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逝世4周年,从《守夜人》看到另一个余光中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Author 孙茜
12月14日,是余光中先生的忌日,但想起他,是陪伴过我的365天。
2017年初出版的《守夜人:余光中诗歌自选集》是我来江苏凤凰文艺社后编辑的第一本诗集,2016年开始策划和筹备,希望这本由先生自选自译的诗集成为诸多余光中诗集中别具意义的一种。
没有比读更适合诗歌的传播方式了。《守夜人》第一版的时候,有幸请到了陶泽如先生诵读《乡愁》和《水草拔河》。清晰记得那个阳光洒到沙发上的下午,陶泽如喝了一口咖啡,让热气氤氲开,然后开始用低沉嗓音念出“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那是凝滞的,属于青年余光中的时光。
2017年末,惊闻先生逝世,就在那一年中还存着希望,先生能来故乡南京做一次分享。2018年,重做了《守夜人》的夜光典藏版,如愿收录了余先生亲口朗诵的几首音频。悠长的乡音响起时,那位视诗歌为生命的老人就在眼前。夜晚读诗,有光相伴。
诗人的寂寞,文人的孤独
我和很多人一样,对余光中的印象源于上世纪后期的《乡愁》。事实上,那不过是余光中诗文生涯的冰山一角。余先生曾把自己的生命划分为三个时期:旧大陆、新大陆和一个岛屿,旧大陆是祖国,新大陆是异国,岛屿则是台湾。
他21岁第一次离开旧大陆去岛屿,30岁第一次离开岛屿去美国求学。第一次离开,思念的是台湾,后来,思念的是祖国,再往后,变成对中国文化——汉魂唐魄的无限眷恋。年轻时,余先生因为对外国文化的向往而选择主修外文,又屡次去往美国留学和讲学。美国文学与文化对他影响愈深,乡愁也像魔豆般在心底滋长。他日思夜念的故乡,是再回不去的故土,深邃的中国文化,已逝的美好,精神的栖所。
10岁时与母亲合照,上海(1938年)
余先生一生漂泊,诗文的主题,多离不开“离乡”“乡愁”“孤独”“死亡”,读他的诗,迎面而来的是一种透析着顽强的苍凉。
几次逃亡,数次离乡,一如他自己称作的“蒲公英的岁月”。诗人的寂寞,文人的孤独,余先生一人占尽。他孤独着自己的孤独,贯穿时空,延展开来,却在当代无处落脚。他一生思考着生命的始终,明知宿命般的结局,却依然要与永恒拔河。1966年,不到四十岁的余先生写了《当我死时》。诗中,他想到生命的终结是返乡,回到最初的自己,踏上当年的故土,“这是最纵容最宽阔的床/让一颗心满足地睡去,满足地想”。
1959年4月与美国诗人弗罗斯特摄于爱荷华城安格尔教授宅
生命是一个圆圈
明知生之寂寞,却要去守夜之孤独,这是余光中的纠结与坚守,知命与不甘。他借《九命猫》之口说,“我的敌人是夜,不是任一只鼠/一种要染黑一切的企图”,夜之黑,如同死亡,如同绝望,如同我们心底潜伏的罪与恶,人类永恒的心魔。人类自古害怕黑暗,上帝赐予人类光明,科学使得光在黑暗中有了可能。可我们心中的黑暗,永远无法被全部照亮,死亡带来的黑暗,更非人类可以逃遁。余光中的眼,不是用来寻找黑暗中的光明,知时间不可逆,生命规则不可违背,他也宁愿去独守这黑夜,”黑暗是一部醒目的书/从封面到封底,我独自读“。
“拔河“是余先生频繁使用的意象,除了世人熟知的那首《与永恒拔河》,还有《水草拔河》:“昼夜是涟漪,岁月是洪波/是谁,明知我不能停留/日日夜夜,却叫我上岸去”。即便明知时间不可逆,最终是输家,依然还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对峙下去。生命终将逝去,时间在围剿生命,人在时间的长河无处可逃,无路可退,一切都将指向一个终点,而诗人还有,也只有一根“水草”——救命稻草也好,幻象毒株也罢,是他仅有且不放手的武器。面对人生之“不可抗力”,缴械投降的人太多,孑然独守,懂得享受的,是背水一战的乐趣。
余先生一直在思考死亡,也在见证生命的循环以往。死亡与诞生,是生命循环的不同节点。他与永恒的黑夜抗争不绝,亦感恩母亲赐生带来的光与乐。余光中在《矛盾世界:母难日之二》中写,快乐的世界啊/当初我们见面/你迎我以微笑/而我答你以大哭/惊天,动地/悲哀的世界啊/最后我们分手/我送你以大哭/而你答我以无言/关天,闭地/无论初见或永别/我总是对你大哭/哭世界始于你一笑/而幸福终于你闭目”。
无奈于生命的始终,在两代人身上的传递;而《抱孙》里,更多的是对生命轮回的会心,“不待轮回,已恍然隔世/三十五年前,在那岛上/也曾经如此抱着,摇着/另一个孩子,你的母亲”。隔代之间的凝视,夹裹着历史与沧桑,长者愈明,幼者懵懂,一个回望过去,一个仰视未来。生与死,悲与乐,爱与恨,如同世间万物,此消彼长,生生不息。
1961年摄于台北,余光中出版英译诗集〈中国新诗选〉庆祝酒会上。前排左起第二人为罗家伦,第四人为胡适
另一个余光中
余先生写诗六十多年,成诗一千多首。自选又自译的诗集,余先生一生只出过一部,那就是《守夜人》。如他序中所言,诗人自译作品,好处是完全了解原文,绝不可能 “误解”。苦处也在这里,因为自知最深,换了一种文字,无论如何翻译,都难以尽达原意,所以每一落笔都成了歪曲……作为读者,对照而观,英译的诗,未尝不是另一个余光中。中文诗蓄势隽永,显其汉魂唐魄,英文诗则或绅士或雅痞,蘸满西方文化,依然厚积薄发。中西笔法,在一个意向,不同情境里殊途同归。好的诗歌是语言艺术的最高级,语言背后更出彩的是对文化对艺术对历史的深刻理解与感悟。
《守夜人》1992年首版于台湾,收诗65首;2004年,新收17首诗,于台湾再版,并选入教材;而今在大陆首次推出的《守夜人》,距首版已是24年之后,颇多增删补译,以余先生自己的话说,“再过十二年我就一百岁了,但我对做人瑞并不热衷。所以这第三版该是最新的也是最后的《守夜人》了。”
1968年与妻和四女在厦门街故居内院
诗集收入的最后一首诗《半途》,是余先生几年前的新作,写他彼时心境:与永恒拔河,还没有输定/向生命争辩,也未必稳赢。临近九十,生命脉络似乎明朗,却又充满悬念。守最后一盏灯的最后一个守夜人,让时空维度变得渺小——一眨眼,算不算少年?/一辈子,算不算永远?/答案啊答案/在茫茫的风里……
《守夜人:余光中诗歌自选集》(有声典藏版)余光中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8年11月版/59.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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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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