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责声明：本文不构成作者及所在公司和公众号主体“南京望岳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广告、销售要约等宣传推介资料，或交易任何证券、基金或投资产品的建议。本文仅作为观点分享，与业内同行交流。如您继续往下阅读，代表您已经知悉并认可本条声明的内容。（本文写于2022年1月初，经编辑修改后约4500字）
作者 徐麟，编辑 何佳（微信 Hilltop-service）
2022年1月，中美股市都罕见地出现了接近10%的单月跌幅，这次下跌的理由则是“美联储缩表”。在疫情后大放水中涨幅很大的科技股们无疑受伤惨重，有很多个股出现了远超指数的跌幅。
在3月俄乌局势恶化后，我们的担忧愈发浓重。一方面，“经济新循环”暂时偃旗息鼓（简单理解为经济暂缓放水）；另一方面，天然气、石油和钢铁等资源价格上涨开始伤害“经济旧循环”的稳定性。诚然，放水有利于提升各类资产的估值，这是最基本的金融学原理。但这个原理并不适合套用在科技股身上。在多数人眼里，买科技股就是赚估值的钱，赚放水的钱。一旦央妈不放水了，科技股的估值就撑不住了，这时候就应该果断抛售，转而去买“有业绩支撑”的传统价值股。这种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几乎已经成为金融市场的共识。那么，这种逻辑对不对？我认为他们只答对了前1/3，只说对了What层面的一点：确实是央妈放水才让投资者赚到了更多的钱。但在更重要的How和Why层面的两个问题，则完全没有回答：- How：央妈的放水行为对于科技股的影响真的只有“提升估值”这一点吗？
- Why：央妈放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它会不会一直放下去？
要想直接回答这两个问题是非常困难的，前提要深刻理解“技术创新”和“金融市场”的关系，乃至要理解“技术”的本质。今天我会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为何“技术”和“金融”是不可分割的，以及为何各国央行和监管都会用包括放水在内的各种手段来支持新技术的发展。
从农业时代到工业时代再到信息时代，在三次人类文明浪潮中，人类开采的资源、产生的知识、创造的财富呈现爆炸性增长，这是由技术驱动创新带来的结果。
图片源自网站 Adioma，经由“奇绩创坛”翻译
对于人类来说，资源供给的瓶颈与人类不断增长的需求是一对永恒的世界底层矛盾。同时，在个体层面，每个人都需要面对自身生命的衰减。
正是这种冲突和矛盾构成了人类社会永恒的基调，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寻找既能满足需求，又不违背当前的限制条件下的“解决方案”，并不断地优化和改良，而这个过程就是技术被发明和提升的过程。正是因为这种冲突的存在，大部分技术注定在What层面会体现为一种，我称之为“三维度单位比值”的思维方式。例如，大范围移动是人类的基本诉求之一，但人类也不可能耗费太多时间或太高的成本在路上，所以在发动机技术上，如何用更低的成本、更轻的材料（或更持久的续航）做出一台能够输出更大功率的机器，是每个发动机工程师应当思考的核心问题。也就是说，“单位重量、单位功率、单位成本”的“三维度单位比值”就是发动机技术的“第一性原理”。当然，最终人们会因为经常需要单人短距离高速移动，而把发动机做小一点做出了汽车；因为偶尔也需要长距离转移，于是做了一台很大的发动机然后让一大群人一起分摊发动机的成本从而做出了火车……所以，基于发动机的技术人类社会衍生出了汽车、火车、飞机、火箭等多个细分的行业领域。但其实发动机技术本身的“单位重量、单位功率、单位成本”三维度优化目标从来没有变过。在当今交通出行领域乃至整个企业界的最强者——埃隆·马斯克最引以为傲的作品“猛禽”火箭发动机（是的，并不是特斯拉汽车），正是他把苏联时代的RD-170等火箭发动机型号在“成本”这一维度进行大规模改良后的作品，而在“重量”维度和“功率”维度上，钢铁侠几乎只是跟40年前的苏联人将将打了个平手而已。同样地，在CPU技术领域， 这个三维度单位比值就变成了“单位算力、单位时间、单位成本”的组合，而如果换一种方式表达出来，就变成了我们熟悉的“摩尔定律”：每隔18个月（单位时间）、在相同大小的硅晶圆上（单位成本）可以容纳的晶体管数量翻倍（单位算力）。在英特尔的创始人安迪·格鲁夫1996年的著作《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中也向我们展示了，他们正是一直用这种思维方式指导和评估英特尔的技术创新。我们坚定地认为技术是解决人类需求和资源限制之间矛盾的唯一工具，因此规模效应更强、能给出更优的“三维度单位比值”的新技术对旧技术的替代是必然的。
技术的“三维度单位比值“和央妈放水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别急，在揭开谜底之前还有一个需要解释的关键点是关于——技术是如何进步的。人类需要的只是解决“三维度单位比值难题”，而不是需要具体的某个技术。（例如一定要出门，但并不一定要坐汽车）因此技术的进步往往不是通过对同一个解决方案的持续改良和优化实现，更多是通过不同解决方案之间的“颠覆式创新”完成的。根据克莱顿·克里斯坦森在《创新者的窘境》中提出的“破坏性创新”理论，在位的主流旧技术及巨头企业，即使一切都没做错，且对自身技术的迭代速度超过了所服务的消费者的需求的提升速度——最终还是会被一门起点可能更低、更小众但长期看却可以达到更优的“三维度单位比值”的新技术和新企业所颠覆。新技术具有颠覆性的原因在于，如果新技术总是能够拿出更优的“三维度单位比值”，注定会攻克一个又一个细分市场，最终会实现更强大的规模效应。当新技术最终来到旧技术的核心市场时，就可以展现出更低成本、更高产出、更省时间的产品力从而实现碾压，我们在商业世界屡见不鲜的“降维打击”就是这么来的。上面提到的英特尔，几乎所有人都会嘲讽英特尔从2011年起放弃了摩尔定律，从2014年起甚至芯片制程都停在了14nm不再提升，但其实它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英特尔只服务PC和服务器等有限的几个池塘，但这些池塘中的消费者要么不在乎功耗（PC市场）、要么不在乎成本（服务器市场），所以并不需要CPU的“三维度单位比值”永远以摩尔定律的速度提升。换句话说，英特尔的消费者们觉得“现在的CPU够用了”。但是在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等移动智能终端市场里，消费者对于CPU的成本和功耗还有着持续的要求。所以当移动处理器市场的ARM乃至苹果等公司在“算力”这个维度最终赶上英特尔后，就反过来对英特尔形成了“功耗”和“成本”维度的碾压，而消费者的叛逃和英特尔的衰落也就不可避免了。按照上述理论，新技术对旧技术的替代是迟早要发生的，但在没有央妈放水的世界里，新技术只能靠一个池塘、一个池塘地进攻来积累规模效应和研发、扩产所需的资源，最终才有能力向旧技术的核心市场发起总攻，这个过程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例如存储器市场中的闪存盘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实现量产，但因为起步时容量太小所以一开始都只能应用于相机、手机等小众应用，直到近些年才彻底把机械硬盘淘汰出了笔记本市场，中间花了近30年的时间。
终于可以揭开我们的谜底了——央妈放水的最大影响是加快了新旧技术之间更替的节奏。例如近些年的电动车市场，我们看到了与闪存盘市场完全不同的另一幅光景。全球最畅销的电动车型特斯拉Model 3在2016年发布，仅仅在5年后的2021年就达到了50万辆的年销量，带动全球电动车渗透率达到8%。
相信您也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其实整个过程真正加速恰恰是在2019年特斯拉上海工厂落成（本质上是中国政府的风投）和2020年疫情后美联储大放水之后。这是巧合吗？既是也不是。说是巧合，是因为美联储放水原本只为应对疫情的爆发；说不是巧合，是因为汽车说到底是一门需要大规模的资金投入研发和生产、长期教育消费者的重资产生意，如果只靠自己造血，电动车想赢下对手所需要耗费的时间，怎么可能短于小小的闪存芯片？而只有中美两大政府史诗级地集中性流动性注入，才有可能让特斯拉和整个电动车技术获得宝贵的资源和时间窗口，从而有机会向踟蹰之中的消费者和投资者展示其强大的规模效应。对比2019年和2022年，相信大多数人对于“是否要拥有一辆电动车”或者“电动车股票是不是可以买”这种问题的态度已经被永久性地改变了，而这不能说不是“疫情大放水”的功劳。 到这里相信您已经明白，央妈为什么会放水？为什么放水这件事只有轻重缓急之分，而并没有“彻底结束”一说。首先，从根本上说，一个相对宽松的市场氛围对于帮助新技术的崛起、规模效应的最大化和人类维持一个较高的发展速度而言，本就是不可替代的。而各国的监管层说到底还是要为本国谋福利，所以维持一个持续而稳定的放水节奏是有必要的。其次，虽然“大水漫灌”式的放水不可能天天有（难免会带来全面的通胀和资产价格泡沫问题），但对重点行业的定向放水基本不会断。最有代表性的是我们国家对新能源行业的持续支持。自2008年金融危机后，国务院发布《汽车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并首次提出“启动国家节能和新能源汽车示范工程，由中央财政安排资金给予补贴”，拉开了对新能源行业的十年财政补贴之路。到2021年底，光伏、风电和新能源汽车等财政补贴政策基本上退出，完成了其历史任务；但紧接着，在2021年11月，央行又推出了“碳减排支持工具”这一货币政策，通过该通道向金融机构提供低成本资金，引导金融机构向碳减排重点领域内的各类企业“一视同仁提供碳减排贷款”。说明只要是代表着新技术的行业，尤其是其中的龙头企业，国家会愿意让他们长期处于一个宽松的环境之中。又比如过去一年，中国的监管层对互联网公司进行了极其严厉的监管和处罚，导致中概股发生史无前例的暴跌，但最近网信办等中央机关终于还是决定将平台经济定调为“国民经济的重要力量”。毕竟中国的移动互联网技术，确实是为数不多的世界领先技术，政府长期打压互联网行业的弊大于利，因此市场对于平台公司和中概股遭受内部政策打压的担忧预计会逐步消散。2022.01.28中央网信办牵头召开的“促进互联网企业健康持续发展工作座谈会”的部分内容尽管有了放水的扶持，但并不意味着企业家或者投资者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货币或政策的调控上。优秀的企业家诸如埃隆·马斯克早已把下一步工作的重心放在了更轻资产、更不依赖外部资源的FSD技术（Full Self-Driving，完全自动驾驶）上。我们跟踪的要点就应该从造车的“重量、功率、成本”的旧三维度单位比值转向FSD的“行驶里程、人类接管、事故率”的新三维度单位比值。同样地，投资者也应该重点关注您所投资的企业和技术，是不是依然“三维度单位比值领先”。对于货币和监管等外部环境变化，做到尽量顺应即可，绝对没必要回头拥抱旧技术。长期看，优化速度更快的新技术为投资人赚得的回报，最终一定高于在停滞不前的旧技术上做波段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