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本漢先生:中国人一旦把这种文字废弃了,就是把中国文化实在的基础降伏于他人了
中国口语和文言有一种特别的关系,尤其是文言的性质,是一种用眼看得懂,而单用耳听不懂的语言,因此我们要说明一件奇异的事实,就是说,中国这种特别的文字是「必不可少」的。
这里,欧洲人必须要发生一个疑问:中国人为何不废除了中国奇形老朽的文字,而采取西洋简单实用的字母呢?
他们猝然间的回答,就以为:假使中国人在文字方面不把自己升高到了西洋那般优胜的地位,那末,无疑的,中国人必定是保守,不切实际的民族。
对于一个问题,没有熟悉了内中的情形,就粗率的下了判断,可也想不出别的例子,还要比这样再危险的。要把中国文字变做西洋的字母,这样一个改革,究竟对于中国人有什么利益?有什么损失?
利益所在可以总括做这样说:
中国的学童将因此减省了一二年的苦工。普通的语词不过四千多,我们说过,一个语词就有了一个文字来代表,那末,普通的文字也不过四千多。中国最完全的字典所录字数,固然比较这样要多了十几倍,但是,其中大多数是他字特别的异体,也有许多字是在古代文书上偶然的见到。以备遇着的时候,可以查考。即使中国很博雅的人,所能烦记,大致也不过六千字。如我们所说的四千字,是普通一个很高的数目,有了三千字也就可以得着进境了。这样字数对于颖悟的学童,实在是个轻易的工作;一个外国的成人,经过了一年的学习,要熟悉二千到三千的字数,并不见得有如何困难。
为了省去这种劳力,究竟要付什么代价呢?
第一点,中国人因为要采用字母的文字,就不得不废弃了中国四千年来的文学,又因此而废弃了中国全部文化的骨干。所以致此的原因,是因为中国的文书一经译成了音标文字,就变为绝对的不能了解了;我们晓得,原书上无论那一课,总有几十个同音的单纯语词,如i,li,shi,si,ku等。中国的文书,卷帙繁多,为世界最,谁想这样严重的建议,说中国人须把这些文书翻成为俗语,(又是哪一种俗语呢?)要担负这个工作呢?——而且这种翻译的工作是完全不能实行的。
第二点,这个大国里,各处地方都能彼此结合,是由于中国的文言,一种书写上的世界语,做了维系的工具,假使采取音标文字,那这种维系的能力就要摧破了。例如,北京人用音标文字根据北京的方言写成了一件公文,对于广东人或其他中国各地方的居民,都是不明了的。至于现在,中国人有了这种交通工具,可以通行于各个地域;这种工具是很精巧的,很得用的;历代以来,中国所以能保存政治上的统一,大部分也不得不归功于这种文言的统一势力。
中国人果真不愿废弃这种特别的文字,以采用西洋的字母,那决不是由于笨拙顽固的保守主义所致。
中国的文字和中国的语言情形,非常适合,所以他是必不可少的;
中国人一旦把这种文字废弃了,就是把中国文化实在的基础降伏于他人了。
張世祿譯
文字輸入 吳君濯
文字校對 胡非才
中國口語和文言有一種特別的關係,尤其是文言的性質,是一種用眼看得懂,而單用耳聽不懂的語言,因此我們要說明一件奇異的事實,就是說,中國這種特別的文字是「必不可少」的。
這裏,歐洲人必須要發生一個疑問:中國人爲何不廢除了中國奇形老朽的文字,而採取西洋簡單實用的字母呢?
他們猝然間的回答,就以爲:假使中國人在文字方面不把自己升高到了西洋那般優勝的地位,那末,無疑的,中國人必定是保守,不切實際的民族。
對於一個問題,沒有熟悉了內中的情形,就粗率的下了判斷,可也想不出別的例子,還要比這樣再危險的。要把中國文字變做西洋的字母,這樣一個改革,究竟對於中國人有什麼利益?有什麼損失?
利益所在可以總括做這樣說:
中國的學童將因此減省了一二年的苦工。普通的語詞不過四千多,我們說過,一個語詞就有了一個文字來代表,那末,普通的文字也不過四千多。中國最完全的字典所錄字數,固然比較這樣要多了十幾倍,但是,其中大多數是他字特別的異體,也有許多字是在古代文書上偶然的見到。以備遇著的時候,可以查考。即使中國很博雅的人,所能煩記,大致也不過六千字。如我們所說的四千字,是普通一個很高的數目,有了三千字也就可以得著進境了。這樣字數對於穎悟的學童,實在是個輕易的工作;一個外國的成人,經過了一年的學習,要熟悉二千到三千的字數,並不見得有如何困難。
爲了省去這種勞力,究竟要付什麼代價呢?
第一點,中國人因爲要採用字母的文字,就不得不廢棄了中國四千年來的文學,又因此而廢棄了中國全部文化的骨幹。所以致此的原因,是因爲中國的文書一經譯成了音標文字,就變爲絕對的不能瞭解了;我們曉得,原書上無論那一課,總有幾十個同音的單純語詞,如i,li,shi,si,ku等。中國的文書,卷帙繁多,爲世界最,誰想這樣嚴重的建議,說中國人須把這些文書翻成爲俗語,(又是哪一種俗語呢?)要擔負這個工作呢?——而且這種翻譯的工作是完全不能實行的。
第二點,這個大國裏,各處地方都能彼此結合,是由於中國的文言,一種書寫上的世界語,做了維繫的工具,假使採取音標文字,那這種維繫的能力就要摧破了。例如,北京人用音標文字根據北京的方言寫成了一件公文,對於廣東人或其他中國各地方的居民,都是不明瞭的。至於現在,中國人有了這種交通工具,可以通行於各個地域;這種工具是很精巧的,很得用的;歷代以來,中國所以能保存政治上的統一,大部分也不得不歸功於這種文言的統一勢力。
中國人果真不願廢棄這種特別的文字,以採用西洋的字母,那決不是由於笨拙頑固的保守主義所致。
中國的文字和中國的語言情形,非常適合,所以他是必不可少的;
中國人一旦把這種文字廢棄了,就是把中國文化實在的基礎降伏於他人了。
張世祿譯
【相關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