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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丨夏春元：绿皮火车，渐行渐远的老时光
原题
看绿皮火车
一首名为《绿皮火车》的歌曲，撩起了我对这样一个已渐行渐远或许不久将遁入历史的老式火车的诸多怀想。
从上世纪中叶开始到本世纪初的几十年里，绿皮火车至少承载了几代人磨灭不掉的记忆。
中国地域辽阔。曾经的那些年里，绿皮火车是国人长途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早年间，飞机只是极少数人享用的奢侈品。而在几乎没有私家车的年代，汽车更不是大众远程往来的交通工具，除非是用于必要的公务。作为普通民众基本上都是依靠火车往来公干、旅行或者探亲访友。
搭载所有人南来北往的正是那一列列穿行在祖国各地的绿皮火车。凡是乘坐过这种火车的人，对它那葱绿色的外貌和车厢里那股说不清的特有的味道都很熟悉，甚至无论在什么地方比如电影里或图画上看到它，都会产生一种亲切感，勾起一些特殊的回忆和联想。
第一次独自乘坐绿皮火车的自己大概只有十来岁，是因为母亲工作忙不能回老家看望她的母亲，只好让我代为前往，也是想让我看一看从未谋面的姥姥。走的那天，母亲把我送到火车站，免不了千叮万嘱。
因为那趟火车逢站必停，从北方小城到达北京大概坐了七八个小时之久。当起初的新鲜劲儿过去以后便是百般无聊。嘴里嚼着母亲给带上的煮鸡蛋，耳听着车轮撞击铁轨的单调的声响，两眼呆呆地望向窗外，看着路基上的里程碑一个接一个地向后退去……
从祖国心脏的永定门火车站（现在叫北京南站）中转到了乡下老家已经是黑黢黢的午夜。这和现在一个多小时可达的高铁实在是不能同日而语。
自那以后的许多年里，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乘坐这种绿皮火车四处奔波了。
乘坐绿皮火车长途旅行的人们，需要数十个小时甚至几天几夜都在同一个车厢内，不同的面孔和南腔北调由陌生到渐次熟悉，甚至能让人产生和这些同路人人早就相识的错觉。
如果乘坐长途绿皮火车，能和一位趣味相投的同行旅伴长聊闲谈，将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两人可以促膝而谈，通透地聊一个有趣的话题。在其它任何繁忙的日常中得到这一个心无旁骛的闲谈时间好像都是一种奢望。同时，这样的车厢漫聊还可以抵抗一下乏味的旅程。
记得单次最长时间乘坐绿皮火车是从北方家乡到“彩云之南”的昆明，尽管乘坐的是卧铺，但50多个小时坐下来依然是脚肿腿胀，下车以后晃晃悠悠感觉好像还在行进的车上。
长途行驶的列车通常都挂有卧铺车厢。卧铺分为硬卧和软卧两种。软卧四人一个独立空间，有可单独封闭的门；硬卧如同仓库的货架子一样，床铺分层排列而立。
每到饭点，碗勺碰撞的声音，咀嚼吞食的声音，孩子哭闹的声音和人们来回走动的声音……汇成一团人间烟火的和谐交响。
那个坐在绿皮火车上的南方湿闷的夜晚很轻易地在脑海中浮出了水面。
晚上11点左右的列车开始进入夜行模式。说不清原因地很喜欢这样一个人乘坐夜行列车的感觉。
车厢里的人们都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空气中除了隐约传来的鼾声外，只剩下列车有节奏的咣当声。
你独自一人坐在卧铺车厢的边座上，看着窗外深陷在浓浓夜色中朦胧的山峦和原野，看着远处偶尔掠过的忽明忽暗的点点灯火，看着不期而遇的一条条河流毫不留恋地挥手别过……这一切，像是夜色赠给绿皮火车的朦胧诗句，也使人邂逅一种平日里很难体验到的感觉。
假如有谁也曾有过同样的感受，是不是会和你一样微启车窗，尽情地让夜风迎面吹拂呢？
每值此刻，你总是感觉头脑少有的清晰，想到了很多平时不曾想起的遥远的人和事来。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情境中，才能真切地领略到先人们所说的那种旅人愁绪吧。
每当陷入此等情境，我都会尽量避免让思绪缠绕故乡亲人，我知道那会令人倍觉伤感。
深夜时分，硬座车厢里白天的喧闹也已悉数散尽。车轮碰触铁轨的单调声响像催眠曲一样把大家都带入到了各自的梦乡。浑浊的灯光下，孩子们睡在大人的腿上，大人们或爬睡在桌子一角或侧（zhai）歪在同行者的肩头，所有人全然把自己交给了绿皮火车，火车也把无精打采的自己交给了广袤的大地和无边的夜……
把人生比作乘坐火车是很恰当的：相逢相别上车下车，既是偶遇也是缘分。终点到了，一拨人（一代）被清空换上来另一拨人（另一代）。还是那辆旧车那条老路，还是那个回不去的老家和那个没有尽头的远方，只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罢了。
绿皮火车，尽管人们是如此的熟悉，但那个年月仍然不是每个国人都有过乘坐它的经历，或者因为没有远足的需求，或者因为过于贫穷。很多年里的很多人，恐怕也只是远远地站在田野的土埂上看到过那种绿皮火车蜿蜒地穿越他们的视野。当年笔者曾经下乡的那个华北平原的村庄，绝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有见过现实中真正的火车。
绿皮火车，携带着几代人远去的岁月，缓缓移动在人们的记忆深处。曾经的它，承载着无数人的期盼、离情、憧憬乃至惆怅和迷惘日夜兼程地穿行在脚下这块亲切而多难的土地上。
绿皮火车，也一如其时的中国百姓，诚实、敦厚、质朴而低调，厮守在自己狭长的人生轨道上，周而复始地奔波着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所有这些似乎都终结在了今天的高铁时代。高铁时代的迅猛到来，催逼着绿皮火车加速地沉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今日中国，绿皮火车已经渐行渐远，并且终将凝结为旧时代中的一个特定的符号。今天的人们，在获得了高速移动的同时，也在失去慢节奏观赏风景的乐趣，这或许类同于人生得失之间的关系吧。
我常想，绿皮火车，不该就这样和我们决绝地道别，它们中的一部分，其实完全可以把原来交通工具的功能转换为旅游观光的功能，使其以富有年代感的慢行观光列车的角色继续留在我们的生活中。
会这样吗？愿未来可期。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插图选自网络，版权事务请联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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