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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丨方方:​青春怎能不后悔?​书生放牛落笑柄

方方 新三届 Today

 作家简历

1982年作者大学毕业后


方方,本名汪芳,祖籍江西彭泽,1955年5月生于江苏南京,成长于湖北武汉。1974年高中毕业后在武汉当过装卸工,1978年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后分配至湖北电视台工作。曾任湖北省作协主席;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一级作家。


原题

青春怎能不悔?




作者:方方


老编插话:祝贺作家方再度获奖。据报道,1月23日,法国授予汪芳的《软埋》爱弥尔·吉美亚洲文学奖。另外,2020年11月中旬,方方还入选英国广播公司BBC评选出2020年妇女百人榜。

 

     
曾经看过本地一个知青艺术团的演出。当年的知青们穿着旧时服装,挥动着旧时的舞蹈手式,激动而兴奋地表演着同样也是旧时的节目。

他们中许多是下岗工人,也还有些是提前退休的职工,当然也有过好日子的人。虽然他们的身份不尽相同,可脸上的沧桑却都是一样的明显。眼角业已皱巴巴了,双鬓也白着,只是他们的神情却仿佛自己依然年轻。

特别是舞蹈着的女知青们,腰自然有些粗,动作也颇僵硬,这也难怪,她们中有人已作了奶奶。但她们却激情似火。他们纵情歌舞,也纵情欢笑,在歌中怀想自己曾经有过的岁月,在舞中忘却天天都在的烦恼,就仿佛重新找回了青春。纵是泪水已然在眼眶之中晃荡,他们却仍然微笑着说:我们青春无悔。

我为他们的这种豪迈,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但不久前,我碰到一个下岗的老三届知青,说起这场演出,我问他对于当年的下乡是不是也觉得“青春无悔”。他粗着嗓门说:那都是屁话!他说千把万的知青,有几多过得自在的?有几多实现了自己理想的?就那么几个发了财的人,升了官的人,运气比别人好的人,觉得有点耀祖光宗了,在那里“鬼做”(武汉话指假模假式的意思)。生怕上千万过得不怎么样的知青不晓得他正走鸿运。叫他下岗,叫他退休,叫他找不到工作,上街拉板车或者痞着脸求老板打份工,看他还会不会说青春无悔。我要是不下乡,会落到今天?几多像我一样的知青,因为下了乡,中途辍学,到现在是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要本事没本事,思想观念还正统得不敢干一点出格的事。人都被毁了,还谈什么“无悔”?

他说话时显得很义愤,偏激自是难免。但却不无道理。
     
我其实很能理解“青春无悔”一说,但从理智上却觉得青春应该是有悔的。我的三个哥哥中有两个是知青。他们一个下乡五年,一个下乡七年。我送过他们,接过他们,深知他们在乡下的生活经历,也深知他们的前前后后的心情。因为这个的缘故,我对知青总是怀有深深的崇敬,对知青的文学也尤其喜欢,尽管那些作品中充满着革命的浪漫主义。

     我觉得知青下乡,虽然当时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国家的就业压力,沟通了城乡隔阂,也的确让许多青年在乡村得到了锻炼,了解了世间生活,对人生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但是它却是一种政府强制行为,是政治暴力的结果。

上千万的青年人面对这种政治暴力,没有任何个人意志的选择。不能深造,不能求学,不能实现任何个人的理想,不能追求任何个人的爱好,不能顾及家庭有没有困难。下乡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要么回老家,要么便按政府统一划片下到指定地点,仅此一条出路。徜若想设法留在城里,便为全社会所不耻,甚至更糟。

处在这样状态下的人,几乎就不是人了。正值求学的人,中断了求学的机会;正值学艺的年龄,也丧失了学艺的条件。青春固然也可以去种地,但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迫使千万人同时离家去学种地,竟然还会无悔?

我常想,如果不是一种敷衍应酬或是随口说说而已,那么就未免太矫情了。
   
 “青春无悔”在我的眼里,从来都是老知青们一种无奈的宣言。只因为他们在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地下了乡。他们的青春和他们的乡村生活已然绑在一起,共同揉进了那段时光之中,揉进了他们的生命之中。

知青生涯就等于是他们的青春经历。他们不愿意轻易否定自己生命中的这段经历,哪怕这段经历是被动造成的,是满怀着痛苦的。于是他们把那一块还带着血色的伤疤,稍稍修饰一下,将它变成了鲜艳的花朵。

其实,如果真的把青春找回来了,他们还会像当年一样,满怀着激情,唱着歌儿下乡去吗?想必不会。所以他们虽是既歌又舞,而内心一定都还能明白这“无悔”的岁月,不过是心头的一块创痛而已。

如果有人硬要说他的下乡经历就是“无悔”,那也无话可说,只但愿是出自真心。

2006-05-02


外一篇
书生放牛

 
    
“文革”期间,一大批书生被赶到农村,他们中很多人都干过同一件事:放牛。在乡下,大约放牛是件最简单容易的工作,所以,我们常能见许多五六岁的小孩子或是老得不能劳动的老人出门放牛。他们仿佛学都不用学,天生便能把牛放好。但书生却不行。书生之所以是书生 ,便是他比别人多有一种书呆气,即使让他们放牛,也不例外。

曾经有两个书生放牛的故事,让我笑得几乎跌倒。
    
一个是徐迟放牛。那年徐迟被通知去五七干校。城市长大的徐迟虽说天南海北跑过不少地方,但对乡下生活究竟如何一定缺少了解。徐迟得知他到五七干校的活儿是放牛,便立即去街上买回一支笛子。

他脑中想必出现过牧童坐于牛背,一支竹笛横吹的画面。背景上或有炊烟袅袅,或有山水田园。总之他觉得放牛是一定要吹笛子的,哪怕让他放牛的人目的是要他改造思想。他拜了老作家骆文的儿子——一个中学生——为师,突击学习了几天,然后便带着那支笛子去了五七干校。

故事到这里,皆是机关里的传说。为证实其真实性,我特地去问徐迟。徐迟认真地说,是呀,我吹了好些天,可是牛都不听。他的女儿小音说:“什么呀!他对着牛吹,吹得牛个个都烦他,连草都不吃了。”小音的话,令我大笑一场。说给谁听,谁都笑疼肚子。
    
另一则放牛故事却是我父亲说的。那时父亲也由机关下到五七干校。父亲所在机关是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三峡大坝就是他们设计的。那是个工程师成堆的地方。这一群工程师在那年头都得轮番地去干校种地和放牛。

有一回,两头牛在田里打起架来,牛角抵着牛角,互不相让。这便急坏了工程师们。上前去拉架,又不敢,毕竟太危险;由着那俩牛打去,也不行,伤了牛也是不小的责任。工程师们便像论证三峡大坝似的,一个方案一个方案地论证 ,以便找出一个最佳的。

最后他们终于一致地选定了一个,即:派出两人,一人拿一根绳子,分别从两头牛的尾部潜伏过去,人不知鬼不晓地将绳子套住牛的某一部位,最好是腰部,然后把人分为两帮,有如拔河,同时后拉,从而一举把牛分开。

于是有两个勇于献身精神的工程师报名套牛。他们俩人分别在距两牛屁股约十米处开始匍匐前进。其它所有的工程师都伫立远处屏气观望。然而这两人虽是勇敢,爬至离牛只两三米远时,终因胆怯,败下阵来。下来时说,这方案只有在牛处于静态时方可用之,而动态中使用却不可行,极有可能被牛踩伤。众工程师们恍然,都说,哦,哦,有道理,原来如此。

牛架未解,只能再想新的办法。讨论正激烈,走过来一个老农民,手上拿着一簇火把。仿佛十分随意地走至牛的跟前,将火把往两牛之间一扔,掉头便去。头角抵得正紧的牛,见有火把,竟一下松抵,各自调头,分别朝两个方向踱步而去,过程和方式简单得令一群工程师目瞪口呆。

我父亲说时,自己也大笑不止,笑完说,当时我们真是空有满腹学问,没有一个主意。
   
书生放牛虽出尽洋相,但书生的能耐不在放牛。书生能做无数远远复杂于放牛的事。比方著书立说,比方设计大坝等等,等等。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让会放牛的去放牛,让书生去做他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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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方方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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