在无所不知,不证自明的最高主宰。换句话说,这个终极判断的原点就如同一条咬住了自己尾巴的蛇,自己形成一个闭环,自己证明自己。一切是非判断和基于终极判断衍生的价值取舍都源于这个不证自明的最高主宰的赋予,至于它将某种东西赋予给君主和贵族,还是赋予给每一个普通人,并不存在必然的选择和佐证的依据。换句话说,这种赋予的权力并非天然就具有唯一的神圣性,而是根据当下形势的需要所形成的。因此,不存在永恒的普世真理。只存在周期性的意识形态。
任何一种共识都不具有永恒的唯一性。它的唯一性是人为赋予的,需要外力来维系!这就如同法律一旦被践踏而缺乏惩罚的力量,法律的权威和约束性就会瞬间荡然无存!不管是课堂上的法律教育,还是大街上执勤的警察,都是维系法律约束力的一种外在力量,而这种外力是有成本的,这种维系的成本会随着形势的变化而浮动——当成本撑不住的时候,规则的约束力和神圣性也就瞬间坍塌了!
破碎后的代价
我们在《结构学》的《C3:共识的形成》和《C4:道德与宗教》中阐述过:生命体对存续所需资源的无限诉求会让置身同一生存结构中的个体凝聚成共同体——个体的内在驱动力源于自己的精神结构,共同体的内在驱动力则源于共识形成的判断——这种共识是关于共同体的存续策略,也指引置身其中的个体的求存之道。
信仰之所以成为社会共识是因为它提供了终极价值判断的最高仲裁,当共识被稀释之后,任何表层的融合都无法解决不同原点的价值取舍和价值判断带来的底层冲突——任何道德和法律都是原点判断衍生出来的体系。无法在不同的原点判断之间找到共识。当任何行为都能在另一套由原点衍生而来的体系中获得自我激励的机制。道德和法律体系就必然遭受另外一套价值判断体系的挑战!
美国社会对天赋人权中的“人”的定义最开始限定的范围是非常窄:必须拥有主持正义的社会影响力,拥有产业,拥有军功——能承担社会责任并证明过自我的人才能拥有参与公共事物的权力。
美国人的制度设计一开始就是精英模式而不是平民模式,选举人制度就是最显著的代表。它的开国之父们,对多数人暴政的防备一点都不比对少数人的暴政的戒心少一丝一毫。不管是在什么社会,当人群中一股新势力崛起的时候,一种新的共识就会在群体中传播开来,从而形成有共同利益的严密组织,继而不断冲击直至突破原有规则的限制。
真正从源头凝聚美国社会的是清教徒心中最虔诚的新教信仰和由此构建起的人员筛选和教育机制,以及创造增量的社会经济结构。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秩序都是持续存续的基础。守护秩序的人群不但具有虔诚的自我约束和自我激励特征并具有严密的社会组织度,同时存在持续产生和培养这个群体的经济基础结构,并在社会经济结构中占据关键支点。
多元化只有在有利于强化共识而不是稀释共识的时候才是值得提倡的,处于周期上升阶段的美国,主流社会发挥核心影响力的是具有严密组织的主导群体。即便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为了成为主导势力的成员,也是主动争取被同化为安格鲁撒克逊白种新教徒,而不会质疑作为原点判断的主流信仰。
不同的信仰都源于不同的终极原点判断,每一个原点是非判断和价值取舍都会衍化出基于其上的整个体系,这个深入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的体系,为生活中所有模棱两可的事物和会产生冲突的问题提供仲裁依据。同时,它所形成的教育体系由内而外的驯化着接受了它的个体。激发个体的自我约束并转嫁维系秩序的成本。换而言之,不接受终极的原点判断的个体或者群体必然形成分庭抗礼的格局,要让其遵守规则必须通过外力来约束,这个成本只会越来越高。高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得不妥协并持续改变原有规则。边界的突破必然会打破原有社会组织结构的稳定性。一个社会能持续创作增量并维系稳定性的秩序,其核心依托就是社会组织和社会经济中搭建起来的结构。
一家企业的主业一旦无法继续创造增量,通常会采取多元化的策略——多处下注,试图实现东边不亮西方亮的效果。然而,这样的多元化往往并不会产生什么好结果。当年通用传奇CEO的做法是把所有与主业不相符的通通出售,大刀阔斧的裁员,重新突出能创造增量的核心业务,并调整组织结构和企业文化以适应这一目标。乔布斯重新回归苹果的时候,先向比尔盖茨借了1亿美元解决燃眉之急的资金问题,继而把原来的多元化的产品线全部砍掉,聚焦主航道,随着主航道上的macbook, iPhone, iPad等一些列产品的成功,苹果重回巅峰时刻。川普看起来是在撕裂人群,事实上是在不断重申美国社会长期以来占据主导的社会共识并重建承载此共识的社会组织结构和经济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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