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偶读闲书

Original 月如钩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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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偶读闲书

文/月如钩

我是个潦草的人，杂乱的日子，懵懂糊涂地过着，一辈子就这样混过去了。

但我又非常向往精致的生活，比如，讲究的书房，窗明几净，我在屋里读书作画；或者，幽静的居所，隔音无尘，我在里面弹琴唱戏。平时散漫惯了，却经常想着“从明天开始”，我要认真妆容，用青花瓷器餐饮，翘着兰花指从雕着花纹的宜兴壶里优雅地倾出清茶，静静地品茗，有袅袅的檀香若有若无地氤氲，窗外的月色和着室内的音乐慢慢流泻……几十年前的旧梦，像夹在书里的一枚叶子，失去了水分，不再鲜艳，在灰扑扑的时间里，死去。然而，这枚叶子曾经吸引我把它捡起来，夹在一本闲书里，弃置了不知多少年。

现在，我已经不再奢望“隆重地”过日子了，但还是会偶尔读读闲书，提醒自己原本是个识字的人。

这是丁传靖编纂的《宋人轶事汇编》，三册，繁体竖版。作为消遣的闲书，我没有研读——似乎我也从没有研读过什么书，除了高考中考卷。这套书我也只是信马由缰一目十行地读。

我曾读过一些麻衣相术之类的地摊作品，后来，又读了《周易尚氏学》，特别是读《子平真诠》使我尤其关注预测学范围的书，还特地买了曾国藩的《冰鉴》细读。

因此，读《宋人轶事汇编》，我不自觉地被相术的文字吸引。因为我相信人的命运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后天也许能改变，但可能性很小，正如相貌一样。这套作品就写了很多一见相貌就知未来的轶闻趣事，例如：

“初兵纷时，太祖之母挑太祖、太宗于篮以避难。陈抟乘遇之，即吟：‘莫道当今无天子，都将天子上担挑。’”这件事说的是五代十国，战乱纷纷。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尚是婴孩小童，他们的母亲用一对篮子挑着他们逃难。路上，遇上了世外高人陈抟老祖，老祖慧眼识真主，便有是说。

还有：

祖宗居潜日，与赵韩王游长安市。时陈抟乘一驴遇之，下驴大笑，巾簪几坠，左手握太祖，右手挽太宗曰：“可相从市饮乎？”

祖宗曰：“与赵学究并游，当同之。”

陈睥睨韩王甚久，徐曰：“也得也得，非渠不能预此席。”

既至酒舍，韩王足疲，偶坐席左，陈怒曰：“紫微帝垣一小星，辄居上次。”

乃斥之使居席右。

——又是陈抟老祖，碰上了还没有发迹的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以及当时还没什么名堂的韩王赵普，于是双手拉着两人约去饮酒。两人当然要带着同行的赵普赵学究啊。陈抟老祖轻蔑的看看赵普，勉强同意一起。可是赵普居然因为脚疼进了酒馆先坐在左边主位了。会看相的陈抟老祖生气地把赵普赶到了右边下位，因为赵匡胤赵光义乃是紫薇帝垣格局的帝星，赵普后来虽是宰相又怎么样？不过是帝王星旁边的一颗小星星而已。

再如：

太宗召，以羽服见于延英殿，顾问甚久。帝以其善相人，遣诣南衙见真宗，及门亟还，问其故，曰：“王门厮役皆将相也，何必见王。”

这是宋太宗召见陈抟老祖让他给儿子宋真宗赵恒看相。陈抟老祖到了赵恒门口没进门也没见赵恒就回来了，因为赵恒门下的小厮衙役都是将相之人。

左：宋太祖赵匡胤；右：宋太宗赵匡义

书里还转载陈抟老祖不仅看男人面相，看女孩子的手也能准确预测：

王克正仕江南，历贵官。归本朝直舍人院。及死，无子。其家修佛事，为道场，唯一女十余岁，缞绖跪炉于像前。会陈抟入吊，出语人曰：“王氏女吾虽不见其面，但观其捧炉手相甚贵，若是男子当白衣入翰林，女子嫁即国夫人。”

后数年，陈晋公恕为参政，一日便坐奏事，太宗从容问曰：“卿娶谁氏，有几子？”晋公对曰：“臣无妻，今有二子。”太宗曰：“王克正江南旧族，身后唯一女，颇闻令淑，卿可作配。”晋公辞以年高，不愿娶，太宗敦谕再三，晋公不敢辞，遂纳为室，不数日封郡夫人，如陈之相也。

神通吧？一个披麻戴孝正守父丧的十来岁女孩手捧香炉，陈抟老祖一见其手就断定她会封国封郡做夫人的。果然，宋太宗赵匡义亲自做媒，这女孩嫁给了北宋名臣陈恕。

陈抟老祖不仅会想看男女面相，还能根据父亲面相预测儿子呢：

先晋公之谪华州也，一日召伯祖、叔祖同诣陈希夷。希夷不出户接之，坐久不语，忽问曰：“更有子乎？”晋公曰：“仲子在舍。”希夷曰：“召之。”及至门，希夷出问，迎顾先文正曰：“二十年太平宰相。”或问希夷，此君鼻偏如何？希夷曰：“今日拜相，明日鼻正。”

这说的就是晋公王祜带着老大老三两个儿子去让陈抟老祖（号希夷先生）看相，陈老道连门都不出，坐了半天也不说话，并问王祜是否还有儿子，王祜说二儿子在家里。等王祜把二儿子带来，刚到门口，陈抟老祖就迎出去说这孩子要做20年的太平宰相，虽然这孩子是个歪鼻子也没关系，一旦拜相，第二天鼻子就会正过来。果然，王旦后来成为北宋名相，深为宋真宗信赖。

再如：

种先生放，字明逸，隐居终南山豹林谷，闻华山陈希夷先生之风，往见之。希夷先一日，令洒埽庭除曰：“当有嘉客至。”明逸作樵夫拜阶下，希夷曰：“君岂樵者，二十年后当为显官，名闻天下。”

——陈抟老祖前一天就知道了种放会来，扫地以迎。即使种放先生扮作樵夫，陈抟老祖也看出了他不仅不是樵夫并且20年后会成显贵。甚至为种放“上世卜葬于豹林谷，曰：‘后世当出名将。’自其侄世衡，至今为将帅有声”——预测到种放死葬豹林谷，其侄儿种世衡能成北宋史上有金戈铁马杀戮人生的名将。

真真牛气冲天的相术。

这相术，应该是一种对于高贵卓越基因的超常辨识能力，基本上属于第六感往上走的超自然神秘能力。遂想起我泱泱华夏，总不缺少年早慧，无论意志、力气，还是发展后劲与阅读量都远超常人的人物，皇天不负，终得以跻身公卿，甚或奉天承运得继大统。那些慧眼识英雄并一路保驾护航的伯乐们，不就是隔三差五露出峥嵘的陈抟老祖么。

华山之麓的陈抟老祖塑像

一本书，就是一串日子，一本有意思的书，讲给我一段段传奇故事，闲来慵懒地躺在床上，读读这些有趣的文字，也是人生的一份安暖。学生时代的课文《祝福》里，鲁迅写道：我回到四叔的书房里时，瓦楞上已经雪白，房里也映得较光明，极分明的显出壁上挂着的朱拓的大“寿”字，陈抟老祖写的，一边的对联已经脱落，松松的卷了放在长桌上，一边的还在，道是“事理通达心气和平”。我那时候完全不知道陈抟老祖何许人也，即便如今，仍并不完全知道。

陈抟（871年—989年）字图南，号扶摇子，赐号希夷先生，决生死，断富贵，能辟谷。他继承了汉代以来的象数学传统，并把黄老清静无为思想、道教修炼方术和儒家修养、佛教禅观会归一流，对宋代理学有较大影响，后人称其为“陈抟老祖”、“睡仙”、希夷祖师等，是传统神秘文化中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代宗师。

迷离疏狂的岁月，我栖身于群山环抱的昆明市郊，绿水消瘦，花草仍鲜，白云悠游，蓝天禅定，它们也像在度假，从窗外分给我许多的闲适与无聊，让我一整天也看不完几章闲书。大概真的没救了吧？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好多，却还想再过几十年。

（责编：糊汤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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