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有神秘味道的演出 · 卡通胡子8『生活与教育』
这样原始的演出
出自生命最本源的需要
▲点击收听音频
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
透过生活看教育,这里芭学园的『生活与教育频道』。
说到胡子的姐姐在通过一个女人的身体向我们说话,那这件事情呢,到现在我也不能肯定是那个女人扮演成姐姐在跟我们聊天,还是姐姐利用这个女人的身体跟我们说话。这件事情成为永远的谜。
但是这件事情过去以后,胡子就病了。
01
胡子高烧 · 乡亲建议
胡子回来以后就突然发起高烧,烧得特别厉害。
那个时候是82年,人们如果感冒了发烧了,打一点肌肉针,就是在屁股上打一针青霉素,那都算了不起的治疗。一般来说就是扛一扛,扛不过去,顶多吃上几片药就行了。很难听到谁感冒了还要去打静滴,很少很少。我几乎长到那么大,没有打过静滴,只有几次注射肌肉的那个小针。
胡子那次烧到40多度,脸烧得黄黄的,特别可怜。但是打肌肉针、打静滴,都没用。
所以乡亲们就给我出点子,五娘跟我说要不要请一个阴阳。我小的时候也听人们说过“阴阳”,“阴阳”,但是我一直搞不清“阴阳”是个什么东西。
当地人说阴阳的时候发音是不清楚的,我一直听着人们说“yingyingyingying”,我就不明白这个“yingying”到底是什么。到后来我才知道“阴阳”这两个字是哪个字,阴就是阴暗的阴,阳就是阳光的阳。这个人呢,就是从阴到阳的桥梁,就是信使。
在医院治病不起作用,动不动人们就说哎要不要找个阴阳,我就很奇怪。所以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在我的眼皮底下,又是胡子,人们说要为他找一个阴阳,我心想那就找一个吧,我也特别想见识见识。
大家会看到年轻时候的大李,真的是特别好奇。用胡子的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我真正是一个“会被害死的猫”。
所以当五娘说要找个阴阳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了,说:那好,找吧。
02
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但是呢,人们看到我长得样子还是比较像城里人。因为当地农民那个时候还穿的是斜襟的棉袄,戴着围巾,裤子还是用针缝的那种宽宽的、黑的大棉裤。我看到人们是这么的美,这么的原始。
而且房子都歪歪扭扭的,在一个山坡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小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就窜到什么地方去了。
每家每户都是在山坡上斜着,一条小路进去就是你家我家他家。哦,天呐,我才明白我现在为什么找了一个在山坡上的村子,跟我年轻时看到胡子的家是一样的感觉。
所以我对那个地方真的非常着迷,尤其对当地人的样子。有的时候,女孩盘腿坐在炕上,你就觉得她那个脸,因为没有任何思想的污染,没有爹妈因为学习不好而着急,因为怕她将来考不上大学对她的逼迫,所以他们的脸纯净得就像月亮一样。
经常我看到一个少女围着围巾,坐在炕上,棉袄宽宽的、棉裤宽宽的,盘腿坐在炕上的样子,我觉得那完全就是一个红月亮。就跟敖包相会上面唱的说,“看你那美丽的笑脸,就像红月亮”,真有像红月亮一样的宁静、光明、粉红色的笑脸,美得不得了。
由于我整个的心都对那个村子是这样感兴趣,对当地的人是这样喜爱,所以当五娘说找个阴阳来,他们说的话,我当然全部接受,我说好啊。
但是我自己穿的衣服是什么呢,那个时候第一批我们能见到的羽绒服,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宝石蓝的、带帽子的羽绒服。我不知道是胡子去哪儿,好像是去出差还是什么,给我买了一件,穿上走到哪儿所有人都在看我。
等我到那个村子以后,村子的人们也是,我走到哪儿一群小孩就跟在我的身后。我一调脸,他们就张着嘴,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我往前走,他们就跟着往前走。经常是这样。因为我身上还背着一个画夹子,用他们的话说“看上去真的像画里面的人”,说我说话像收音机里边的人。
所以这一天五娘和五爸他们找我商量这个事情的时候,特别怕我是一个城里的人,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而且对阴阳会反感。他们就劝我说,哎呀这个东西嘛,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我心想,嗯?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试试呗。
接着我就出去画画了。等我一圈画画回来,进到我们住的那个屋子,看到炕上靠最拐角的地方蹲着一个男人。
03
他们竟然那么认真
那个地方的人到了冬天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首先要把人家让在炕上,因为炕是最暖和的地方。
你想想,宁夏最西北的地方,冬天那个大雪,冷极了。每家都是没有炉子的,有的稍微好一点,有一个铁炉子,铁炉子里头烧的是牛粪。把牛粪塞在里头轰的一下热了,能够热一会会儿。基本上是靠他们打来的茅草烧炕,把炕烧热以后,由炕散发出来的热量使得屋子热一点。所以家里来了客人,对客人最好的招待,就是让客人上炕。
(2003年的李跃儿)
当然了,阴阳是大家所尊重的,他在一个村子里算是有学识的,好像是替某种神灵来去帮助人们的人。
阴阳蹲在炕上,他不是坐着的,是蹲在炕角的,大概是一个客人对于主人的尊重吧,就是:我好恭敬礼貌哦,我不愿意坐在你们家的炕中间,我就坐在炕的边边,挤在墙拐角,把炕最暖和和最敞亮的地方让给你们主人。我看到真的是乡村有一种乡村的文明和乡村的文化。
我进去以后,这个阴阳正在卷着烟,看到我进去了就对我说:啊这个东西嘛,不可全信,不可不信,信就有,不信就没有。
我心想,嗯?一个专门干这个事情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一个这方面的专业工作者呢?
就像我们一个专业做教师的人告诉别人说:哎呀,教育这个事情嘛,你信它就有用,你不信它就没用。你想用它就用,不想用的话就不用。
作为一个教育者,如果这样告诉别人,别人真的以为孩子可以不受教育也很棒,那么你这个教育工作是不是失败了,你也把别人引向歧途了。
(2006-09年拍摄纪录片电影《小人国》时期的李跃儿-刘德东摄)
所以我就觉得特别奇怪。一个堂哥趴在我耳朵上说,可能要给一点钱。但是我一直对钱没有概念,那个时候我和胡子每个人每月是40元钱工资,我们已经觉得多得不得了了。因为在下农场劳动的时候,我每个月只有二十几块钱。
他们就开始布置,我看到几个大男人找来了一些小伙子,大约有六个吧,他们就站成两排。胡子是头朝外脚朝里躺在炕上,在胡子的左边有3个人,右边有3个人,每人提着一个大棒,像朝堂在审问犯人一样。
一边三个大男人,大棒是杵在地上,非常威武地站在那个地方。他们非常认真,就像戏台上演武士的人,他们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
现在想起来好感动,他们为了配合一个阴阳念的咒子,竟然那么认真。叫我我可能不会那么认真,因为我觉得好玩,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
虽然他们说可以全信可以不信,但是我发现他们都是信的。如果不信,他们就不会那么严重,那么认真了。
04
带有神秘味道的演出
这个时候阴阳就站在胡子头顶上,我看到他用剪刀咔嚓嚓就剪出两个拉着手的小黄人,又抓了一把亚麻的草,就是我们当地所说的胡麻草。
抓了一把烧着,阴阳就开始后脚往后跳、前脚往前跳这样的一个动作,很笨拙,但是手上拿了一把刀。每唱一句,那个刀在胡子头边的炕沿上拍一下,动作特别协调。
他喊的是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就听到他说“dadadada dadada”。当他每一句说完以后,六个大汉就把大棒咚咚地捣在地上,重复他的后三个字。
大约节奏是“dadadada dadada”,后头三个人说“dadada”,然后他又说“dadadada dadada”,后面的人说“dadada”。哇,好听极了。
作为一个那个时候美术学校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虽然画画,但是我们要透由音乐、舞蹈、歌去滋养心灵,才能画出画来,所以对他们这样完全淳朴的、乡野的、原始的、带有神秘味道的歌和伴奏,我简直是欣喜若狂。
我就不敢打扰他们,就站在门边偷偷地听偷偷地看,我觉得那是真正的人类的文化,因为这种文化是我们生命所需要的,是从我们生命中成长起来的。它不是由于高兴了哼哼一首歌,或者是我为了赚钱去唱一首歌,它完全出自于生命最本源的需要。
等着这个咒子念完以后,我看到他拿着胡麻草点的火在胡子的胸部和头上绕了好几圈。有烧断的胡麻杆的灰就掉在胡子的脸上,还有身上、头上、旁边,我就觉得特别好笑,我还进去拿着一个还没烧光的胡麻杆也在胡子的脸上转了一圈,跟胡子开玩笑。
胡子的脸已经蜡黄蜡黄,完全凹进去了,看着可怜极了。那天晚上从那个女人家里回来,头天晚上胡子半夜就烧起来,一直烧到第二天的下午。
这个阴阳都唱完说完以后,就往外走了。他往外走,我就赶紧从兜里掏出5元钱塞到他的兜里。
那个时候的5元钱可能顶现在至少500元吧,因为一个月40元钱工资,顶现在的4000元吧,差不多。这个时候,做教师的堂哥就马上给我使眼色。
我不知道他使的眼色是什么,是我给少了还是给多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么一场演出应该是多少钱,而且是专门到我们的屋子里为我们去演出的这么一个节目,到底应该给多少钱,这可是一个乐队呀。
阴阳边走边含含糊糊的,头也不抬,眼睛好像做了什么鬼事一样,非常着急地出去。然后说,你呆着,晚上半夜烧就退了。
我心想,这个阴阳这么不自信,看上去好像做了什么亏心的鬼事一样就溜走了,哎,也就算那5块钱白花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兜里还有十几块钱,能过到月底。
阴阳走了以后,堂哥就告诉我说,你给的太多了,给五毛钱就行了,结果你给了5块钱。因为在当地的人来说,一个月能有一毛钱买一点咸盐那就是一个好日子了,结果你一下给了他那么多,那5块钱能让他们家过一年。
我当时就说劝堂哥说,哎呀不要紧,只要病能真的能好就行。他说到晚上再看。
好像大家都不确定,都含含糊糊。那些提大棒的男人,五娘给他们烧了茶,给他们拿上饼,吃完了以后也都出去了。
05
期待黄昏的散步
结果这一天晚上到睡觉的时候,胡子还是烧得滚烫滚烫,并且鼻子在流血。我心想,哎呀被这些人骗了,这个阴阳是不起作用了,哪有什么阴阳能够治疗胡子的病,连输液都不起作用,他那样子跳了个舞就能够退烧?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但是没想到,到夜里真的12点,也就是阴阳所说的半夜吧,胡子的烧就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胡子再也没有烧起来。
神奇极了。早晨起来,胡子就喝了稀饭,这已经是胡子将近两天滴水未进了,什么都吃不进去。胡子喝了稀饭,看着精神就好多了。
他告诉我说再缓一缓,那是早晨,中午再吃一顿饭,他说,今天下午我陪你一起散步。
你知道,那个时候新婚的一个女孩回了老公的家,人生地不熟,而且村子里有很多大狗,时不时地不知道从哪个小道道里就窜出一条大狗追你。而我那个时候最怕蛇、狗还有蜥蜴,这三个东西是我最害怕的。
当我一个人背着画架子在村里到处串,有的时候,后边跟着的人、旁边路过的人,他会眼睛盯着你一直看,到看不见为止,所以一个人走到小道道里还是害怕的,因为真的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安全不安全。
远处的山包包上还有一点点雪,那个山坡一个一个就像大馒头一样摆在那个地方,神奇无比。一条弯弯扭扭的路,不知道通向何方,歪歪扭扭的街道旁边是弯弯扭扭的房子、黑黑的瓦,简直是迷死我了。所以胡子说陪我散步,我高兴极了。
(06年参观美术馆展览)
还有村子底下大沟里头的那个大湖,冻着厚厚的冰。刚来的那一天我就跑到冰上,我蹲着、胡子拉我,就像拉小孩一样。想起来我那个时候都22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那么任性,那么爱玩。
胡子真的就再也没有烧起来。中午吃了饭,我高高兴兴的预备着黄昏由胡子陪同,出去好好地疯一下。
有老公陪着出去散步,在村子里走,我不用因为提心吊胆怕狗而不能很好地感受那些我所喜爱的风景,心里真的好期盼哦。
没想到,到了黄昏我们去散步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极其恐惧的事情,那这个故事我们下次再讲。
感恩大家,今天的故事就到这儿,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