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箫以敏:我的秀才祖父

箫以敏 鸿渐风 2023-04-30
请点击左上方鸿渐风关注我们


秀才祖父

文/萧以敏

 

祖父萧宏章,字传隆(1877——1927),清光绪27年(1902)壬寅科安陆府治(即今钟祥市)秀才。兄弟五人,祖父为第三房,故称三先生。


一、关门课子


曾祖父乃前清一秀才,在离老家萧塆一里路外的东岳庙内,办有一座私塾学堂(清代只有具备秀才资格的人,才能设馆教学),他遵循“古者易子而教之”的俗训,不愿关门课子。又苦于四乡寻不到合意的先生来教辅自己的孩子,只得将祖父关在家中读书,利用私塾早晚放学后的时间亲自教导,祖父十几岁时已具较强的自学能力。
祖父结婚生子后,曾祖父将正屋后院内一间独立小房设为祖父的书屋,使其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屋内窗下,设一桌一凳一木板床而已。



 祖父每天刻苦攻读。特别是在府县会考的当年,曾祖父命祖父将行李衣物全部搬入小屋之中,三餐送饭送水,均由曾祖母代劳,以让祖父心无挂碍,一心只读圣贤书。曾祖父如此严格要求,当然是期望祖父增厚学养,笔下生花,即使不能夺得花翎顶戴,也要考个乡下秀才,借以光裕门楣,告慰祖先。所以,在这一年半载的时光里,祖父谨遵父训,身居陋室,以书为伴,时而口诵心惟,夙夜匪懈;时而执笔成章,起承转合。虽不能锦心绣口,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梦笔生花,入学中举,金榜提名。
那是一个夜静更深的晚上,祖父在背诵《古文观止》中的名篇《出师表》。晚清时代的儒生读书,一般不求甚解,只求满腹文章,略知大意,能背诵、能默写,就足矣够矣。所以祖父读来读去,虽然达到了横念倒背、滚瓜烂熟的境界,却无法融会贯通。这样茫无目的地读到深夜,祖父已经疲惫不堪了,终于读着读着,云里雾里、糊糊涂涂地入睡了。
!”的一声,戒尺敲在桌子上,紧接着,巴掌击在祖父的头顶上,曾祖父深夜来巡视了。声色俱厉地说:“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唉,朽木不可雕也!起来吧!”



祖父在梦寐中被惊醒,口中还在“亲贤臣,远……远——亲贤臣……”地不断叨念着。
亲闲人?亲什么闲人!你就是一个庸庸碌碌的闲人。府考在即,你还有心思睡大觉!我问你:我朝的八股文章是什么意思?”曾祖父怒不可遏地质问。
八股?八股——我朝的八股是起、承、转、合吧?”祖父从梦中醒来,听见曾祖父的询问,模模糊糊地回答。
放屁!什么起承转合?那早已不是本朝开科取士的规定了。八股,至少应该有‘八’”……”曾祖父余怒未歇地责骂、纠正、提示。
哦!知道了。八股,八股是写一篇文章用的八种层次。”祖父怕曽祖父再打再骂,忙不迭地抢着回答。
什么层次不层次?是本朝开科取士的文体规格。我天天都讲了的,你还记得吗?说说看!”曾祖父的火气有了些许平和。
八股——八股是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其实我认为就是‘起承转合’这四股的发挥,破题即‘起’;承题、起讲这两者乃‘承’;起股、入手开始进入‘转’了;其它如中股、后股、束股者,谓之‘合’也。不过,光‘合’,还不足以写完文章,应该还补充一个结论,或者叫总结,就更为完整了。父亲,您说呢?”祖父此时真的清醒了,他可以在曾祖父这些日子来的耐心教导下,结合自己的理解,大胆地发意见,也不怕曾祖父的戒尺了。
嗯!——唔,唔?有点意思,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皇上要求八股,你还是应该按皇室的要求写文章。”曾祖父模棱两可地说着,还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地下了不可更改的结论。
父亲,我说的‘四股’或者‘五股’,比那‘八股’简单好记,写起来容易得多,您说呢?”祖父见曾祖父的态度有所缓和,好像对自己的见解也有所认可,于是就大胆地发表意见,毫不避讳了。
好了,天气也不早了,你就睡觉吧!明天早点起来,以《起步维艰》为题,写一篇完完整整的八股文章。我放学回来后,交给我看。”曾祖父看到儿子这些天来读书有长进,心中多少得到了几丝安慰,虽然今天半夜睡着了,也是因为连日来太辛苦、太疲劳所致,爱子之心油然而生,于是就叫儿子去睡觉,自己也拈着几丝稀疏胡须,慢慢地踱出了小土屋。




二、安陆春闱

公元1902年,岁次壬寅,祖父的小儿子国祥(即我父亲)出生了。这一年的阳春三月,也是安陆府的春闱之期。因此,祖父在小儿子出生满月后不久,就要奉曾祖父之命,负笈远离,去安陆府城赶考了。
3月12日,这是一个艳阳高照、春满人间的黄道吉日。祖父清理好应考的书籍,包括文房四宝等等,在曾祖父的安排与督促下,和雇请的专职送考长辈先仑大叔一道,风尘仆仆地上路了。
先仑叔公是本村本族中唯一有走南闯北经验的前辈,也是当年送曾祖父去安陆府参加会考的引路人。所以在曾祖父认为祖父苦读多年、火候将至之际,作出了送祖父奔赴人生阶梯之壮阔的一步。
先仑叔公轻车熟路,带领祖父长途跋涉,经历了数个驿站,这一天来到了安陆府蓝台书院。凭天邑的生员卡签,办理了报名等一切手续,领到了3月20日凌晨四更三点入闱的凭证。在长辈先仑叔的安排下,进驻到离考试院比较近、专门接待考生的得胜饭店,住在一间向东开窗、窗外有一块空场地的宿舍里。房内光线充足,空气清新,桌凳床铺、文房四宝等一应俱全。
住下来后,祖父在先仑叔的督促下沉下心来,从背篓中取出书本,进行考前复习。——即使平时烧了香,这“急时抱佛脚”也是必要的。


窗外的空地上,慢慢地聚集起来许多人,熙熙攘攘。祖父初从乡下来,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所以就心猿意马,再也“”不起来了。他放下书本,站立窗下,但见人山人海,都面向北方张望。
一会儿,远处响起了锣声,随着这镗镗的锣声,三匹红马越来越近了。等他们走近一看,原来骑马的是三位兵爷。他们骑在马上,提着铜锣,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大声呼叫:“春闱开科取才,皇恩照耀考场。大神小鬼,各复原位,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千万不要让作恶的坏人,鱼目混珠挤进了皇榜!”
红马踢踢踏踏地前进,锣声逐渐远去,三位兵爷的呼声一句一句深入人心,场地上的人群也在唧唧喳喳地议论。有的原地不动,还有的就跟着马队,一步步远去了。
这一闹哄哄的场面,倒把祖父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考生惊呆了。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把坐在一旁的先仑叔吓住了。



过了一会儿,叔公才明白:侄儿传隆长了这么大,一天到晚关在小屋里读书、作文,没出过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今天,被这府衙主办的“请神助考”之举吓坏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于是就一手牵着侄儿传隆,一边安慰地说:
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儿子都生了几个,应该有点生活常识了。不过,这考场上的规矩,你是从来都没见过,当然也没有听说过,难怪你不懂。这是历届举行府考(即春闱)选拔人才的规矩——每逢春闱开考之前,府衙的主考官们都要‘禀承皇恩’,祭告天地鬼神,三天前他们就沐浴更衣,斋戒拜佛,敲钟鳴磬,击鼓响锣,敬告各路神灵,睁开慧眼,协助皇上巡察忠义之才,揭露作恶多端之辈。今天你所看到的是府衙派出来的报马,让他们鸣金告禀天地,游街呼叫鬼神的一种祈祷方式。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凡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还是去作你明天参加考试的准备吧!明天的考试是一整天,去不见天,回不见地,一天到晚,还是有亏吃的!
先仑叔说完,就到一边去准备祖父进考场应试的用具,怕影响了侄儿的复习准备工作。
3月20日凌晨三更,先仑叔轻轻喊醒祖父,对祖父进行了精心穿戴打扮。除此之外,叔公还反复地督促祖父吃饱喝足,防止在考场一整天口干挨饿——虽然竹篓内带有干粮,但是,他知道:在考试中边吃边考,是没有这个心情的。同时,还催促祖父解好大小便,免得临阵要解手,生出一些麻烦事,影响考试。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叔公左手提竹篮——里面装有文房四宝、入场证券和一天的干粮;右手拿着客栈专为考生特制的灯笼,叔公在前,祖父在后,依次走出院门。院外大街上,竟是一长串应试的生员队伍。
祖父入队,随着人流慢慢向考试院方向流动。到了闱门前面,早有引导考生的工作人员在那里吆喝检查,宣布考场规矩,验证考生所带物件。好不容易到了闱场正门,经过守门人员再次检查后,先仑叔将提篮和灯笼交到祖父手中,又简单交代了几句。祖父一边诺诺连声,一边随着生员队伍,进门入室了。
祖父的考室是“丙字第18号考室”,他走进考室,天逐渐亮了;由于考试处于封闭状态,只有窗台上方一面从天井下进光,所以白天都还要借助灯笼里的烛光——这也是饭店里早就准备好了的。



祖父进室后,放好了竹篓和灯笼,仔细观察了小小考室和它四周的环境:这间小屋子大约有一丈来宽,五、六尺长,比自己在家中读书的小土房还小一些。窗前一桌一凳,桌旁可以放下带来的竹篓,身后还有一张单人木板床,也许是让考生疲倦了休息的地方——因为考生中不乏六、七十岁的老生员,进去了就是一整天,连吃的干粮、喝的水都是从饭店里准备好了带来的。
不一会天大亮,从天井可以看见阳光了,工作人员开始发试卷帖子,一大包。祖父打开一看,还真不少呢!有诗题、有文题、有对题,还有答辩题;而且每一项都有正题、副题、替补题等等。好在祖父在来赴考之前,曽祖父给他做过介绍,进行了训练。到了安陆府之后,又有先仑叔公的絮絮不休,所以早有思想准备。于是打开文房四宝,按部就班考了起来。沉着应战、准确下笔、先易后难、反复检查。
考试项目太多,一时应接不暇,忘了吃饭、忘了喝水、也忘了大小便,他也筋疲力尽了。他把自己力所能及的各种题目,都认真仔细地解决了,就想倒在木板床上睡他一大觉。



礼炮三响,鸣金收兵,闱门大开,应考生员带好自己的物件,鱼贯而出。当祖父走到闱门前面时,先仑叔早就等在门口了。他们依旧提着竹篓,拿着灯笼,回到了客栈——这一夜没有睡好,因为归心似箭。
天亮了,先仑叔早就起了身,他去结了账,付了款,叔侄俩说说笑笑地上路,又是几天风尘仆仆地赶路,回到了老家天邑仁和乡云坛村萧塆。先仑叔把全部经过说给曾祖父听了,曾祖父也未置可否——因为他无法表个什么态,只能等待安陆府的音信了。
几个月后,安陆府的“报马”到了。鼓声响,锣声亮“天邑仁和乡云坛村生员萧氏传隆高中安陆府乡试任寅科第24名秀才,恭祝秋后连登科甲”。整整38个金色大字的红纸条幅,供奉在堂屋的神龛上。
报喜的铜锣骑士喝了喜酒、得了赏金,临别时叮嘱:3日内到天邑泮宫(儒学)去入泮,拜见先师,敬请先师教诲不误。
接着便是祖父进县城,跨照墙街(照墙传说是入学中举的文墨)在泮池上(传说是高中金榜的砚池)搭浮桥而过泮池,行入泮礼。由泮宫(儒学)先师授予秀才学位。
从此,出身在农村的祖父,再也不同于一般布衣平民,而是一位可以为人师表的、有知识的秀才了。




三、儿女情长


光阴似箭,如白驹之过隙,祖父入学考中秀才之后不久,曾祖父去世了。又过了几年,祖父也和曾祖父一样,充分利用秀才的资历名望,子继父业地办起了一座私塾学堂。当了一名花台乡(以花台庙为标志,改仁和乡为花台乡)的正式教书先生。
与此同时,大清王朝寿终正寝,科举制度也随之废除了。在国民政府的管理下,办起了各级各类培育青少年的学校。从幼稚园到小学、初中、高中,以及各类高等学堂,公私立并存。祖父也积极参加了提高国民文化素质的洪流,为家乡培养有文化的后生。
祖父的大儿子国鼎,已经在花台场主持下庄(管理鱼虾之类买卖)的经纪工作,小儿子国祥再也用不着像祖父那样,闭门苦读诗书,参加科举考试了。他在祖父的学堂里读了几年四书五经后,到钟祥县(即以前的安陆府)的蓝台书院考上了中等学堂。结业后,又在祖父的支持下,考上了省城的法政专科学校,接受高等教育了。



在法政大学里,国祥的老师何玮先生是一位地下党员(1949年后曾任司法部长),在老师的影响和组织下,祖父的小儿子萧国祥成为了一名地下共产党员。
上世纪20年代初,正值国民党和共产党第一次合作期间,国祥奉命回天门柳河老家组织农民协会,领导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宣传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
国祥回到柳河区后,由区委书记艾南方安排为区委秘书,令国祥依托祖父和他的学生、家长关系,发动并组织贫苦农民,成立了柳河区花台乡农民协会。为了支持儿子的革命工作,祖父动员自己的侄儿萧晋会参加红军(后来成为了红三军团的指导员),还发动自己的女儿做女婿姜少康的工作,让他投身革命,参加红军(后来成为了贺龙领导下的红军连长)。
短短的几年时间,天汉县(天门县、汉川县边区政府,驻地在天门南乡的蒋家场)柳河区花台乡的农民运动风起云涌、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农民协会作为新生事物,成为当地的权力机构。



正当天汉县柳河区花台乡的革命群众运动蓬勃开展、即将形成高潮的时候,湖北省委以共产国际的名义,派来了两位声称共产主义改组派的特派员李西堂、李华堂——祖父的小儿子国祥的同学,曾经以国祥的同学身份来家里吃过饭,也见过祖父。
这几个钦差大人一到,首先就改组了区委,要以工人阶级为领导,从城里派来了一个工人出身的书记,将农民出身的艾南方书记降为委员。特派员控制着工人书记,下令解散农民协会,取消农民运动,否决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决策,改变并扩大无产阶级专政的斗争方向和范围,把矛头指向一切对他们的路线有不同意见的党内外干部和群众。同时,以混入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之名义,将祖父的小儿子国祥关进了牢房。特派员李华堂在区委会议上说:“花台乡最大的反动派是满清政府、封建势力的代表人物——科举制度下的秀才。他就是共产党领导人民革命的头号敌人。”
散会后,他下令停止一切工作,全力抓捕“土豪劣绅、秀才教书先生萧鸿章”。
此时的祖父,已经被听到信息的农会会员偷偷藏起来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抓捕,因为他们脱离了人民群众,所以哪怕祖父的藏匿地点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也发现不了,始终抓不到。
李西堂特派员见抓了许多日子,也未能抓到一个文弱老迈的秀才,非常恼火,就对新上任的工人书记说:“在押的萧国祥,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孝子贤孙,他父亲是前清秀才,就是当然的土豪劣绅,所以他是典型的封建势力的残渣余孽。”


书记听了特派员的话,马上作为头等大事,在群众大会上宣布,并指派区委艾南方去向狱中的萧国祥转达。躲在陶家大塆李双林(农会会员)家中的祖父,听到了人们传来的书记讲话,知道了这个改组派特派员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声泪俱下地对双林说:
双林老弟,你是貧苦出身的农民,我们住同一个塆子,你对我的为人是最了解的。我一天到晚在花台庙里教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参与各种社会活动,一心只教几个学生读书识字,一生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说我是清王朝的科举秀才,是封建统治者的化身。在花台这地方,我就是唯一的代表,他们不革我的命,还能去革谁的命呢?所以我决定去投案自首,说不定还可以减轻对我儿子国祥的一些牵连。
李双林和他的家人听了祖父的述说,反复劝导说: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共产党是我们穷人的党,革命的对象是坚持反动立场的坏蛋,您是一个本份人,教几个孩子读书识字有什么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对谁错,心里都有一本账。只要您不去投案,他特派员是抓不到您的。
塆里的人们听说老秀才要去投案,一下子来了十几人,都是来劝老秀才不要去自首的。 但是,老先生执意不肯,他下了决心,一定要自己去!
双林和许多来劝导的人们一齐说:“老先生,不要固执了,您去不得,一去就会没命的!”
祖父听了人们的反复劝告,知道自己一去就必死无疑。最后,还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说:
你们的情我领了,只要在你们的心目中,我是一个忠厚老实的本分人,没有做过为非作歹的坏事就行了。我现在已经年过半百,有儿有女,没有后顾之忧,还是自己去投案为好,让国祥把我杀了,也好洗脱他的罪名,让他落个一身清白,也算我给了他一个不受家庭牵连的环境,我意已决,你们把我绑起来吧!
在场的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没人动弹,不知如何是好。祖父见大家都不动手,就拱手告别,一个人出了门。从陶家大塆到花台场,不到一里路程,顷刻间便到了。
花台场的花台庙前,特派员和干部们正在召开群众大会,发动老百姓参加红军上前线。台上的干部和台下的群众,正为农民协会被取消的问题争论,处于相持不下的状态。站在台上的特派员李西堂,突然发现不远处来了一伙人,为首的就是抓了几天,一直没有抓到的萧秀才。于是就对华堂说:
华堂同志,你看前面来了一伙人,为首的就是土豪劣绅萧秀才,后面的那伙人是干什么的?不可不防!
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来了就抓,他后面的一伙人也不敢怎么样!说不定是我们的人,把他捉了送来的。
不像!如果是我们的人抓来的,一定会将他捆绑了送来。你看他甩手甩脚,自由得很,哪里是抓来的样子!
难道是他自己来的?后面的人们是他带来造反的?的确要小心呀!必须提高警惕!
不管怎么样,擒贼先擒王,打死他!让他们群龙无首,他也造不起反来了。
不对,后面的人们一窝蜂,不像是他带来的。今天他来了,就一定不要让他跑了。
对!不管怎样,抓了他几天都没有抓到人,今天他自己来了,就坚决不要让他跑掉了。
西堂把话说完,立即站起来,拔出手枪。
等到祖父走近主席台,伸出双手,正准备说话时,站在台上的李华堂眼疾手快,连开几枪,祖父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倒在台下的血泊中了。
突如其来的事件,突然响起的枪声,把参加大会的群众吸引了。人们议论纷纷,有的惊慌失措,有的瞠目结舌,会场一片混乱。许多人都想围拢来看个究竟,会议也就自行解散了。



几天前被降职为一般干部的艾南方同志,在人们的要求下,请特派员把老秀才的小儿子国祥从牢房里放出来,让他去收老人的尸体,安葬老人。李华堂特派员不同意。
艾南方同志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几个群众说:“他是特派员,我奈他不何。你们就去通知秀才的大儿子国鼎来把尸首收了,选个日子安葬了事吧!”
一生忠厚老实,“树叶落下都怕打破头”的祖父就这样死在了改组派的枪口下,家里人不敢说半句话,大儿子国鼎含着眼泪草草地将祖父埋葬了。
不久,天汉县司法部的何玮部长带着党中央新的政策精神来到了柳河区,公布了所谓共产主义改组派,是犯了极左路线的错误,免去了他们的特派员资格。恢复了原区委书记艾南方同志的书记职务,从牢房里放出了祖父的小儿子国祥,将他带回到驻扎在蒋家场的天汉县司法部,让他学以致用,担任司法部专管法律的书记官。
到了土地革命处于低潮的日子,当年的特派员李西堂和李华堂,相继被国民党抓捕,最后叛变投靠了当局,做了许多坏事,欠了不少血债。1932年冬天,被当时的中共天(门)京(山)潜(江)县委和边区政府抓住,判处死刑。


天京潜县委会旧址


(责编:糊汤粉)


作者往期作品链接
萧以敏:岳口“天门初师”搬校纪实

公号近期文章链接:

穷人的性生活

尔也:草台戏

羽言:凋零之美

韦思:遥记“周老黑”

彭振:次韵鲁迅《自嘲》杂感集(1)

新华社公布禁用词

张明:六度静斋飘乡音

这里集合了一切的欢喜与苦难

郑福平:阮师傅

20个文革风云人物今安在?

喻训天:一张90年前的天门籍中学生成绩单

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彭萍:绝无恒产凭身手——忆父亲

曾庆伟:清风来报稻花香

张东初:天门的丧葬习俗


敬请赐稿,本公众号投稿邮箱:449822561@qq.com。欢迎留言(公众号“发消息”处可留言)。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