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施战军|有烟火,也有霞光——关于魏微和《烟霞里》的印象

施战军 論評說小 2023-11-24

▲施战军  图片源于网络

魏微《烟霞里》评论小辑

有烟火,也有霞光

——关于魏微和《烟霞里》的印象

文/施战军


魏微这部新长篇《烟霞里》,首先,我觉得书的名字起得非常棒,它不仅有典故支撑,更重要的是,它和小说人物的情态、时代的情态、历史的情态、生活的情态、生命的情态等等极为吻合。《红楼梦》中,冷子兴对《红楼梦》里的人物曾经有过一个评价,叫作正邪两赋;而我们今天看《烟霞里》,就是“烟”和“霞”两赋。烟,是烟火,是一个实地。霞,类似于霞光、霞韵,它代表指望。人在实地上生活,必须心怀某种指望去奔劳、奔波,这就构成我们生命的整个内容。魏微曾说她创作的时候,经常翻看《红楼梦》,她的《烟霞里》把这两种状态完全囊括进来,它确实有《红楼梦》的精髓。


左:《红楼梦》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版

右:《烟霞里》 人民文学出版社2022年版

图片源于网络

《烟霞里》中每个人,甚至是每个人群,或者说每一种人,包括从乡村小镇出来的、从大城市里来的、上学时候的、工作时候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烟霞两赋”的特点。李洱曾经说,贾政有些行为让他落泪。我觉得就是因为正邪两赋的特点。其实很多人读《红楼梦》都可能读得过于简单,我们从正邪两赋的角度进入才会觉得真正的文学作品就应该是这样的——也就是像《烟霞里》这样的。



《烟霞里》代表了魏微创作的转型,这种转型是把微微细查化入蔚为大观的一种写作态势。就此而言,魏微这部作品堪称她的代表作,完全可以经过检验,证明了转型的成功。魏微最早创作《乡村、穷亲戚和爱情》,后来获奖的《大老郑的女人》,再后来写出《一个人的微湖闸》,那时候她是年轻的魏微;后来通过一部很短的小说《胡文青传》,魏微开始找到新的自己,或者说蜕化了她自己,她收藏了以往创作,扩展了她自己。这部《烟霞里》则是她把以往那些历史的准备、艺术上的准备,淬炼成宏大的气象。魏微这样一位宝藏级作家创作出了非常重要的作品,这对我们这个时代也是非常有意义的。这是我对《烟霞里》的第一个印象

第二个印象,这部作品的作者是很奇怪的,书上写“魏微著”,但是书里面说得很清楚,它有一个《田庄志》的编委会,四人主撰稿,近百人参与。所以从作者本身,我们也可以看到魏微在写这部书的过程里,是如何把那些微微细查化入蔚为大观——她在艺术方法上动了很多脑筋。她这十几年没怎么谈写作,一直在琢磨着,也不正儿八经写文学作品,但事实上她的头脑一直在转,一直没有闲着:如何突破自己叙述的样式,获得一种新的样式,同时也要回避类似李洱这些作家们曾经用的那些方式、方法。她在这部《烟霞里》里面,以《田庄志》编委会的方式,把这个作者群,也就是虚拟的、帮她写作的、似乎替她完成的这些人找到了,但是四位撰稿人在小说里绝不仅仅是作者,同时也是人物,叙述型的人物,所以这部小说是有交叠的艺术成色的作品。所有说话的人同时也是人物,这些人物背后还有一个人物,这个人物可能是魏微本人,所以仅从作者的层面看,《烟霞里》也是包含了诸多考量的作品。

第三,这个小说的做法,就是交互。交互已经成为时代发展到现在的一种哲学方式,无论任何社会交往、历史运行等等,包括人认识世界的方式,都必须通过交互来完成,所以在《烟霞里》这部作品里,它的写作法就是交互。比如人生和时代、和社会之间的关系。这个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不容易。这部小说是由凡人琐事有序累积而成的,但是我们把这些凡人琐事看完,把书合上回望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们手里捧着的是庞然大物,这个庞然大物是各个历史节点,涵盖将近五十年的历史内容。这就是所谓人生和社会、时代的交互关系。

再一个交互是作家和虚拟撰稿人之间的交互关系。他们都是作者,同时也都是人物,这部书的作家和虚拟的撰稿人之间是一种装置者和承载者的关系。也就是说,这部小说在做法上有某种后现代的特点。我们说魏微是一个经典的现实主义作家,这个没错,但是魏微在做法上非常大胆地运用后现代的艺术方式来进行,作家成了一个装置者,让虚拟撰稿人成为承载者,那些故事一点点分类、归纳,收纳到整个故事大的空间里面来。

第三个交互隐藏在作品里面,是非常感人的交互,就是家乡和家国的交互。1960年代到1970年代出生的这批作家有一个特点,他们非常不好意思把家国情怀用那种特别洪亮的方式表现出来,但是他们的家国情怀是确凿的,是实在的。他们会通过日常生活,通过人与家、人与其他人的关系串联起时代的链条,表现出链条上闪耀的那些光辉。《烟霞里》中田家一家人——田庄以及她的父母田家明、孙月华,她的兄弟姐妹们,包括她的后代田野等等,整个这一家子在为什么而生活,为什么有那么大劲儿?他们每一步的思考、每一个生活细节中,我们都能看到对家乡或者对于家人、家庭的呵护。尤其是孙月华,她身上有那么大的力量来推动这个家庭往前走,这也代表了某种来自家乡的力量。这种家乡的力量对人是有塑造性的,是有模塑性的,模塑的过程里又必然产生反弹。70后作家最擅长写的就是自己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关系,这是他们写了二三十年的一个主题,在这个主题下面是另一种爱,这种爱直接通向他们生长的那个依托,一个是家,一个是国。为什么写这么多年,将近五十年的时代变化?事实上我们读者在这部小说里读的是什么?读的是田家,读的是大湾区,读的是相对不发达后来变得很富裕的李庄,还有大湾区这样一个引领时代往前走的地方。其实写的就是家,就是家所在的国。


所以大历史对于70后作家包括60后作家而言并不是标尺性的、灯泡式的存在。他们是将它化到一种体温里了。这方面意象的交互是这部小说非常突出的特点。前文说过,这部小说表现的是烟火,是生活的实地,还有霞光,对生活的指望。这就是说,这部小说有生活的实际的很硬的底子在,同时又有很软的对于未来性的期盼,甚至是理想主义。


作者单位:中国作家协会

本文刊于《小说评论》2023年第4期,原创内容如需转载,须经本刊编辑部授权。


往期回顾
新刊|《小说评论》2023年第4期目录
许子东|应物兄何止是一个人啊
贾平凹|创作属于我们品种的作品
吴俊|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精神漫游——再说《底层》
蔡翔|文体爱好者
罗岗|那时候:蔡老与九十年代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