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之辈蝇营狗苟,愈显操守之“士”光明磊落
近日,湖南城市学院李剑老师事件引发广泛关注。他在上《建筑文化概论》课时,说了一句“日本人精益求精”,引发一名学生拍桌骂娘,并课后举报。校方将李剑老师调离教职岗位,到图书馆去做管理员。
在人类文明已然阔步发展的今天,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奇葩事件,让人不能不拍案惊奇。一是作为高等学府的校方怎么会听信学生举报而对老师出此昏招,再就是这位正处于好学求知年龄的在校大学生何以会做出如此“大义灭亲”的不堪之举,居然把老师给举报了。学生对老师骂娘并举报老师,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稀奇而怪诞,更何况仅仅因为老师说了区区一句“日本人精益求精”!面对此等摆不上台面、如同吞蝇的举报之辈,令人愈加感念那些光明磊落、铁骨铮铮、光照千秋的士子,愈加感念由他们薪火传承、流淌于民族血脉之中的士文化。
在汉字的汪洋大海里,“士”确实是个靓仔,和谁组合在一起都既有颜值又有内涵,战士、斗士、勇士、壮士、武士、侠士、义士、志士、骑士、绅士、隐士、烈士、院士、博士、硕士、学士……称谓繁多,异彩纷呈。就“士”最初的涵义而言,应该是指那些有气节、有操守之人,或是侠肝义胆、重情重义,或是傲骨锋棱、宁折不弯,或是赤子本色、固守自我,或是胸怀天下、心系苍生。
士为知己者死,士可杀而不可辱,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提起士时,很自然就会念及这些词句,它们的典故、出处,大多与春秋战国时期的士相关。士为知己者死,出自春秋战国四大刺客之一的豫让。豫让是春秋晋国智氏的家臣,智氏被赵氏联合韩氏、魏氏打败后,智氏宗主智伯瑶被杀,头颅被赵襄子做成酒器使用。豫让为报答智伯瑶的知遇之恩,入宫涂厕刺杀赵襄子失败后,不惜漆身为厉、灭须去眉、吞炭为哑,再次行刺赵襄子,失败后自刎而死,留下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千古佳话。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是韩愈做出的结语。他之所以如此结论,是因为燕赵大地上曾涌现出豫让、荆轲、邯郸游侠、常山赵子龙这些侠士、勇士。慷慨悲歌一词,让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荆轲刺秦王,在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后,荆轲视死如归地踏上了前去刺杀秦王的凶险之途。
象豫让、荆轲这类刺客,在今天看来,难免有些亡命之徒的意味,但放在“春秋战国无义战”的背景下,他们所体现的更是弱者挑战强权的英雄主义。
春秋战国之后,士由之前的侠士、勇士,更多地转向了读书人群体——各类名士。
有道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名士之风流,竹林七贤是最负盛名的群体。他们处在中国社会最动荡、政治最黑暗的时期之一,同时也是思想解放、文化多元的时期,价值取向从修齐治平转向独立和自由,魏晋玄学和名士之风勃然兴起。面对“天下纷纷,祸难未已”,面对政治之残酷和强权之压制,追求思想自由的竹林七贤出现精神撕裂、放浪形骸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为保持自身名节,他们不愿同流合污,不得已选择装疯卖傻、痴迷癫狂来自保。表面上看来,他们越名教而任自然,超脱旷达,寄情山水,纵酒欢歌,悠然自得,而内心里却无比痛苦与煎熬。
竹林七贤的名士作为是高压时政下不得已而为之,而陶渊明的隐士风采却货真价实、成色十足。青年时期,陶渊明“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而且也几度步入仕途,在为官、辞官之间纠结挣扎多达五次。伴随年龄增长,在内心的反复对话中,他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了人生的本质和内心需求。41岁时,他终于从彭泽县令任上挂印而去,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归隐田园之路,直抒胸臆,写下了《归去来兮辞》。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很多人都曾渴望远离世俗尘嚣,却又徘徊挣扎,难以做到。陶渊明在经历了兜兜转转之后,最终做到了,回归了自我,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便是他最为难能可贵之处,也是他被历朝历代的人们所仰慕追捧的亮点。
掰着指头一个个数下来,历史上被津津乐道的名士、高士、雅士们,我们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喜好,都可以罗列出一大堆,王维、李白、孟郊、苏东坡、辛弃疾、陆游、东林党人、公车上书的康梁、戊戌六君子、黄花岗七十二烈士……
进入民国时期,终于摆脱几千年封建帝制,迎来充满希望的无限曙光,新思想、新气象横空出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先生们纷纷登台亮相,将黯淡已久的士子精神大放光芒,为士子形象谱写了浓彩重墨的一笔。
蔡元培先生,提倡“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爱才用才,把一批思想先进、才华出众的学者聘用到北大,将北大滋养成为培育、传播新文化的发祥地和主阵地。
陈寅恪先生,追求“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学术精神与价值取向,不为风气左右,不向权势低头,一生潜心学术,造诣非凡,令后人高山仰止。
梁漱溟先生,中国最后一位大儒家,感叹“吾辈不出如苍生何”,胸怀入世济人之心,将社会改造视为解决中国问题的重点,在山东邹平进行了长达七年的乡村建设运动。
刘文典先生,民国第一狂人,作为安徽大学校长,因为学生事件而与当时已握有国民党军政大权的蒋介石据理力争、互不相让,在被蒋介石扇了耳光之后,回敬了一脚。
鲁迅先生,瞿秋白称之为战士,如此赞誉:“鲁迅从进化论进到阶级论,从绅士阶级的逆子贰臣进到无产阶级和劳动群众的真正的友人,以至于战士,他是经历了辛亥革命以前直到现在的四分之一世纪的战斗,从痛苦的经验和深刻的观察之中,带着宝贵的革命传统到新的阵营里来的”,“善于读他的杂感的人,都可感觉到他的燃烧着的猛烈的火焰在扫着猥劣腐烂的黑暗世界。”
时至今日,士文化渐渐失去了生存土壤,士人的身影也几近绝迹,但士之精神不可能完全泯灭,毕竟它已经融入了我们的民族血脉,而且也会一直传承下去,碰到合适的因缘际会,肯定会再显身手、再放光彩。环视当下,葆有士之精神的人依然存在:武汉大学的老校长刘道玉,厦门大学教授易中天,著有《身边的江湖》的作家野夫,跟总理说实话的李昌平,毅然辞去县委书记职务、投身社会公益事业的陈行甲……当然,很可能还有一些归隐园林、暂避江湖的“隐士”,不为我们所知。
上边说了这么多士,全是男士,其实就“士”是指那些有气节、有操守之人而言,女同胞当然也应该名列其中。譬如鉴湖女侠秋瑾、情系教育扎根大山的张桂梅校长等。她们巾帼不让须眉,其嘉言懿行、高风亮节同样让人感念钦佩。
宫殿楼台,山东高密人,一直在行政部门工作。工作之余,喜欢读闲书、写小文,先后结集为《飞扬的思絮》《岁月留痕》《握手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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