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特辑】
编者按:
这是一位80后女性对两场疫情的片段记录。2003年“非典”,她还是中学生,需要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以免被染上那叫人闻之色变的“非典”。17年后,“新冠”汹涌来袭,角色却颠倒了过来,轮到她来叮嘱年迈、甚至“呆”了的长辈了。两相对照,世事轮回,不变的是老百姓的艰难与疾苦,还有相濡以沫的亲情。让人看到到一个年轻女性已显沧桑的心。
我决定带着行李去上班
文/阿西
从18点到23点半把版发走,我一遍又一遍地更新着数字和越来越多的细节。
武汉新增了136例,北京、深圳、广州,日本、韩国、泰国。确诊217例。确诊218例……
版面上更新的一则法新社的报道写道:来自巴黎巴斯德研究院流行病学部主任Arnaud Fontanet说:
遥远的记忆被翻找了出来,17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在上高中,北京。
我没手机,家里不允许看电视,我也不看报纸,外面非典沸沸扬扬,我几乎一无所知。直到学校开始消毒、熏醋,训导主任每天婆婆妈妈地广播,我才知道社会上“闹传染病”了。
学校楼道教室里的熏醋和消毒水味一天比一天浓重,我感到非典一天比一天严重,有一天,学校宣布:停课。
我们和老师靠固定电话联系,每周返校一次,也不进教学楼,就在操场上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上交一书包本周做完的作业,再领一书包下周要完成的作业,聆听老师的车轱辘话:别以为你们这就放了羊了!你们记住!你们是要会考的人!放学不许结伴出去玩儿!都给我回家!到家打电话来报告!
那时候,我觉得大人们都有点儿神经了,我爹居然拿走了我的钥匙,坚定不移地天天把我反锁在家里。我敲着防盗门跟他抗议,我想去同学家玩儿,就在马路对面儿的小区,就两步路,哪儿恁么寸就染上了?
电视里要么是空中课堂,要么是忙碌的白大褂,看空中课堂让我昏昏欲睡,看白大褂让我烦躁不堪。我感到与世隔绝,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年前,家里在饭馆定了两桌初二和初三的年饭,虽然疫情日益紧迫,武汉封城,但老人家们还是不愿取消聚餐。
我说的话,他们都不听,更愿意相信手机里那些养生贴和鸡汤文。他们听我气急败坏地阻拦,大概就像看着一块血淋淋的鲜肉一样:太生猛、不成熟、欠收拾。
我现在全部工作都变成了追疫情,每天刷官媒稿库,刷自媒体路边消息,刷外媒报道,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疫情新闻里,下夜班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晚上十一二点,凌晨一两点,三四点……
我对疫情知道得越多,就对家里不听话的老两口越搓火。
对他们 “禁足”从起初的劝说式逐渐升级成命令式,可他俩还是隔三差五趁我还没起床就溜下楼溜达去,我气得一度要没收他们的钥匙,老太太也有点儿急了,觉得我神经病。
我只好改变策略,每天祥林嫂式地在他们耳边念叨,哪儿哪儿又确诊多少例,谁谁出去串个门儿就染了病,今儿又死了多少人。老太太虽然嗓门儿大,但胆子极小,禁不住我天天这般吓唬,终于害怕了。
年三十儿,老家儿们终于取消了饭馆预定的年饭,满世界地打电话拜起了年。
返校日成了我唯一放风的机会,我格外享受在外面撒丫子乱跑的感觉,想尽各种办法在外面多停留一会儿。
有一次返校,我决定走着去,一来不坐车,减少跟别人接触,二来又可以多在外面闲逛一会儿。等我边走边玩赶到学校门口时已满头大汗,随即就被门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给拦住了:
医生拉着我不让进门儿。可我没发烧,我没病!医生问,那你为什么体温这么高?
医生不放心,叫我站在阴凉处晾会儿。没多久,我的体温就正常了,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校门。
那时虽然在北京,可我距离SARS最近的,也只是在某个返校日,听说一个同学家里有人感染,被隔离了。那时,SARS带来的病痛和死亡,于我来说,都是遥远的事情。
等返校一回家,我就又被锁住了。实在闷得慌,求我爹放我去超市买零食,他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但他自己带上口罩出去了。回来时,他一边把那包薯片放在微波炉里加热消毒,一边龇牙咧嘴地跟我说:
“你瞅瞅外面有人出去么!?大街上都没人!”老太太又冲老头吼了,我迷迷糊糊地被吵醒。
爹已经失智了,我为了给老太太解闷儿,给他起名儿叫“呆爹”。
“闹SARS呢,店都关门了,没有人营业了。”
“啊?又闹SARS了啊!”再不用我多说什么,他就乖乖地回屋了。
下午,我准备去上班了,呆爹从屋里溜达出来,靠着门框,瞅着我穿衣服、穿鞋、背书包、戴口罩,什么也不说。
(责编:糊汤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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