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
皇姑屯事件发生地: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东方导火索"
老编的话:1928年的今天,日本关东军在辽宁郊区皇姑屯设伏炸死东北军阀张作霖。张作霖时任北洋政府陆海空军大元帅,也就是中国北洋政府的实权一把手。日本军人胆敢在中国领土上暗杀中国政府元首,意味着公然向中国宣战。某种意义上说,中国的抗日战争,不应该肇端于1937年7月7日,也不应该起始于1931年9月18日,而应该追溯到1928年6月4日。
皇姑屯事件,是日本关东军精心策划谋杀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的事件,被视为1931年九一八事变的预演。
1927年7月,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田中义一主持召开的东方会议,把攫取“满蒙”利益视为最高决策。1928年5月,日本趁张作霖兵败欲退守东北之机,要挟张作霖答应日本对东北主权的要求,张作霖答复日本“主权所在,不容漠视”。日本决定除掉张作霖。
年轻时的张作霖
1928年6月3日,日本关东军参谋河本大作得知张作霖出关回东北的准确时间后,立即密谋策划炸死张作霖。最终选定在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交叉的皇姑屯附近的三洞桥实施炸车行动。当晚由独立守备队中队长东宫铁男大尉指挥工兵,把200公斤炸药安装在三洞桥桥墩上。
皇姑屯事件现场执行者东宫铁男,1937年死于中国战场
4日凌晨5时23分,张作霖乘坐的火车专列经过京奉、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时,东宫铁男按动了电钮,张作霖被炸成重伤,送回大帅府后,于当日死去。
当时在燃烧着的火车
事件中除黑龙江督军吴俊升当场死亡外,还有18人被炸死,53人被炸伤,死伤达73人。史称皇姑屯事件。
日军站在张作霖乘坐的8号车厢地板上,可见爆炸之惨烈
为了防止日本趁机挑起事端,大帅府决定秘不发丧。直到张学良秘密赶回沈阳,稳定了东北局势,21日继承父亲职务后,才正式公开发丧,粉碎了日本侵占东北的阴谋。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日本战犯河本大作被捕后,详细交代了策划炸死张作霖的全过程。
张作霖葬礼现场,东北无数政要、名流前来祭拜
1988年,沈阳市文物管理办公室在三洞桥北侧竖立一座“张作霖被炸处”石碑,1997年10月,沈阳市人民政府在“三洞桥”旁立了一块碑,刻有皇姑屯事件经过。2015年11月,位于“三洞桥”西部(皇姑区天山路211号)的“皇姑屯事件历史博物馆”建成对外开放。
参加张作霖葬礼的日军军官从灵堂退出,作为皇姑屯事件的制造者,日本人竟然还来参加张作霖的葬礼
延伸阅读
皇姑屯事件亲历记
原编者注: 本文作者周大文(1895年-1971年),男,字华章,江苏无锡人,中华民国初年政治家,曾任北平特别市、北平市市长。他曾历任张作霖手下电报局长、大帅府密电处长、辽吉黑三省电政监督等职。1928年皇姑屯事件中,周大文与张作霖同车,但幸免于难。以下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皇姑屯事件的一段描述:
张作霖
一九二八年六月三日早,我到中南海内福禄居密电处上班,在中南海丰泽园后上房与大元帅府秘书长任毓麟相晤,他匆忙地告诉我:“大元帅今天决定回奉,你可以回家作些准备。”我听到这话,即时回家把行李收拾好,随即回到中南海待命出发。是日午后六时,我率领密电处全体人员约二十余名到东车站,并在行前发了一件密电致奉天留守吴俊升,通知他如有要电可拍到京奉沿线专。晚上八点多钟,张作霖来到车站,随行者除大元帅府人员和卫队,有靳云鹏、潘复、何丰林、刘哲、莫德惠、于国翰、阎泽溥、张作霖的六姨太和三公子学曾、日籍顾问町野和仪我等。专车共有二十二节,张作霖乘坐的包车在中间,是前清慈禧太后所乘的花车。包车后边是饭车,前边是两辆蓝钢车,刘哲、莫德惠、于国翰等在这两辆蓝钢车中。在专车前面,还有一列压道车。我们这次随张作霖出关回奉,许多人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故,因为前些日子张作霖同日本公使芳泽谦吉有过一场面对面的严重冲突。五月十七日晚上,张作霖正和梁士诒、李宣威等几位客人打麻将牌的时候,芳泽来访(是预先约定的)。梁、李等人要走,张作霖坚留他们说:“我与芳泽没有什么可谈的,不大工夫就能说完。”可是他由纯一斋里间屋出来会见芳泽以后,过了很长一阵时间还没谈完。在里间屋的那几位客人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大家叫李宣威去听听他们说些什麼,因为李懂得日语。李听了听,也没听出什麼来,只听到张作霖说:“我这臭皮囊不要了(“臭皮囊”是张作霖常用的口头语),也不能做这件教我子子孙孙们抬不起头来的事情。”跟著,不待芳泽辞去,他就先离开了客厅进入里间。当时留在里间的几位客人都很惊讶,不知道芳泽究竟提出什么问题惹起这么一场严重的冲突。事后据张作霖的承启官长赵锡福和当时在场的差官们透露,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晚上芳泽来见张作霖,向他提出了签订中日合资修筑吉会铁路合同的无理要求,并且诱惑张作霖说,如果他能答应这个要求,日本可以设法阻止北伐军过黄河。张作霖未为所动,正色回答说:“我们家中的事,不劳邻居费心,谢谢你们的好意。”芳泽说:“你们打得过北伐军吗?”张作霖说:“若打不过他们,我们可以退出关外。”芳泽说:“恐怕未必能回得去吧?”张作霖说:“关外是我们的家,愿意回去就回去,有什么不行呢?”芳泽见张作霖不能上当,就进一步采取威胁手段,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单来交给张作霖 (可能就是日本政府关于满洲问题警告南北两方的觉书),接著又说:“张宗昌的兵在济南杀死几十名日本侨民。”张作霖回答说,他尚未接到报告。芳泽竟然用恫吓的口吻对他说:“张宗昌的军队是你的部下,你对此事应该负一切责任。”张听罢此言勃然大怒,由座位上站起,把手里的翡翠嘴旱烟袋猛力向地下一摔,摔成两段,声色俱厉地对着芳泽说:“此事一无报告,二未调查,叫我负责,他妈拉巴子的,岂有此理!”他说完之后,就扔下芳泽,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客厅。三个多小时的会谈就这样收场了。张作霖和芳泽既有了这么一场严重的冲突,所以我们大家在临行时都有一种惴惴不安的预感,惟恐在山海关出事。我在出发时私自备妥一个裹伤包,还有两盒饼干,以防万一。专车由北京开出后,直驶天津,过津时靳云鹏、潘复、杨毓珣和日籍顾问町野等在津站下去(町野闻系张作霖派往联系阎锡山,他因与阎不熟,准备在天津找一个与阎认识的日军官同去。)专车到山海关时,车站上只有一两名日本守备队站岗,态度如常,看不出紧张的样子。吴俊升已先由奉天赶到山海关站迎接,他还向我说:“老弟,给来的电报看见了,你们都辛苦了。”
爆炸发生前的京奉、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
专车平安开出山海关后,大家觉得放了心,都解衣而睡。吴俊升上车同张作霖见了面,彼此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就和刘哲、莫德惠、常荫槐等玩了一夜扑克牌,一直快到皇姑屯时才散。车到新民时已经天亮,我看沿铁路两旁皆有步哨警戒,面向外立,作预备放姿势,十余步就是一岗。可是在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交叉地点附近,就没有看到哨兵警戒了。张作霖专列被炸毁的瞬间。显然,拍摄这些照片的人早有准备,在爆炸的一瞬间按下相机快门专车过皇姑屯时,奉天宪兵司令齐恩铭来接。齐登车后,专车即向东行驶,开往小西边门外奉天车站。数分钟后穿过南满铁路桥洞时,我正在走廊向外张望,忽见南边有两个著黄色制服的人跑上南满铁路大堤。我进入包房,尚未坐定,即闻轰然一声巨响,刹那间又是一声,比前一声更大,车才煞住,我被震昏倒在地下。
等我恢复知觉,睁眼一看,包房里车窗和窗前小桌不知去向,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当时我疑惑已经受伤,可是试试四肢皆能转动,站起来又摸摸身上也如平常,并无疼痛之处,只发现手掌流血,可能是被碎玻璃扎破的。我取出药布药棉擦了伤口,没来得及包扎,就赶快跑出包房。在车厢走廊上看我们的机枪队,排列向南北两方扫射约数秒钟,经何丰林喝令停止射击,枪声停止。
爆炸现场,出现了一名日军,他手提武士刀。这张照片也坐实了一点,关东军策划并实施了“皇姑屯事件”
我下车一看,大吃一惊,张作霖那辆包车全部车厢塌下,已不成车形,后边那辆饭车也是一样,还直冒烟,开始起火。再一看南满铁路桥东面桥栏矮铁墙炸的向天竖立起来,洋灰桥墩东面上半截炸去三分之一。这时大家忙於抢救受伤的人员,首先我看到吴俊升被数人架上一辆皮篷马车向市内而去(后据闻当时已死,头顶穿入一大铁钉)。又看见日籍顾问仪我满面是血,向车头方向跑去。又看见莫德惠从车上抬下来送赴小西边门外奉天市立医院,刘哲是带著伤自己步行走去的。
爆炸现场,一片狼藉。这张照片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就是照片中远处一群人正在抬着重伤的张作霖离开爆炸现场,他将被送回大帅府
这时张作霖已经被抬上宪兵司令齐恩铭的一辆破旧汽车,由副官王宪武抱著横卧车中,回转帅府去了。当时我叫勤务兵郭万元到列车把照相机取来,准备摄影。正在此时,由南方沿著南满铁路来了一队日本军,持枪向我列车方面跃进。我赶紧跑入市内,因而未能把这有历史价值的照相拍成,至今思之,真是遗憾!爆炸现场,可以看到残存车门的,就是张的座车八号车
我入市内,因为不了解这事是否有内部原因,所以未敢径直回家,先给家中去一个电话试探一下。接电话的是家中的厨师老褚,我问他听见响声没有,知道是什么事,他回答说,听见了响声,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回答的话说得很流畅而自然,估计大致没有什么问题,我这才回家,我一到家,就先给北京张学良打电话,没叫通。中国方面在抢救伤者
恰好奉天电报局局长张志忻来看我,我立即求他到密电处代发一个急电给张学良报告此事,只说:“大元帅受伤较重,但不要紧。”随后又给天津胡若愚和张学良的如夫人谷瑞玉打电话报告。我打完电话后,匆匆忙忙洗脸、换换衣服,吃了点东西就赶紧去到帅府。我先到秘书厅见到袁秘书(袁世凯的九弟),他告诉我 说,张作霖因出血过多,无法挽救,已於半小时前故去了,他要我严守秘密。
站在南满铁路上拍摄的张作霖被炸毁的专列,可以看到张作霖乘坐的那节火车车厢被炸的面目全非,只剩地板和车门,而车厢侧板和车顶,都被炸的荡然无存
后来张作霖的卢夫人曾经把张作霖临死时的情况告诉我,据她说,那天当差官跑进来报告说“大元帅被炸受伤,车已到大门口”的时候,大家慌作一团,赶快跑出去迎接。汽车从花园门口开了进来,大家把张作霖从车上抬入小楼楼下屋内。他满袖是血,用剪刀把衣服剪开,发现已折断一臂,随即派和祉仁承启接来杜医官施行紧急治疗。
这是张作霖六姨太岳氏的座车。虽然这节车厢距离爆炸点间隔较远,但还是破损严重
这时张作霖还能说话,对卢夫人说:“我受伤太重了,两条腿都没了(其实他的腿并没有断),恐怕不行啦!告诉小六子(张学良将军的乳名)以国家为重,好好地干吧!我这臭皮囊不算什麼,叫小六子快回沈阳。”说完不久,就瞑目长逝,时间是六月四日午前九时三十分。硝烟未尽,日军的摄影人员已经全副武装的出现在桥头
当时军署参谋长臧式毅怕张作霖去世的消息透露出去,引起地方人心不安,更顾虑日本将会趁机有所举动,而且张学良还未回来,因此决定严守秘密,封锁消息,并且每日令厨房照常开张作霖的饭,杜医官天天来府假装换药并填写医疗经过、处方等等,以瞒过日本的窥探。日本方面不断有人来慰问求见,皆经婉言谢绝。一直到张学良回到沈阳之后,始宣布张作霖於六月二十一日因伤势逝世的消息,在哀挽录、行状内也是填的六月二十一日,其实都是假日期。在张作霖回奉前好几日,南满铁路与京奉铁路交叉的铁桥附近一带,日方即不许行人通过,有日本守备队在该处放步哨。到六月三日午后,南满铁路来往火车全部停止。这事很惹人注意,因为平日的南满铁路每五分钟就有一次列车开行。在张作霖决定起程回奉的前几天,奉天宪兵司令齐恩铭曾有密电报告,说老道口(即南满路与京奉路交叉地点)日方近日来不许行人通过,请加防备。但是张作霖对这个报告未加重视,给吴俊升和奉天省长刘尚清去电说:“齐随本帅多年,素知其本性向来轻举妄动,好造谣言,现日本方面对我缓和,勿庸顾虑,应严予申斥”云云。在上述情况发现之前,五月二十二日夜间在该桥左近还发生了一件日军用枪刺刀挑死两名所谓“南方便衣队”的事件。这一事件发生后,日本驻奉总领事馆打电话给奉天交涉署请派员调查,该署派第一科长关庚泽前往。后据关向我所述调查情况如下:他来到现场,见场上倒有年约三十余岁的男尸两具,身著新灰布制服,足穿黑布洒鞋。尸首旁放著一个破搪瓷面盆,里面有两个上锈的小炸弹,在死尸的旁边,还有印著“救国军总司令部公用笺”字样的一张信笺,上面写著“兹派某某等去东北省一带工作”。据日方说:“这是南方派来的两名便衣队来扰乱东北的,走到我们守备队步哨网内,向他们盘诘,他们不答,我们就照军规把他们扎死了。”但是,据关庚泽说,在调查这个案件以后两三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揭穿了日方所布置的这个“南方便衣队”的阴谋:头几天奉天监狱忽然跑来一名身著灰布制服、黑布洒鞋的人请求收容保护。据这个人说:“我们数人在南满站做小工,因吸食白面,被日本警察抓走,拘留在一处,也没有审问,先给我剃头洗澡,然后换上我穿著的这身新衣服和新鞋,并且给我们吃好的,喝好的。住了好几天以后,昨天半夜忽然把我 们几个人叫出来,带到南满铁路桥地方,对我们说:“你们随便走吧。”当时我觉得莫名其妙,可是我准知道日本小鬼没安好心眼,我早就提防上了。果然,这时过来几个日本兵,一语未发,用枪刺向头先的几个人就扎。我一看不好,撒腿飞跑,拚命逃进城来,那几个人死活不知”等语。皇姑屯炸车案发生后,日本总领事馆派内田领事到交涉署请派员会同调查,该署署长高清和仍派科长关庚泽前往。关到现场,看见桥帮被炸改形,桥上铁板被炸得飞出去很远,洋灰桥墩东头炸去一部,火车两辆已无车厢,光剩底盘。关科长按照现场情形推测,爆炸物显然是由上而下的,其破坏力之大,也非掷炸弹可及。
被炸弹完全炸毁的火车部分,已经完全看不出车厢的外形,图中不少人正在扛着残留物离开。从这些现场照片可以看得到,当时的惨烈程度
旋军署参谋长臧式毅又令兵工厂派专家前往查勘。据兵工厂两名白俄技师报称,根据爆炸的破坏情况来看,爆炸物须在五百磅左右,才能有这样大的破坏力量,爆炸物是装置在南满铁路桥上的,装置这样重的爆炸物,绝非徒手所能办到,而且装置所需的时间至少需数小时。关庚泽会同日本内田领事到现场调查的第二天,内田又到交涉署找他,拿出一张用打字机打的日文报告,硬说这次爆炸是南方派来的便衣队所为,要他签名盖章,联合汇报,当经他拒绝。内田威胁关说:“如果你不签名盖章,日本军人将对你过不去,於你不利。”关回答说:“张大元帅偌大的人物都被炸伤,我这样一个小角色又算什麼呢,任凭它吧。”内田无法,只好辞去。在炸车案发生的当天,陶尚铭曾到关东军司令部找斋藤参谋长探问炸车案情形,斋藤也推说:“这里得到的情报,此事是南方便衣队所为。”陶以后多方探访,始知是日本关东军大佐参谋河本大作所为。一九二九年春日本众议院曾为某重大案件(即指皇姑屯炸车案)向军部提出质问时,始把河本大作大佐免职。一九三〇年河本来奉,住奉天满铁医院时,满铁本社情报课课员野田兰藏是河本密友,向他问炸车事始末,他回答说:“这事就算我干的吧,否则牵连过多。”云云。杨奎松说西安事变中的张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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