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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刘福泉,生于1950年,66届初中毕业生。1968年下乡插队,1978年返城进工厂,1988年医院后勤管理,1992年苏州市外办对外合作交流中心工作,2010年退休。
1966 年初夏, 我们初中即将毕业,但“文革”开始了,随之是 “十年动乱” 时期,学校处于不正常状态,因此初中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非但如此,进初中时,小学毕业证书交给了学校,后来说是遗失了,所以我们小学、初中毕业证书都没有。始料未及,不可思议的是两年过后,我们被冠以“知识青年”下乡插队了。
当时,学校在军代表、工宣队的带领下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动员活动,人人都要表决心,而且一定要写上愿去农村滚一身泥巴、愿去工厂沾一身油污。在“文革”这样的特定环境下,谁也不敢有异议。后来说是每个班级可以推选两人留城,关键时刻谁愿意推荐别人,人性使然,所以全校一片“红”,大家都下乡去。
我们刚满十八岁,在愁思困惑中被迫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支撑我们的唯一精神支柱是锻炼两三年后能调回城市安排工作。有一个同学出生干部家庭,以为有留城的希望,事后懊丧地说下乡过后参军去,下乡后他真的如愿参军去了,几年后复员后回到苏州安排进了工厂,这也是一条出路。此次农村征兵开始时我也在推荐人员名单中,因为眼睛近视的原因未果,否则也是一次机缘。
随后是下乡前的准备工作,有关部门发放了回纺棉毯、棉花胎、蚊帐劵,这是当时的标配,都是需要凭票购买的紧张物资,又购买了热水瓶、脸盆等日用品。在浑浑噩噩中去派出所迁出了户口,这表示生我养我的这块土地已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在那个年代,没有户口就没有一切,因为这关系到粮油、布票、煤球,甚至豆制品、糖等生活必需食品、日用品的发放和供应。当然,没有户口就没有工作,对此,现在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我们是第一批,主要是66、67届初、高中毕业生,大多是去苏州地区农村落户。68届因年纪稍小,稍后分配到苏北农场,拿工资,吃食堂,条件相对好一点。69届有部分分配到安徽广德等地的小三线, 大部去苏北农场。农村的好处是比较自由一点。
1968年10月29日, 在苏州市中心察院场召开全市欢送大会,由驻军6307 部队的师长向孝书主持。这是第一批, 下乡学生共4400 多人,分乘几十辆公交车, 送去苏州地区各公社。我们去的是太仓县茜泾公社,位于长江边,80多公里的路开了三个多小时,因为当时的公交车车速不快,并且砂石公路比较狭窄,两辆汽车交会还要等交车。我们坐在车上,目光呆滞,默默无语,心事重重,愀然不乐,对自己的未来是一片迷茫。
自此,人生经历中长达十年的农村插队生涯开始了。
刚下乡时,由于统一建造的住房还没有造,所以安排我们三人住在一家农户家中,吃饭分别在三家农户。当时我们满脑子是去农村接受锻炼的幼稚想法,三人还主动轮流倒马桶、洗刷马桶,现在想想很可笑。后来又搬到生产队会议室旁的一间房间里住宿。不久统一标准的住房造好了,每人一间,约十平方米左右,配有两只竹凳,搁上一个竹片床板,就算是床了;一只白板的方台子和一条板凳。另有一间灶披间,约六、七平方米,砌一个两眼灶,三人共用。屋后有一小片竹林,半埋一缸,作为粪缸,用三根竹头和稻草搭成一个坡顶,遮风雨,避野眼。
所在生产队有农户二十多户,近百人,拥有耕地两百来亩,百分之四十种棉花,其余的种植水稻,在当时苏南农村属于地少人多的乡村,安排人员插队是地方政府硬性规定。当初下乡时年终分红每10个工分一元零几分,后来最低年份跌到六角都不到,意味着做一天10个工分,只能挣六角钱,农闲时节工分低于10分,挣的就更少。
刚下乡时,正好赶上秋收秋种,收割水稻,翻耕、平整土地,种植小麦、油菜,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早出晚归,弄得天天腰酸背痛,好在当时年轻,睡一觉就恢复了。
夏收夏种是比较忙的季节,收割小麦后,马上要耕田、放水、平整,然后插秧。那时早上四点起来开早工拔秧,六月的清晨,秧田的水温还是很凉的,刚踏下去,大家就马上跳上岸,这个温差实在是太大了,但是没有办法,还是得下去。坐在矮凳上,双手在稻秧根部的浑泥水里不停的拨动,拔下一把后,用稻草一扎,再继续下一把。到6点多钟结束,回去烧点泡饭吃,8点多再出工,挑秧、插秧。这样一个早工记2个工分。
当时生产队还没有拖拉机,只养了一头水牛,两头黄牛,用来耕地,后来两头黄牛因年岁已大,干不动活了,先后被杀了后分肉。水牛生了一头小牛,欢蹦乱跳,四处闲逛,因为是雄水牛,不宜耕田干活,后来卖掉了。所以所有农活全靠肩扛手提,挑担荷重是基本功,播种时节挑秧苗,收获季节挑稻,农闲时罱泥挑河泥,卖棉花时挑棉花包,分了稻谷后还要挑去加工厂轧米,等等。我们也作为一个普通劳动力使用,挑担挑得双肩肿痛,只得忍着,也别无他法。
去镇上粮管所卖棉花,有脚踏车的可以载两到三包,走路的只能挑两包,大约120斤左右,虽然两三里路,路远无轻担,还是有点份量的。所谓镇,乡民称为“街上”,东西长约100多米,公社所在地, 西端南北向即浏河到浮桥的公路,供销社、邮政所、卫生院、药店等散落两旁,汽车站仅一根铁杆挂块铁皮牌子,但觉得很亲切,因为这里坐上汽车可以通往苏州。卖完棉花,大家照例去街上兜一圈,无所事事,瞎看而已。
苏州地区农村水网密布,乡村运输都是用船,学会摇船是必须的,其实也不难,只要掌握好橹的重心和平衡,不要脱橹仁头就可以了。生产队每月要去太仓西郊装粪,一般是三人一组,河道狭窄的话,一人掌舵,两人背纤,遇到桥梁,在桥上将纤绳丢下船,过桥后再背上。一日三顿在船上吃饭,带有行灶,先烧点肉食,然后烧饭。在粪水旁吃饭,饭香共臭气齐扑鼻;与粪水隔船舱板而眠,任是美梦也不香。船在江湖,身不由己,入乡随俗,莫可奈何。
有时也要到上海装氨水,一般是到北新泾,从蕴藻浜走,那条线河道较宽,适宜摇船。因为潮汐原因,水流湍急,有时夜里也要摇船,三人轮流摇船,一人摇,两人休息。虽四处漆黑一片,但河面总泛有一些白光,转弯处时前面看不见河,摇近就看见了,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矣。
农闲时节,公社总有些大小水利工程摊派到生产队,如开河,划好线后,各个生产队负责一段,全部是人海战术,自带铁搭、扁担、粪箕,装土、挑土。还有是“做海塘”,即在长江边的土堤靠江边一侧砌一道石堤,阻挡江水对土堤的冲击,无任何机械设备,全靠肩扛手提。有时大队也有派工,我就参加过一次造桥,河两边用石头砌好桥墩,上面盖水泥预制板作为桥面。但在用手摇绞盘机拖水泥预制板时,发生钢丝断裂事故,一个太仓本地浏河知青被击中腹部,当即送医,诊断为脾脏破裂,手术摘除,后来因残安排回了浏河。
不是农忙季节,农村还是比较空闲的,晚出工,早收工。农活也不太忙,颇有点田园生活的感觉。村民住宅比较分散,自南至北两三百米的距离,散居五六处。生产队长住在最南端,当队长一行走出住宅,饲养员先看见,便将旁边旗竿的三角小红旗升起来,大家知道出工了,陆续从各自住宅走向中间仓库、水泥晒场,短暂聚会、安排当天工作后,便各自分头去了。当时没有电话,公社广播也只有生产队会议室才有,这种原始的联系方式就这样一直维系着。派工前照例唯一的富农分子在大家面前低头认罪,这已经形成一种程式,见怪不怪;异曲同工的是贫下中农家中吃饭间朝外墙壁的架子上,摆着毛泽东的塑料半身像和四本书,吃饭前对此鞠躬,这也是“文革”在当时农村中的一点世相吧。
一个人在农村最最难的是吃菜问题。镇上早晨有菜买,但不可能天天去,而且一个人吃,买多了也不行,冬天还好些,夏天惹馊,只能现烧现吃。所以一般只能用鸡蛋来对付,大队部旁小店收购农家鸡蛋每斤六角九分,卖出每斤七角二分,中午或者蒸个鸡蛋,或者煎个荷包蛋,早晚就吃萝卜干了。有一年冬天,在河里罱泥的时候,一条一斤多重的鲢鱼跳上船来,赶快按住,收工时去生产队仓库称了一下,账上记下两角钱。鱼切成三段红烧,对付了三天。
那个年代,苏州南酱店的各种酱菜、萝卜干的生意特别好,因为我们每次离开都要带上不少,尴尬时就作为过饭菜。有一年秋天,种了一些大青菜,一时吃不完,就洗干净扔在屋檐上,待稍干瘪些,弄一只甏腌起来,一个多月后打开看看,可以吃了,腌菜梗切成段,大家一起当吃粥菜吃,鲜美清脆;菜叶则切细炒来吃。记得当时大闸蟹三角五分一斤,当然也吃不起。总之,就这么胡吃吃,谈不上口味,更奢谈营养了。
洗澡也是个问题,一来没有足够多的柴烧水,二来没有洗澡盆桶,所以每天只能擦擦身。一脸盆水,先洗脸,再洗头,后擦身,然后洗脚,最后洗袜子。有一次实在觉得难过,借了老乡的脚踏车,来回骑行十几公里去浏河镇浴室洗了个澡。一般都是回苏州时到浴室彻彻底底地洗干净。
记得有一年“五一”劳动节,由于经济原因,我们不准备回苏州了,因为来回车钱要3、4 块钱,而当时农村务农一天挣的工分相当于五、六角钱,每月最多预支5元钱。4月30日晚上开会开到10点多,时值“文革”期间,政治狂热,农村也经常开会。思乡情战胜了一切,我们毅然决定:骑脚踏车连夜赶回苏州。当时三人骑一辆车,大家轮流踏行,一人踏,两人在后面打瞌睡,80多公里的路程,骑了6个多小时,终于在早上6点到达苏州。这事印象最为深刻。
1970年初,苏州市组织了上万人的拉练活动,由各部门、各工厂的干部、工人参加,路线是从苏州,经昆山、太仓、浏河、沙溪、常熟,回苏州。全程200多公里,耗时十几天。
我母亲也在其列,事先得知消息,估算那天应该到达附近,我买了几条鲫鱼烧好,借了脚踏车找过去,骑行了十几公里,在陆渡镇附近的村庄遇见大队人马,正在吃饭休息,因为厂旗高扬,很快就找到了我母亲,短暂见面后即分手。工人应当在工厂好好干活,耗时耗力出来走路,真不知是练脚筋,还是搞脚筋!
那个年代,物资匮乏,手表属于奢侈品,很少有人带手表,农村尤其如此。大家只能估算时间,一个是看太阳,面朝正南方向,根据太阳的方位,推算时间,正负误差在十五分钟之内而沾沾自喜,真无聊,也是无奈之举。还有是看公路上的公共汽车,预先记熟汽车时刻表,加上开到目之所及公路的时间,即为当时时间。当时稍大的汽车站,墙上陈列目的地的票价、距离,所以我们推算出当时公共汽车的票价是2分3厘每公里。枉读九年书,用于此等细枝末节处,令人哭笑不得,实在是有负当年之辛苦读书。
因为“文革”,当时没有什么书可以看,我家中原有一本胡云翼选注的《宋词选》、张友鹤选注的《聊斋志异选》, 时刻带在身边,闲暇时反复研读。一直想看《红楼梦》,新华书店柜台陈列着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四本一套的《红楼梦》, 标价3.45元,旁边注明“凭单位介绍信购买”,只能望书兴叹。后来邻家小弟借给我上下两册的石印本《金玉缘》( 《红楼梦》的一个版本),第一次拜读了《红楼梦》全书。几十年后,我收藏了十几种不同版本的《红楼梦》和各类“红学”著作,忙于生计,却发现已没有充裕的时间研读了,只能抽空泛泛读过。
“文革”中,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鲁迅的书没有被禁,所以我买到了《中国小说史略》和《鲁迅杂文选》上下两册。那时我还买了许国璋的《新概念英语》四册,有心自学英语,限于当时没有有声读物和播放设备,仅记了一些单词,不了了之。那时,农村没有电,使用煤油灯,名副其实的挑灯夜读。
下乡最初的几年,是最无助的时候,这个年龄段理应是长身体,发奋读书的时间,却全然没有思想准备,走进了完全陌生的天地之中,从事着人类最原始的劳动,过早的承受了生活的重担,失去了人生前进的方向,时刻感到孤独、无奈和迷茫。每当夜晚,万籁俱寂,在煤油灯的荧火之光下读书,感到的是一种享受、宁静、忘我而超脱。这期间,试着写了一些诗词,虽然稚拙,却是当时真实生活的写照,真切思想的感受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五一”回苏途中
菜花百现千柳隐,
何故姑苏久未临?
遥寻北塔出天际,
急步中街见思亲!
1969.4
春日有感
麦浪微波含新绿,
柳丝轻摆露嫩尖。
款款春风邀作伴,
踏青不见虎丘山!
1970.3
雨日
—-清平乐
江风阵阵,疏雨东西任。小小茅屋何所奔?浊酒也难解闷!
幼年性喜攻书,原来用处全无。何若孤床一觉,双亲幸见梦苏。
1970.5
无题
节前返苏城,抑喜久复萌。
常念外婆孤,戴月大步奔,
乍见尚健安,悬心稍微稳;
近视老喜容,皱纹势更深;
复言年迈体,自谓无用人。
见闻颇心酸,不觉热泪盈。
意尽小孙力,只望老欢心,
奈今度江郊,相慰不久逢。
育恩苦难答,自愧成此身!
1970.9
春雨
满树桃花含珠泪,
一群飞雀聚灶台。
心中只盼春光媚,
窗下急急怨徘徊!
1971.4
赠友人
天尚风云常难测,
人能疾祸永无侵?
明月清夜无觅处,
唯安良治病自行!
1971.4
夏夜
朦看月斜扇不止,
倦身犹自汗如珠。
四处蛙鸣一片闹,
周围蚊舞二掌逐。
1972.6
题图
草屋平地立,三载痛流失。
何日东风起,笑颜送人离。
1972.7
梦事
夜半梦中忽堕泪,
鼻酸心痛状至哀。
借问小君何所梦?
其思日日夜空悲!
1972.12
无题
—-江城子
1978.4
年轻人吃点苦,艰苦环境锻炼一下,也没有什么,问题是遥遥无期,该读书时没有书读,一无专业所长,将来何以立足社会、报效家国,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以殷切盼望回城是一个心结,也是我们迫切的愿望和诉求,但现实却是严峻的。我们每次回到苏州,都要去所在地派出所报临时户口,走时再注销,因为当时有关部门认为我们这批人是不安定因素。居委会的老头、老太们,听说我们回家了,三天两头来探望,无话找话,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再去啊,有没有报临时户口等等,让人感觉时刻处于监视之中,这也是当时的维稳吧。
有一年秋天,短暂回苏州后再去乡下,因为外婆罹患子宫颈癌,在上海肿瘤医院激光治疗,所以我准备转道上海走,先去探望外婆。外婆告诉我:“ 医生说治疗已结束,可以出院了 。” 我即去办理出院手续,外婆是苏州珠宝厂退休人员,退休工资每月12元,享有医保,就医前单位开具四联记账单,上海也可使用,无需另外交钱。一起坐火车,将外婆送回苏州后,隔日我再去乡下。
外婆回苏州以后,继续吃中药,当时郊区的长青公社卫生院有个郎中姓钱,说是能治癌症,无须病人到场,根据病历和家属描述即开方子,开具的中药里面有生半夏、生南星、生附子等含有较大毒性成分,说是以毒攻毒,一贴药将近一斤,每次开七贴,服完再转方,而且指定去临顿路的一爿药店配药。病笃乱投医,也有许多人远道去求医问药,竟日门庭若市。二年后,外婆还因癌症去世,当时我在苏州,为她送终,未留遗憾。外婆火化当日,我一人喝了许多白酒,晕天晕地,吐了大半脸盆,自此白酒滴口不沾。
1970年代初,七O、 七一届相继分配,全部留城安排工作。此举对于六八年前后下乡插队的老三届们极为不公,不啻是一声惊雷,回城梦碎,希望渺茫,哀声遍野。随后苏州地区部分直属企业如苏州钢铁厂、苏州地区汽车运输公司等也在下乡插队青年中招工,有关系者即循此回城了。剩下没有路的,要么面朝黄土务农,要么自谋出路。面对此种局面,势必也要自己寻找出路,学点技术。
当时仿古书画在外贸市场比较畅销,有关厂家来不及生产,以外发来提高产量,而苏州也有可观的这方面的人才。我自小对画画颇有兴趣,心想此也是一条出路,遂决定学画。仿古画共有三类,工笔山水、花鸟和仕女,我比较喜欢仕女画。说干就干,买了一些毛笔,无非是小红豆、小蟹爪和中白云等,从练习线条开始,先用普通白纸,再用拷贝纸、描图纸、熟宣纸,然后通过有关厂家的朋友借来一些画稿临摹。说来也好笑,没有拜师,无师自通,全靠自己揣摩、苦练。几个月后,有些模样了,居然小成。即弄来色绢,直接在绢上勾线、开相、敷色。学画要有一定的天赋,至少是要真喜欢;其次要有恒心,要坐得住,定得下心来;再是一定要能静心,一笔一划一丝不苟;最重要的是要多练多画,熟能生巧,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小幅成功之后,兴致更高,精益求精,乐此不疲。以后即为自己的一个终身爱好,虽然仅是初入门道,充其量仅达到画工水平,但手艺在身,终身不忘,受益无穷。
当年临摹的部分画片
学画利用节假日和空闲时间回苏州进行,当时因为户口尚在乡下,无法长期脱离。以后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学画没有继续发展下去。但是在困境中不是碌碌无为,不言放弃,而是奋力拼搏、努力过,这就够了,方不负于自己,无愧于人生!
1975年,下乡插队已经7年了,还仍旧在农村接受教育,于艰苦锻炼中成长,只不知何时才能毕业,虽回城有意天天盼望,奈岁月无情遥遥无期。那年夏天农闲回家度夏,住在楼下的李先生(众邻居都这样称呼),他在苏州罐头食品厂当生产科长,一次闲谈时,他说他们厂因为人员严重不足,而生产任务很重,主要生产杨梅、枇杷、桃子和猪肉、凤尾鱼等罐头,每年招用许多季节农民工,大都是周围吴县东山、渡村和渭塘、太平等农村的农民,有的公社农民还不愿意出来,都是派的苏州插队青年,并问我如果愿意去做的话,可以附在他们一起。我当然愿意啦,他说还以为我不愿意呢,我说我已经落拓到在乡下种田了,能够在苏州做工,真是天大的好事。
在征得生产队同意后,75年9月起,我正式到苏州罐头食品厂包装车间上班。整个包装车间除了部分正式工外,有一半多是外包工、临时工和农民季节工,里面有二、三十个是苏州插队青年,“同是天涯沦落人”,感到非常亲切,自此过了二年零九个月比较舒心的日子,一直做到1978年6月返城安排工作。
苏州市大部分下乡插队知青直到插队八年后才逐批回城安排工作。期间我父亲曾去苏州市上山下乡办公室询问插队青年返城事宜,接待者说你们家是一农一学,如果回城后,你们家就没有人在乡下了,其他一家下乡几人者又怎么办呢。原来此等事也等同摊派,但又不无道理,听此言后我父亲顿感无语, 怏怏而回——可怜天下父母心!“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此之所谓也, 所以我一直等到1978年6月, 最后第二批才回苏州,下乡实足九年零九个月。
下乡插队十年,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大好年华,本当应该是读书、创业的年龄段。然而历史仿佛就在这时定格,我们的正规学历止于老三届初中毕业。“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何况耽误了整整十年。试想在研究生多如牛毛的当今,初中学历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能找到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少壮不努力 ,老大徒伤悲”, 然而仅仅是我们不够努力吗?
对于个人而言,这十载时光的难忘历程,是人生的一场磨难,是心灵的一道伤痕,更是时代的一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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