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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启讲坛 | 侯旭东:追忆何兆武先生

侯旭东 世界历史评论 2024-01-15

编者按:2022年5月28日,清华大学人文学院主办的“历史理性的重建——何兆武先生逝世一周年追思会”在线上举行。何兆武先生的家人、何兆武先生生前在清华大学的同事、后学,以及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复旦大学、浙江大学、上海师范大学、首都师范大学的十余位学者参会。本次追思会意在于何兆武先生逝世一周年之际,从为人与为学两个层面缅怀先哲。本刊选取了其中的若干发言纪要,以飨读者。

追忆何兆武先生


有机会参加今天的追思会,聆听各位先进的发言,十分荣幸,同时也收获多多。感谢仲老师和系里组织这次会议!畅谈何先生的学术贡献,追思先生的经历与为人,不只是对先生的缅怀,也是对一个时代的再思考,颇有意义。关于何先生,余生也晚,到清华大学工作时何先生已经退休,和先生接触很有限,但在见到何先生之前,实际已经和先生有过几次文字上的交往,对我颇有影响,借这个机会谈一谈,表达对先生的敬意。


岳秀坤兄谈到他上大学时读到何先生发表的一篇题为《历史研究中的一个假问题——从所谓中国封建社会的长期停滞论说起》(载《百科知识》1989年第5期),印象深刻。我也想从这篇论文说起。这篇不长的论文,同样给我强烈的冲击。我1986年进入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开始接触史学,彼时史学界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就是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问题,宏论频出,很多名家亦纷纷发表高论。何先生此文一出,有振聋发聩之感,四两拨千斤,这一持续多年的讨论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当时的感受是,论争的消散和何先生这篇论文有密切关系,也让我领略了理论思考的巨大价值,并第一次将何先生的大名印在脑海中。


1996年博士毕业前夕,又读到了何先生在《史学理论研究》1996年第2期上发表的《对历史学的若干反思》一文,深有感触,贸然给何先生写了一封信,谈了阅读此文后的感想。不久就收到何先生的回信,并建议将信送给该刊发表。最后在何先生的努力下,两封通信刊登在该刊第4期上。由此与何先生结下了一段文字缘。后来何先生不嫌我想法粗浅,又将通信附在论文后,收在了文集中。这对我继续关注史学理论问题,给予了莫大激励。


博士毕业后,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那是何先生工作过30年的地方,可惜何先生早已到了清华工作,依然没有机会与先生见面。一次闲聊得知《中国史研究》编辑部的张彤兄与何先生熟识,就央求他找机会带我去拜见一下何先生,不久愿望就实现了。那是一年春节后,张彤兄和何先生联系好,陪我到清华园谒见何先生。当时谈了些什么,现在已回想不起来,只记得何先生说他的姐姐和先师何兹全先生是大学同学。何先生平易近人的长者风范,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2008年调到清华历史系工作后,虽然和何先生同在一系,但何先生退休多年,几乎不到系里来,也没有机会再见。只是前几年负责系里工作,每年春节后会去看望先生。见面很少谈学问,多是天南海北的见闻。我印象最深的是,2016年恰逢历史系建系90周年,系里制作了一方纪念牌,送给老师们,牌上复制了矗立在校园里的“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上陈寅恪所题“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十字。何先生一直将木牌摆在床旁,陪伴自己。每次去看他,都能见到。某种意义上,这是何先生一生精神追求的真实写照。这短短两行字,体现了启蒙运动以来直至五四运动所倡导的近代理性精神,在当下中国,是最可珍贵的。


前面发言的各位老师概括了何先生一生的学术贡献,体现在三个方面:西方学术著作的翻译、史学理论研究与明清中西文化交流史。前两个方面,我自己都深受教益。何先生翻译的柯林伍德《历史的观念》、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以及伊格尔斯的《二十世纪的历史学》,都曾反复阅读,对我的思考与研究产生持久影响。何先生自己对史学理论的研究与思考,基于长期对西方史学的研究与消化,结合自己的反复思考,往往篇幅精悍,也没有过多引文,却意味深长,甚至极富前瞻性。彭刚兄提到的何先生《现实性、可能性与历史构图》(《史学理论》1988年第1期)一文便是如此。在撰写《宠:信—任型君臣关系与西汉历史的展开》一书(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的前言时,彭兄提示此文,学习之后,感到自己所欲表达的,何先生30年前便已做出了有理论深度的剖析,自己不过是在为此文提供个注脚。


刚才听韩琦老师介绍何先生在明清中西文化交流史领域的贡献,又想起何先生在历史所工作期间,一直参与侯外庐先生主持的中国思想通史的研究,后来还编著过一本《中国思想发展史》,从先秦一直写到五四运动,可谓中西古今汇聚一身。在何先生身上,生动地体现了清华大学人文学科“中西融汇、古今贯通”的学术传统。自1926年清华大学历史系创系以来,培养出不少汇通中西古今的史家,这也成就了中国近代学术史上“清华学派”的底色。今天对何先生最好的纪念,莫过于打破各种人为设定的界线与藩篱,继承并弘扬这一传统,让它融入一代又一代青年学子的眼界与训练中,成为他们自觉的学术追求。


|本文刊于《世界历史评论》2022年冬季号,作者侯旭东,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

|平台限制,注释从略。如需查阅或引用,请参考原文。

编辑:张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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