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批评·斜目而视 | BBC纪录片《代孕者》

Matt Rudge 文艺批评 202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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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

目

而

视

《代孕者》

导演: Matt Rudge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英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13-10-01
片长: 89分钟

内容介绍

BBC纪录片《代孕者》（House of Surrogates）讲述的是印度nayna patel（内娜·帕特尔）医院中代孕妈妈的真实生活。制片人探访位于印度古吉拉特邦的一个诊所，揭秘印度备受争议的商业代孕产业，上演现实版的“借腹生子”的故事。

精彩影评

豆瓣·鲜有废客

帕特尔医生是印度最知名的代孕医生，也是安纳德的代孕中心的拥有者和负责人。外界对她的态度就像对代孕一样，褒贬不一。但她一直坚信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是在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认为，代孕妈妈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报酬，与其他劳动者的性质无异。“人类本来就有两大需求，一是求生，二是繁衍。代孕妈妈想要生存，无法生育的夫妇想要繁衍子嗣，代孕正好同时满足这两种需求。”

1999年，帕特尔还只是一个研究试管授精的医生。那一年，她接待了一个病患，那位病患天生没有子宫，但却非常想要一个孩子。当时的代孕产业还尚未形成，于是帕特尔便将病患和丈夫的受精卵送入了病患的婆婆腹中，最后，奶奶诞下了孙子。这个病例被当作新闻报道后，有很多不孕的夫妇前来求助。而在印度，女性的地位和整体的收入让许多妇女被迫走上了代孕的道路。

当需求和供应同时存在的时候，一个新的产业就这么出现了，安纳德的代孕产业由此发展了起来。代孕中心主要由诊所和代孕屋组成，两地之间相距两公里。诊所负责接待有代孕意愿的顾客和代孕妈妈，代孕屋则是开始孕育的代孕妈妈们的集体宿舍。

宿舍由许多房间，每个房间大概能生活十位代孕妈妈，代孕妈妈们从开始受精卵着床就要一直在代孕屋待着，直到流产或者胎儿出世。而她们能拿到的报酬是代孕需求者花费的一半甚至更少。

这些代孕妈妈里，幸运的可以做代孕宝宝的奶妈，不幸的甚至连孩子都见不到一面。在代孕的过程中，子宫就像是一套被租赁出去的房子，而不是人体的一个器官。在这些代孕妈妈中，有几个是自愿的呢？大多数代孕妈妈，都是因为家庭贫困，孩子上不起学，丈夫的责骂和暴力，家庭的压力……这些非主观的因素，而来到代孕中心，“出租”自己的子宫。

范桑迪是一个代孕妈妈，她在生产的时候被使用了剖腹产，尽管很不舒服，但是她还是愿意代孕的，因为代孕就可以让她有钱供孩子上英语学校了，而且也可以为家里建造一栋房子。丈夫月薪40美金来养家着实有些吃力，所以她不得不“自愿”来到代孕中心。现在，她仍然在身体上有些不适，但她更想念那个她生下的、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28岁的帕皮亚是第二次代孕了。她第一次代孕的钱大多数都被作为小姑子的嫁妆，这次代孕的钱，她想用来买房子。当她得知自己怀上了孩子之后，高兴地大声欢呼了起来。帕皮亚欢呼的时候，角落里的罗洁有些落寞。她的丈夫又一次来找她，这次，还是想问她要钱。丈夫说，自己没钱了，如果罗洁不给他钱，他就要去偷，而且也不给孩子吃饭。以前罗洁在手表厂工作的时候，都会给他钱，否则丈夫就会对她施暴。

这就是所谓的“自愿”。

豆瓣·马里兰蓝蟹

在帕特尔医生的观念里面，“代孕是一位女性帮助另一位女性的行为。只有这两位女性之间才能感受到这有多么的特殊和不易。”她这样和代孕母亲介绍她们要做的工作，“你就像是主人招待九个月客人，等时间到了你要欢乐的把他们送走。你要明白孩子并不是你的。”

到2015年10月为止，总共有超过一千个代孕的孩子在她的诊所里诞生。

《代孕者》这部纪录片从帕特尔医生的角度记录了她诊所里面代孕女子的日常，更多的是讨论为什么帕特尔医生觉得她正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以及代孕对于那些代孕母亲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几乎影片中出现的所有代孕女性都是二十多到三十多岁，已经有过一两个孩子。她们做一次测试是否能够成为合格的孕母能够获得75美金，如果成功怀上孩子前三个月能够拿到600美金，过三个月再拿600美金，而六个月以后无论孩子是否能够成功出生她们都能够拿走8000美金。她们的日常就是在帕特尔医生的诊所里面吃饭睡觉修养，纪录片的开头一个女子说，“在家里有无尽的家务活等着我，在这儿日子就显得无聊了起来。”为了一个孩子，一对寻求代孕的夫妇会总共付给帕特尔医生2万8至3万美金。

如果从西方视角或者说富裕国家的视角来看，这部纪录片展示出来的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东西。寻求代孕的顾客像挑剔牲口一样挑剔孕母，他们会评判孕母的身材体型，对她们之前怀胎几个月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有多大是否健康也会仔细询问。而有个顾客会一意孤行的强制想要双胞胎，或者生完一个又想再让代孕生一个。在合同法的课上大家讨论到政策角度是否应该开放代孕合法化，或者说代孕合同到底是否应该有效时，最多的关注点仍然是“人权和道德”。

“女性身体商品化”是一个可以从双面探讨的问题，从正面来说，如果女性有绝对的自主权应该也有权力觉得是否贩卖自己的身体；从反面来说，这是对女性的贬低和物化，对女性作为群体来说有着负面的影响。

但是看了这部纪录片才是深刻的感受到，“女性拥有自主权”这句话在我们眼里可能是樊胜美不给家里寄钱，女性要自主选择岗位和职业，或者是决定是否结婚而不受社会观点的影响控制。但是在印度，那些从小就被包办婚姻，被丈夫毒打还要给他送钱，因为是女孩就不受教育而辍学的女性眼里，代孕获得的钱可以让她们有勇气和丈夫离婚，有能力给自己买一套房子给自己和女儿居住，甚至还可以送自己的孩子去英语学校走上摆脱贫穷的第一步：“我做孕母就是为了让我的女儿不再给别人做代孕。”

豆瓣·拧发条鸟

在中国，代孕一直处在一个灰色地带，并没有法律明确禁止，但是卫生部颁布了条例禁止进行受精卵和胚胎的商业培育，并禁止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进行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但根据不完全统计，中国内地至少存在400家以上的代孕机构。仅一家上海的机构里，从2004年-2017年就有1万名宝宝通过代孕出生。

这是一项大有可为且盈利颇丰的产业链。在世界上为数不多允许代孕合法化的国家里，印度是其产业化规模最大的一个，2015年的产值约为60亿美元，其委托人大多来自发达地区。仅仅是印度小城——吉吉拉特邦的小诊所里，就有过500多名女性从事着代孕行业。

想象一副画面：在吉吉拉特邦的小诊所里，有一群孕妇，她们肚子里面孕育着的，或许是白人、或许是黑人、或许是黄种人，但此时此刻，他们都来自印度的吉吉拉特邦。再想想那些来自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日本等发达国家的富人夫妇们，他们很多因为一些疾病，比如子宫受损导致无法生育，又不想领养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为了圆梦，千里迢迢来到吉吉拉特邦，寻求诊所负责人佩特医生的帮助。

对了，还有印度农村那些一个月挣不到40美元的妇女们，一家人五六口人挤在一间狭窄的房屋里面，没有钱去让孩子受到很好的教育，甚至没有办法依靠这点钱生存下去。除了去佩特医生那里出租自己的子宫之外，似乎没有其它更好的途径。

要知道，代孕一次可以挣8000美元，相当于一个印度成年农村男性16年的收入。于是，负责过500多名代孕母亲完成工作的佩特医生，尽管成为印度极具争议的一位人物，但在很多人眼里，她依旧宛如救世主一般存在。在她看来，这门产业完全合情合理：替有钱人解决不能生育的烦恼，然后给没钱的人丰厚的经济报酬，否则那些女性根本就没有别的渠道挣这么多钱，这完全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除此之外，佩特医生在诊所里的女性怀孕期间，还给她们组织技能培训，教她们一些简单的手工技能，使得她们在怀孕之后能有一技之长。而且，她还教导那些女性们如何去管理自己的报酬，不要对男性言听计从。

为此，她声称，自己是一名坚定的女权主义者。看起来，她已经将自己的工作做到了极致，并且给予了代孕妇女性们最大的福利。可吊诡的是，这位自称是女权主义者的佩特医生，全家住在豪宅里面，将500多名女性变成了生育机器。为此，她也收到了很多谩骂甚至是死亡威胁。但问题在于，就算她从此洗手不干了，也还会有第二个佩特医生、第三个、第四个不断冒尖。因为代孕产业在这片土地是合法的，在一定程度上，法律法规会塑造人们的伦理观念。在印度，乃至世界上其他更加贫困的地区，女性从事代孕或许是他们能够从事的最挣钱而且不伤害到其他人的一种选择了。

她们的身体是自己的，所以她们是自愿的。

当记者问到佩特医生：为什么在印度，代孕产业能够发展得这么大规模呢？

她的回答是：因为印度有相应的医疗技术支撑、因为印度有相应的法律法规、因为印度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崇尚生育的国度……可是她忘记了一个重要的原因：贫穷。在极度贫穷的土地上，生命的价值是能够被度量的，而且价格并不高。在一个所有物品都能够明码标价的世界里，人的健康和生命都能够被买卖时，人们都是自愿进行交易的。

公众号·看理想

代孕与其他任何的买卖的都不一样，因为这其中包含的是多层人类本应维系的最紧密的纽带。

委托人需要把自己的精子或卵子放进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寄希望于那个人可以为自己孕育出下一代的生命，但委托人对代孕母亲的了解却往往少得可怜。而代孕母亲则要接受两个陌生人的孩子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难免会觉得脆弱和不安。可这个缺失的纽带，在商业代孕里并不成问题。因为代孕母亲的条件被分成了三六九等供委托者选择，而代孕母亲的不安全感也被一个价格买断了。

接下来的九个月里，委托者往往不能或不想去照顾怀着自己孩子的代孕母亲。不过没关系，愧疚和懒惰在商业代孕里也都可以花钱来买个安心。最残忍的非人化被迫发生在代孕母亲的身上。这九个月里，她们必须“恰如其分”地把自己的情感和身体分离，只照顾这个孩子的健康但却不对TA产生太多的感情。更重要的是，代孕母亲必须要面对自然界里最残忍的事情——生产之后却没有孩子。这不是一个有了思想准备就可以抑制或者割舍的悲伤......可以说代孕母亲的情感在合同面前一文不值，也可以说她们对孩子的感情被钱“补偿”了。

人们更常忽略的是，虽然没有基因上的联系，但新生儿是认得出怀孕母亲的心跳和说话声音的，并且他们依赖这样的声音让自己有安全感。所以一出生就离开代孕母亲，对婴儿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可是这层人类最深刻的纽带，在商业代孕里全部被金钱买断了，委托人对代理母亲并没有除了金钱之外的任何责任，一切的创伤和情感也都这样被合理化了。

因为商业代孕中一切都被物化了，孩子和代孕母亲都变成商品，那么就也就可以选择、订制、甚至抛弃。代孕母亲首先就被按照种族、教育水平等进行标价，而中国客户，毫不意外，非常喜欢选择白人进行代孕，无论是借子宫还是要借卵子或精子，订制一个“更好的”血统在代孕里不算什么新鲜事。当然中国的代孕中介里，还有保证生男孩的项目。

可怕的还不仅仅是委托人选择要什么孩子，而是他们可以选择不要什么孩子。

2018年，一对中国夫妇在在柬埔寨通过代孕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这个女儿有脑萎缩、脑积水。幸运的是这个中国母亲仍然把孩子留在了身边照顾和抚养，可是柬埔寨的代孕机构当时却做出了“可以退回孩子免费再做一个”的承诺。

可想而知，这背后可能有多少婴儿被当商品退回，甚至可能因为是“残次品”，还没出生就夭折了。代孕这个看起来很美好的理想，在商业的运作下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对女性身体和精神的剥削，也变成了上层阶级对底层阶级、富有国家对贫困国家的剥削。

如果我们的每一个器官和每一种情感都可以变成明码标价的商品进行买卖，那么到底是人类发展经济，还是经济发展人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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