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业视角理解美债的背后 | 望岳投资
美元指数在7月中旬快速升高，随后整个8月中美股市同步下跌，我们在7月24日的文章中已经含蓄地提示了回撤风险。并非是我们擅长预测，只是尊重事实罢了。
在六七月份，望岳持续跟踪Factset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整体美股企业的现金流没怎么增长（标普500的现金流增速大约为5%），很显然前6家美股巨头的股价涨幅已经远远超过自身经营现金流的增速。
而与此同时，国内媒体正在大肆报道美股巨头超预期、AI发展如火如荼，这不由得让我们担忧起来……接着7月24日的文章，本文继续分享一些望岳投资对于美股市场的分析和判断。全文约4000字，阅读时长约8分钟。
从商业的视角理解美债
提起美债，似乎这是一个极其专业、复杂、宏大的金融名词。但从商业视角其实很容易理解：美债就是国家、企业或者私人借钱给美国换来的借条，约定每年付息，之所以这些债权人愿意把钱借给美国，是因为它们希望美国人有钱消费进口商品，或为稳定汇率，或为收取利息。
显然，美国可以利用其美元霸权的地位凭空印钱（美联储自己买国债），相对轻松地支付对外的商品货款和债务利息。然而，美国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每隔数年便会造成一些坏的结果， 比如金融危机、通货膨胀、政府债务赤字。同时，已经被美元绑架的各国政府很难独善其身，注定要迎接一定程度的经济危机或者衰退。
对于债权人来说，大量购买美债还埋下了两个风险：第一，全世界绝大多数人还在把“美元”叫作“美金”，只要这个思想钢印还在，一个国家在货币放水的同时就必须要买入美债才能稳定汇率。各国为了经济发展，长期必然要保持适度放水的宽松环境，以便刺激新技术和新事物的出现，但是放水越多，购买美债也就越多，最终深陷美元的控制（例如20世纪80~90年代的日本）。
第二，买入过多的美债，实则放弃了这笔钱用于国内的消费和投资。打个比方说，你可能不会把一笔投资收益率可达8%~10%的投资款，以4%~5%的利率借给一个铺张浪费的朋友江湖救急之用，而且要10年、30年才能还完本金。但在历史上确实有些国家这么做了。
自从1971年美国退出布雷顿森林体系，打破金本位制，改用一张绿色的纸，利用美军强迫人们叫它“美金”而不是“美元”的情况下，平均每年可以从全世界吸进来7%的债务，然后这些钱撒向了各个行业和公司，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些美股巨头凭借着垄断地位和提价能力，拿走了绝大部分的钱（比如在美国具有独特优势的保险业），这些巨头便是巴菲特和美股指数长期收益的重要来源。
下图展示了世界各国持有多少美债，时间范围从2000~2014年。后面几年的数据没那么重要，因为自2013年以来中国一直在减持美债。从下往上看，关键的两个国家是中国（蓝色）和日本（红色）。
2000~2014年美国长期国债构成；来源：U. S. 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 TIC reporting system
经常去日本旅游的朋友可能会发现，日本拉面竟然常年不涨价，直到最近两年才涨了一点点。为什么呢？因为日本失去的三十年，把钱借给了美国，而没有把钱拿去投资新兴产业。换句话来说，美股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背后实则吸干了日本人（特别是底层人民）的血汗钱和成长空间，只不过表面上表现为日股低迷、GDP增长缓慢、工资基本不变。有位经济学家认为日本失去的三十年发生了“资产负债表衰退”，这是一种金融视角。而从商业视角来看，说白了就是，美国把日本当成了“血池”，没错，这话很赤裸。
日本失去三十年的故事给世界各国带来了宝贵教训：一个国家必须控制持有美债的数量，要把不必要浪费的资源更多地用于内部的长期发展，并且经常要注意比美国先行去杠杆，否则就会被美联储加息拉爆资产，或者自己先爆了。以中国为例，事后回看上一轮去杠杆，意义很大。
上一次，中国购买了美国国债，帮助美国渡过了经济危机，但不能次次都救，而且中国最近十年一直在减持美债。这些年来愈发频繁的中美冲突，不过是这件事情的陆续发酵而已。现在我们看到，中国央行不再买美债，但还在买黄金。因为货币放水始终需要一个锚，也是在告诉别的国家，中国的汇率能撑得住，也有利于人民币的国际化。
今年六七月份的时候，尽管内地媒体大肆报道美股超预期，AI发展如火如荼，已经让我们有所担忧……要知道，美国经济的六七成是消费，如果没有债务送过来，美国人就没有钱去消费，GDP就很难增长……
02
美国经济还能撑多久
除了美股的现金流增速低于股价增速、美债发行压力巨大等事实，我们进一步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美国人消费商品的数量，真的下降了。
一方面，美国7月CPI同比上涨3.2%，是该指数13个月来首次上涨；另一方面，美国7月零售销售额环比增长0.7%，高于市场预期。这两个消息在媒体报道中被描述为“消费者仍是美国经济关键支撑”，听起来是好消息。
但是把它们合起来看，7月零售价格的涨幅高于销售额的涨幅，显然意味着美国人消费的商品数量在下降——不怕美国人买不起，就怕美国人买不动。这是一个不好的风向。
读者可以回想一下，马斯克是怎么降价的？只要每次特斯拉销量一下滑，他就降价，这是非常理性的。马斯克为什么总是喷鲍威尔和美联储？因为迟迟不降息的结果是，大家到年底没钱花了。
美国人在疫情期间发的和存的钱，大概在今年底会花完。而美国之所以有恃无恐地实施各种经济政策，是因为发现即使连续加息，大家依然还吃得消。这不免让我想到望岳的一个好朋友对我们的善意提醒：万一美联储迟迟不降息怎么办？这是一个好问题。
之前我们说，美联储就是要加息加到穷人没钱花，这句话不完全对。后来我们调查发现，美国家庭债务里最大的一块是学生贷款，而不是房子按揭。因为美国只有11%家庭的按揭是浮动利率，89%的家庭早在前些年低利率时代换成了固定利率。因此尽管美联储不断加息，但美国家庭的还贷压力没有那么大。
另一方面，疫情让美国失去了很多人，导致低端劳动力缺乏，服务型岗位的工资和小费比较高。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的日子还是可以熬下去的。但是，美国底层人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他们没有储蓄，很大一部分开支还需要信用卡，但是还款利率已经高达20%，并且信用卡债务来到1万亿美元（是的，你没听错）。
美国人消费的商品数量在下降，但金额没怎么跌，是因为商品在提价，资本家通过这种方式把给工人涨的工资又收回来了……对于在亚马逊或者TEMU上开店的商家，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即使中国降低汇率，也很难刺激出口了，因为大洋对面的人们消费不动了，需求的数量在下降。而现在中国出口的主要产品是电动车、光伏和锂电池，当然让汇率高一点会更好。但汇率上升对于跨境电商，比如南京这里的SHEIN来说并不好。
此处我想重复《求真投资，就是贴近真实世界》里的一段话：中国出口的结构变了，导致人们对经济的体感不同。现在是北上广的中产、过去传统商品的出口商、民企老板觉得差，而国企、北上广以外特别是低线城市、新能源新产业，觉得还行——“感觉”的主体是谁，这很关键。社会舆论是在大城市手里的，所以我们接触到的信息流都是偏悲观一些。
总之，当前全世界的关键问题是谁来买美债。前面两周，美国发行一千亿美债并不顺利；最近日本央行对保险和养老金机构发行国债，也没什么人来买。继续玩这个游戏真的越来越难了。但是只要美国人日子熬得住，全球资本就会进来，既然各国政府（下图红色）不愿意买了，那就吸引有钱的私人老板（下图绿色）来买（蓝色是美联储自己买）。
谁在买美债？来源：FRED
开个玩笑说，现在在美国随便买一支货币基金的收益率就有5.5%！美国的私人老板为什么要费劲来中国搞投资？
目前整体来看，美国的经济还能扛得住：
美国的移民在加速，服务业价格在涨价；
二手房销量在下降，导致新房价格上涨，因为现在利率高，人们不肯卖旧换新；
美国的消费可能会撑到年底，但未来充满不确定性……
对于在国内生活的朋友们：建议大家量入为出，每个月挣多少现金流就花多少，有什么烧钱的爱好先停一停，不要乱做投资，等熬过这个阶段就好。今天的核心问题是——如果美联储迟迟不降息，你会怎么调整自己的生活和投资？这是值得每个家庭去思考的问题。
推荐听一听老钱的播客《中产，一个阶层的自我修炼》，你一定会有振聋发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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