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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法同时以记者和病人的身份出现在医生面前。”

ka233 刺鸟栖息地 2022-07-17

“在杂音系列专栏里,我们收集各种各样有关精神健康议题的声音。尽量去呈现更多的观点,打造一个多元化声音的集散地。”


  杂音系列 

58篇 

 关键词:精神健康 媒体报道 



前言:在我们做《精神健康与媒体报道》专题系列时,收到了一位记者朋友的来信,ta有记者和亲历者的双重身份,因为篇幅较短,平面设计起来有一些困难,我们没有收录到最终的纸质文集里面,但是仍然觉得它非常有参考价值,所以发在公众号供大家参考和讨论。非常感谢这位记者朋友的真诚分享,也希望能够被相关从业者看到,促成一些改变。

此前来自记者的相关投稿我们也已经做了发布,详情请看:
采访手记:我是如何完成一次校园精神健康调查的
采访精神病院后的一些想法

以下是本期正文


刺鸟提问:作为记者/撰稿人,你自己经历过精神困扰吗,它如何影响你的健康报道?这些报道的效果如何,最终成稿和你的预想有出入吗?你在报道过程中有没有遇到沟通不畅的问题、伦理两难甚至突发危机?你的行业里面有足够的支持帮助你回应这些问题吗?
 
我自己在从业前(2018年左右)服过药,当时是按照精神分裂和双相配的药(喹硫平和丙戊酸镁),大约吃了一年左右。从业以后我先做的社会新闻,今年年初转向了健康新闻,只持续了三个月左右。转部门的时候,我就反馈过自己想做精神健康这个领域,领导很支持,并给我转发了ky和没药花园做参考,我猜测是她比较希望的方向。当时的操作方式还是想做案例分析,但几乎没有实现过。

没有实现的原因特别简单,就是找不到采访对象
 
我在的媒体是XX报,一家都市报,垂直报道需要承担经营任务,和医院保持合作,基本以配合医院为主,医生和医院的话语权很大。医生有时会提供线索,比如季节性情感障碍、直播昼夜节律导致情绪问题,但即便对方接触过病人,也不愿意帮我们征询对方意见,所以只能自己找人。我试过询问能不能跟诊,医生不愿意。后来是自己在病房里和直播基地找人,但效果不是很理想,采访对象大多对自己的具体情况避而不谈,他们可以提起皮肤、耳鼻喉等问题,但精神问题最多透露“睡不好”、“身边很多人诊断双相”、“有时情绪不好”,对方很难信任我。最后只能模糊地写一点点,以医生建议为主,对于新闻来说,传播效果并不好,看起来也很笼统。
 
我的领导最后决定开篇报道用的是和精神科专家访谈,写他们自己怎么处理睡眠、育儿等问题。她的看法是,这样能让专家快速注意到有新的领域记者出现了,专家愿意宣传自己,这样也就可以建立联系了。这个选题已经偏到不行了,但操作起来也有困难。因为专家是以宣传为主,对方并不愿意透露自己存在问题,哪怕是自己倒时差有睡眠问题都要求改成是“同事的情况”。实际上和专家交往的过程,我总是觉得很困惑,我个人怀疑有的医院存在编造病例的情况,但完全无法求证,也没有直接对话当事人的机会。

硬要说操作起来觉得还算有价值的选题,只有专门的建议型稿件。当时写了一篇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家属应该如何照护的稿子,医生讲解得很详细,分了不同阶段能不能外出、外出的注意事项等等,虽然也没有具体例子,只能我一样一样地询问。
 
还有一个问题是我自己专业能力有限,不得不依赖于专家,对于真实性也很困惑。之前做了一篇褪黑素的稿子,对于褪黑素到底有什么副作用、适不适合普通人自己尝试等等问题,各个专家说法各异,有人说会导致脑萎缩,有人说不会,有人说只对部分人有用,有人说用久了就没用。只依赖专家很容易导致混乱,我的编辑就经常吐槽“每次建议都是及时就诊,让我说我也能说”。
 
后来我又转回社会新闻了。觉得太挫败了,自己只能做医院的传声筒,想做的事都推不动,感觉有一堵高墙,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而且对我的就医也造成了一点困扰,我没法同时以记者和病人的身份出现在医生面前,这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会刻意避开采访过的专家甚至医院就诊。有一次特别尴尬,我去了自己跑线的XX医院普通门诊就诊,他们让我试试在实验的项目,但我一直没有空,科室的医生时不时会打电话来问问我,后来我漏接了,对方给我发消息说“我是xx医院”,结果我想当然地以为是预约的采访,回了消息说“我是xx报xxx,不好意思没有看到,请问是什么事”,对方告诉我是我之前预约的实验有没有空。感觉我和对方都很尴尬,那之后哪个医生没再给我打电话,我也没有去。

我现在和卫生系统打交道都会发怵,太难突破了。反而是做社会新闻接触比较直接,有曲线救国的效果,比如做民间的咨询,可以了解到小镇里的抑郁学生;做搜寻队,可以了解到经常走失的阿尔兹海默症老人。

最后补充一点,我的领导提起过,他们曾经数次尝试做精神领域,但是都不太成功。她说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精神科和精神医院宣传费用少,所以难做大规模的报道和活动。我们是做x科为主,经费比较高。这也是承担经营任务导致的一个考虑因素吧。
 
以上就是我的一些从业经验,供大家参考,不知道有没有用,我甚至没有机会遇到报道伦理问题的纠结。疫情影响也比较大,据说以前是能进病房的,现在都不行了,除非关系密切。
 
 
作者 | 东部地区某报记者
协助 | 竹子
排版 | 小卡



该推文是刺鸟栖息地发起的

《精神健康与媒体传播》项目的一部分

该项目由同语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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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健康艺术团体。以超越学科的视角看待精神健康议题,身体力行促进知识和经验的生产, 秉持社会正义的理念, 探索多元介入的可能。开展同伴教育、 互助团体、 讲座沙龙等经典项目, 也通过影像研习、 影像制作、 戏剧演出、艺术展览等各种艺术创新方式进行精神健康大众传播。连续五年举办精神健康艺术展览。与多所高校合作, 组织教学和培训。曾获北京尚善公益基金会、BritishCouncil、 706空间青年基金、 银杏基金会、 爱德基金会支持。


微信 perchthornbird

邮箱 thornbird123@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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