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鹏 | 摄影的中等认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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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的中等认知陷阱

宋志鹏 / 摄影与艺术理论研究者

注：文字由口述整理

大家好，我是宋大象，我们知道在经济学领域有一个名词叫做“中等收入陷阱”，意思就是说一个原来不怎么发达的国家，随着社会的进步、经济的改革、生产力的发展等等，这个国家经济发展到中等水平的时候，经济发展的速度就会变慢或者说徘徊不前。

我觉得一个国家不仅经济领域会有这种现象，别的领域也会有这种现象，比如艺术领域或者说摄影领域，实际上最近七八年，我们中国的摄影出版或者说摄影教育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时候给我们一种感觉：中国目前摄影的资讯或者话语差不多跟上了西方的摄影实践和认知的脚步。甚至有时候时不时看到有很多的西方的摄影师、艺术家、策展人非常真诚地说这个当代艺术或者说当代摄影最有活力、最有市场的地方已经是中国的北京，或者说上海、成都了，而不是纽约或伦敦。

这些现状或者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从总体上来讲，那些酷爱摄影的朋友，一旦我们从北京、上海、成都展览上面回到现实生活当中，出版的最新的摄影著作或者你参加的工作坊抬起头来，你还是会觉得在中国的当下无论是摄影实践还是摄影认知，依然是一个绝对的金字塔形的结构。

中国的摄影教育、摄影出版，这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为什么整体上我们的摄影认知还是落后了很多呢？这就仿佛步入了一种摄影认知的中等陷阱，我们不能像二三十年前那样找借口说这是因为我们中国信息闭塞、展览不多、资料很少、出版物都很低级，这都是一些技术类的东西，我觉得这些都已经不再是理由了。

从世界范围内来看，1960年以来关于艺术、关于摄影，其实大家的讨论重点和讨论方式发生了重要的变化。比如说无论是在艺术史上还是在摄影史上，一段时间里面大家都会把一张画或者说一张照片看成是一扇窗户，那么窗户是干什么的呢？窗户就是当你想看看房子外面有什么风景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通过一张油画或者说通过一张照片你可能看到了一个美女，看到了一棵树，看到了一片山，我们主要是看这个画家或者摄影师他的技术高超不高超，他的色彩、线条、影调、构图这些语言运用的到位或者不到位，创新或者不创新，但是最近五十年我们评判艺术的标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人可能会说哪有什么变化呀，你说破天，摄影不也得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嘛，不也得是一张照片挂在墙上让我们看嘛。

问题在于今天当代摄影它的胃口很大，期望很高，它展览了一系列的照片，但是它的重点是让你思考一些不在美术馆，不在现场，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关系，比如说辛迪·舍曼的照片你要是看她的照片本身，她其实就是自拍、自导、自演，看起来就像一个演员好像接了很多活，在这个电影里面扮演一个角色，在另外一个电视剧里面又扮演一个角色。

辛迪·舍曼   《贵妇》（无题465）2007—2008年

辛迪·舍曼   《贵妇》（无题465、463）2007—2008年

辛迪·舍曼 《粉色浴袍》(无题98), 1982年

这些照片从技术上、从构图上、从影调控制上来讲，其实很一般也不怎么样，但是问题在于辛迪·舍曼的照片本来就不是让你来看她的技术好不好的，实际上是让我们来思考在一个社会里面，我们一旦谈到好女人、坏女人，性感的女人，我们总是有一些刻板的印象，比如说好女人应该如何如何，什么穿着打扮，在什么环境里面工作，大概是一个什么样子，什么样的气质，坏女人又是怎么样的，辛迪·舍曼的照片其实她是想通过她的作品让我们来思考，我们在生活当中对于女人所形成的这种印象，是从哪儿来的呢？

很显然，我们日常生活中对于男人、对于女人、对于英雄、对于孩子这些经验和印象当然严重地受到了电影、电视剧、广告、综艺节目的影响，可是这种影响是好还是坏呢？这种来源于电影、电视剧当中的刻板的印象一旦被我们套用到现实生活当中来，会不会对某个群体造成伤害呢？你看这些东西都是一些比较抽象但很重要的问题，而辛迪·舍曼的照片之所以是艺术，之所以重要，之所以被写进了艺术史，就是因为她提出了这些问题，然后引发我们的一个思考和讨论。

辛迪·舍曼 《中心插页》(无题92), 1981年

辛迪·舍曼 ，《中心 插页》(无题96,1981年)

所以说，1960年以来的摄影，他们的出发点往往不是这些照片本身，而是这些照片背后事物之间的关系，比如说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群体与个人的关系，宗教与世俗的关系等等。

因此我们如果想了解这些照片，想看得懂他们，那么我们所看到的那些策展前言、出版的摄影著作，一些讲座必然也就是在探讨这些关系、这些机制，这样一来出版的艺术理论书或者说摄影理论书，以及当代摄影讲座，读起来或者说听起来就会比较费劲，因为他往往牵涉到很多别的学科的东西，比如说社会学的、哲学的、人类学的、科学的或者是精神分析的等等，这样的话，就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止步不前。

因此，今天对于摄影的认知，我们从当年先学技术，然后又熟悉了一些大师，接着从了解一些大师又开始去学习摄影史，我们把摄影史的发展过程基本上搞得比较清楚，这个水平，实际上就相当于摄影认知的中等水平，这种进步当然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我们心里面要明白前面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大山要翻越，如果你想真正的领略当代艺术或者说当代摄影的魅力，那么这些苦工夫也许你永远避免不了，终究是要穿越他们，翻越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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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进化

视觉@小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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