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与写作：一场精神高潮 | 业务菜

Original 兔子清清的菜园 2021-09-18

收录于话题 #读读写写 7个内容

前言：心灵和头脑不是天赋，是一步步变得热切和强壮的。

（本文首发于无讼阅读（2018年3月31日），收进菜园略有改动，感谢美牛和老于给予的试吃意见和走心建议。）

1.写作是一场冒险

去年在厦门琥珀书店，意外淘到一本《写书记》。书很有意思，集结了一众写作者讲述自己为什么写作。其中，有为了能吃上饺子而写作的莫言，有因为无力所以执着的熊培云，有干牙医太辛苦想去文化馆误入写作途的余华……

人们熟悉的往往是书架上裹着玻璃纸的他们以及出锅的作品，但我对他们书写的过程，创作的经历更为好奇。如《写书记》所讲，那是一种充满冲动和激情，也充满孤独和焦虑的过程，是一种难以言说又一吐为快的病痛。

受此传染，我也偶尔想想，自己为什么书写。最初，是为了换取自由去喝星巴巴的咖啡钱，有点“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的感觉；慢慢的，是为了记录，为了在“足下无尘，倏忽万里”的时间冰面，套上钉靴，步步为营。这其中，越来越能感觉到，写作是一件开头远比想象中难，过程远比想象中嗨，结果远比想象中好的奇妙旅程。好的写作，是一场冒险。

在今天，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是，多数人每天通过微信发的文字动辄超过一千，但你如果要TA完成一篇一千字的文章，文从字顺，很多人会觉得困难，所谓“憋不出来”。对于律师，尤其青年律师而言，写作又是吃饭家伙。站起来能说，坐下来能写，是很多优秀律所用人的一条金线。

我们先不探讨法律文书的写作，这方面，好的指引太多。就在无讼阅读，输入写作二字，法律文书指引、写作技能提升类的文章比这个春天的花还繁盛，你若不看，或只看不练，花开再盛春日之好也与你无关。更重要的是，我总觉得将写作这件美妙的事仅限于法律文书，仅限于技能、方法，可能会掩盖了它本身的星辉。我们只看到它是律师谋生的重要技能，却不知，写作根本是一场精神高潮。

今天分享一枚青律的写作经历。不讲法律文书，不谈技能指引，聊聊为什么写和哪些可以写。写作这件事，或许比提升技能重要的是——发现乐趣。

2.为什么要写

为什么要写，回答的不是目的，而是意义。在我看来，写作不是有可能进行深度思考的一种方式，它是唯一方式。对于培养思考能力而言，咨讯＜新闻＜内容＜写作。于此，很好理解，为什么我们手机里连接了那么多信息，人们仍然那么蠢，没有完整思考一个问题的能力，没有准确表达自己的能力。因为手机那个世界，流动的是大量咨讯、新闻，少量内容，看再多也看不出花来。具备思考能力的你的头脑，才是真正的奇妙新世界。

除了深度思考，写作对法律人尤其青律派的另一个意义在于，对思维的锻炼。在你反复琢磨和下笔的过程中，会培养起准确运用概念的直觉，和越来越流畅的行文。前者关乎思维的缜密，后者关乎思维的优美。

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不赞成较多地从青律们自我营销的角度来看待写作这件事。大量写作，积累一定成果，固然对树立律师的专业形象有助益，进而广开案源。但这不是一个因果必然联系。老盯着这点想，一旦写几篇，没捞着什么好处，你就没动力啦。

不只是写作，人生当中，这种将意义向外求的做派，都会面临受制于外部皮相，终究无法深入下去。思维的锻炼不一样，它是一种意义向内求的做法，好不好，值不值得，不是看名气有没有大一分，案件有没有多一个，而是自己有没有体会到一种愉悦的过程，看着眼前缜密又优美的文字，暗暗窃喜，它的生命出自自己笔下。

这种思考与表达的乐趣，是一场从头至尾的精神高潮。

3.哪些素材可以写

如果你接受这个诚恳的忽悠，跃跃欲试，那么哪些菜可以放进篮子里拾掇呢？大概有这些。

业务研究

律师工作，少不了法律研究。每一次研究除了出个备忘录或回个电邮，对感兴趣的问题可以再深入一点，系统研究后形成业务文章。业务研究，是对前面所说的，培养准确运用概念最有效的写作类型。

还记得，刚进律所时是2013年，风口比以往来得早一些，新三板项目铺天盖地。项目多了，便开始琢磨尽调工作流程能否标准化的问题。最初在写这篇业务文时，下笔用了“新三板上市公司”这个概念。乍一看没毛病，人们常讲那家在新三板上市的公司。很多号称专业的研究类网站或公号，“新三板上市”这样的说法比比皆是。深究起来，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新三板挂牌公司”。挂牌和上市是不一样的，挂牌企业的法律性质是非上市公众公司（而非上市公司）。

区别远不止于叫啥。可能的影响还在于，当投资人对一间公司进行股权投资时，多会在投资协议中约定回购条款，比如投资之日起4年内未能合格IPO，则创始股东按某个价格回购投资者持有的股权。那么，合格IPO即所谓“上市”，是否包含企业新三板挂牌的情形？严格来说，是不包括的。到这，你可以看到，始于一个概念，但可能影响投资条款设置和退出安排。

这样的栗子还有很多颗。概念的胡乱拉郎配，比如合伙企业和公司不分，大谈合伙公司；比如基金产品和基金管理人不分，搞不清备案和登记是两回事；比如GP（普通合伙人）和管理人不分，嚷嚷管理费分配……这些车祸现场出在客户身上也就算了，人家毕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但有时听到律师朋友们这么讲，真的想问一句，这么乱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搬砖之余，认真做些研究，好好动笔写下来，对概念的把握会日渐准确，进而思维日益清晰。

执业感悟

执业感悟也是写作的一类好素材，任何感悟，都是一种抽离自我的观察，它让我们对自己有一种抱臂旁观的总结。

写执业感悟，一定要真实、诚恳。一些信息比如人名、所名可以隐去，但细节、事件等事实性的东西，务必要客观真实；想法、感触、得失，可以是个性化的表达，但一定要诚恳，发自内心。从小的作文写作培养了我们不讲真话的惯性，站在国旗下就骄傲、扶老奶奶过马路就难忘，这种毛病要在一次次写作中改过来。词不达意，有可能是写作技能的问题，但言不由衷，就是写作态度的问题了。这样写出来的东西，一个字，糟，两个字，没劲。

执业感悟要真实诚恳更重要的原因是，它很有可能影响到别人。虽说一篇文章自创作完毕那一刻起，就不属于作者了，它的解释属于不特定的读者。但作者终归要为你的作品表达负责。执业感悟的受众面，更多是一些比自己年幼，或尚未经历此事的人。他们对某个职业，多有主观臆想，所谓“看上去很美”。这不是一个批评，只是一个描述，我自己也有这个毛病。很多时候，人们都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而在这个世界，一切看上去的美好，背后哪个不是伤痕累累、呕心沥血以及漫长的寂寞和孤单。

真实诚恳的笔触，会关注到这不易察觉的幽暗，并将它呈现出来。

有意思、有影响的人

不同于攻城狮或程序猿，做律师，很多时间需要和人打交道，这是困难的地方，也是有趣的地方。

在项目尽调中，我喜欢做访谈。与目标公司的创始股东聊，听他讲创业经历、起伏转折、从别人的故事里可以听到很多有意思的事；与客户的上下游或供应商、采购商聊，从他们的视角去了解尽调目标，顺便听听行业八卦。挑其中有意思的记录下来，不必追求厚重、深刻、轻松、平常也是很美的。

至于有影响的人，更是非记录不可。TA曾带给你的帮助或感动，如何能在记忆里抹去。TA给你带来的影响会随着记录的延续，在你的记忆中欣欣向荣的生长。并且，有可能通过你的记录，如水波粼粼再触及其他小鱼小虾。

宋代赵希鹄曾在《洞天清禄》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