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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泽宇《梦潜重洋》(十二) | 长篇科幻连载

房泽宇 不存在科幻 2019-10-22
周六愉快!
今天更新长篇科幻《梦潜重洋》的第12话~


前情提要:

困住岛屿千年的死之迷雾随海开始靠近,想解开浓雾谜团的贵族们乘着巨舰没再回来。海啸来临,浓雾随之而来,暴乱的岛民逃进贵族城堡避难,城堡却浮在了海中。


巨舰建造者之女诗迷雅遭遇了谋反,她与白夏乘着一艘秘潜水艇逃离了城堡。然而,大海中可怕的生物出现了,潜水艇也能量不足。


城堡里的桑象发现诗迷雅不见后心烦意乱,一个向他感恩的男人突然出现,开始在城堡中杀戮,面对着这个将自己当成朋友的杀人狂,桑象将如何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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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泽宇 | 未来事务管理局签约作者,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上件黑色幽默,在舞台上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梦潜重洋

十二  桑象号

(全文约7500字,预计阅读时间18分钟)

渔夫在帆布边缘次序引入活结,手法想当熟练,结扣套入旗杆,绳头一抻,结扣便在旗杆上以相等的距离锁死了。他麻利得像多年于海上的水手,打帆的技巧和刚刚杀人一样纯熟。

桑象则只是看着,从爬上城堡的尖顶之后,他就爬在那斜锥般地屋顶一块平坦的中条线上,他在狂风与黑夜中,在海雾与星光交隔之处,就那样盯着渔夫看,每看一会儿,他就大口吐上一阵。

鱼肉的碎屑和胆汁沿着他身边的顶坡流滚下去,这堆污糟的东西让他感觉肚肠和心肺都不在了,只剩下了堆肥脂和骨架。可他没把脑子没吐掉,因为红螺死时那狰狞的样子他还记得,耳朵也没闲着,传出匕首刺进眼窝时发出的声音,那种肌肉的割裂声让他印象深刻。

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竟这般容易,桑象从没想象过,人竟然这样轻易的就会死掉。他的喉结因此痉挛不止,手脚冰凉,被人的脆弱不堪震惊了,别说杀人,他连死人都没见过。

然而渔夫却在轻松愉快地哼着歌,就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看不出一点紧张或恐惧的迹象。就像一次大餐后在晴朗的天气里上工了,他认真地打着绳结,偶尔瞧上桑象一眼,露出既友好又真诚的模样,但那不是杀人犯应该有的表情,反而像两个兄弟在海中垂钓,哥哥用善良又憨厚地语气在教他,没什么难的,你看,轻而易举。

可这不是在钓鱼,是杀人。

“第一次上船我也和你一样,两者是有联系的。”渔夫以关怀的口吻对他说,“直到开始深呼吸,开始感应海风。是吧,有这个说法,其实不是,当你出海久了就不会吐了。

桑象可不是因为这个才吐,他还清楚的记得,是渔夫握住自己的手割断了红螺的喉咙,难以置信,刀会那么锋利,像切开水果一样简单,就那么冒出浓汁,露出其中细细的果粒。

那恐怖的伤口依然犹如在眼前,桑象无法不去回忆它,它撕开了脖子,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他不敢想象。可渔夫决口不提这事儿,仿佛那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他不避讳杀人的话题,但对那些血没什么印象,听起来像是顺其自然、是必然的。

渔夫,穿着毛绒棕色格子衣的男人,桑象实在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他为什么这样淡定?那锃亮的皮靴是用人的脊髓涂抹过的吗?在他粗糙的手掌纹路里,是不是还渗着更多人的血?桑象不明白,如果换成是自己,就算杀死一只小动物,都不会这样平静。

是啊……是啊……就是我亲手拿着那把刀把他的脖子……想到这儿,桑象喉咙又是一阵搅动,头伸到一边干呕起来,实在是吐不出什么了,可他想到这个就停不下来。

“深呼吸,海风,你再试试。”渔夫继续向他传输自己的人生经验。

桑象一边抹着嘴一边看着他,桑象从未质问过他刚刚的事,也不想让渔夫觉得自己害怕了。不得不说,他的确很害怕,因为渔夫就是一个可怕的杀人犯,但桑象同样承认,他也是朋友,唯一对他表现出友好的人。

那种能相互帮衬的友谊是他从不敢奢望的,他知道自己不善交际,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漫长的生活早就向他证明了,没人喜欢他。桑象就是纠结在了这一点上,他虽然对渔夫充满恐惧,但他无法排斥一个对他主动示好的人。再说渔夫是为了帮他才那样做的,虽然实在是超出了底线,可也证明这份友谊在渔夫看来有多么重要。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的人生经历肯定是全然不同的。桑象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他是对的,他想,也许应该改变的是自己。

桑象努力让自己平静,可那道脖子上的伤口总会窜出来,让他颤动不止。他知道自己讨厌红螺,也不喜欢巡逻的人,可杀了他们显然不在选项中。当鲜血沾满双手的时候,他觉得有种东西占据了他,从前的自己不见了,人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想宁可回到什么也不做的那段时间,宁可躺在床上直到把自己饿死。他不想再回忆,努力不去想,可发现做不到,那恐惧混合着自责,一直挤进他的眉头,让他懊悔,他想把它越挤越小,越来越看不见,可它却变得更加清晰、明白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深呼吸……海风……桑象照做了,显然什么用也没有,他再去想其它的事,可就算脑袋里想着别的,心中还是一样。这恐惧也不是单纯的恐惧,桑象发现,在这恐惧不断放大的时候,另外一种情感会同时出现。

这种感觉似乎能平衡恐惧感,不然他早疯了,就是那情感在把恐惧一点点压下去,桑象意识到要抓住那感觉,要放大它,用它来战胜那折磨人的恐惧感。

那种感觉,是一阵莫名其妙出现的兴奋。

刀划开红螺脖子的时候,这感觉就出现过,桑象咀嚼着它,感受着它。他发现这是一种快感,像是剥夺生命所带来的。

桑象继续将它放大再放大,这完全是无意识下做的,因为感受到它就能平息那不停痉挛的肌肉。

这是有效的,当桑象去感受那快感的时候,不但会感到放松,甚至自己的想法也产生了某些改变。

如果不这样做,怎么找迷雅小姐?桑象想,她不是也对这些人恨之入骨吗?他们平时不是也瞧不起自己吗?现在呢?桑象想,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桑象非常惊讶,因为他一旦顺着这个方向想,那股兴奋感的作用就变得越大,他从来都不知道,杀人竟然也会带来快感,那是一种原始的欲望,把一个令人讨厌、又十分强大的人杀死,把他被变成一副皮囊的时候。桑象感受着,仿佛他被自己吞掉了,是啊……好像游戏,死亡更像是游戏,一种能吸取对方力量的游戏。

想到这儿,桑象打了个冷颤,他为自己产生这样想法而吃惊。他拍拍脸,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不现实,现在可有很多事儿需要担心。桑象用理性抵抗着,就算不去琢磨刚刚的那一幕,他至少现在应该担心另外一件事儿,他冷静了一些,一名巡逻队的人失踪了,可城堡就这么大,马革本一定会找出真相的……

桑象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向四周,这别扭、狭窄的房顶仿佛成了唯一的安全地,他忽然感觉很多人现在就在找他。

他越这样想越害怕,一把捂住了脸,混乱再次包住了他,这次怎么绕也绕不开了。

与桑象不停在想象中折磨自己不同的是,渔夫却是精神饱满的,他似乎根本没有想这想那,一直认真做着眼前的事儿。正在桑象的思绪越发变得混乱不堪时,渔夫已经干完了,他把最后一根绳子匝好,拍了拍手,高兴地吹起了口哨。

“很荣幸为您服务。”渔夫转头一看,“哟!朋友,你看起来很糟啊。

桑象爬在一片粘液中,低着头沉默不语,他本来应该帮渔夫一起干,可他什么也没做,不过渔夫倒也没介意,“我也干过不少后悔的事儿,可它们是不一样的,这么说吧。”渔夫向他端坐起来,“只要有目标,就得干不情愿的事儿,这样才能变成真正的自己,除非那目标是假的,要不然就得干点什么。来吧朋友,船来了,咱们要把帆升起来了。

“等一会儿好吗?

“等什么?

“我们要被抓住该怎么办?”桑象还是纠结着这个问题,他太担心了,不弄明白什么也干不了。

“挺好的,能这么想说明你意识到有了敌人,是好事儿,一旦有敌人就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你要教我,比如他们问到红螺的时候,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回答?关我们屁事儿!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要我说,你担心的问题根本不会出现,未来无法预料,你以为他们会这么问,其实谁也不知道,但就现在来说,越快把这事儿弄完,对咱们就越有利。

渔夫催促着他,桑象的这些担心在渔夫看来似乎不值一提,可桑象不是渔夫,能这样坦然地活在当下,他总是被各种幻想所困扰,但他羡慕渔夫这样的冷静,要是自己也不会害怕,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桑象努力让自己平复下去,也许现在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他撑住膝盖,终于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揉了揉麻木的那条腿,慢慢挪到了他这边的旗杆那儿。

他打量着这杆子,渔夫刚刚已经把帆穿在了两根旗杆之间,中间的距离桑象之前计算过,他把风的作用力也考虑了进去,现在看来帆的大小裁剪的刚好合适。

桑象握住了最下边的绳头,这是他的第二件作品,可他现在没有得意的感觉,这时候帆对他来说已没那么在意了,现在只不过是把该干的事儿干完。

“我数到三,咱们就一起拉。”渔夫把绳子攥进手中,他又看了眼垂头丧气的桑象,“精神点,桑象号就要起程了,你就要成为船长了,来吧!开心点!听我的口令。”渔夫抹了抹胡子,“一……”他大声数了起来。

桑象等待着,可渔夫只数了一个数,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了。桑象抬起头,渔夫正望着城堡的下方。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面孔凝固起来。

桑象不知道怎么了,但同时也开始紧张。但过了一会儿,渔夫又转回了头,“好,没事儿,我听错了……”他嘀咕着,又把绳子拽紧,“继续。”他说。

可桑象觉得不对,渔夫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声音也压低了。

“有人来了吗?”桑象小声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从头开始吧。”渔夫把绳子提起来,“一……二……”

可他数到这儿,又不再说话了。

桑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嘘……”渔夫忽然把手指放到嘴边,他侧着头,仿佛在倾听风中的动静。

呼啸的风灌进耳孔,刮擦着桑象的耳鼓。汗从背上淌出来,粘住了他的衣服。

桑象也听到了,风中有其它声音,不是叫喊声,也不是脚步声,混在狂风之中的,是一种变调。

桑象睁大了眼睛,这回不是听错了,他之前在房间里听到过,虽然是那样缥缈,但显然不是幻觉。

那是一阵女人的歌声。

桑象也看向下面的海雾,因为那歌声就是从雾里传来的,如果雾里有人,桑象尚可接受,虽然奇怪,但又不是不可能。可如果有人在雾里唱歌,那就有些诡异了。

“下面……好像有人。”桑象紧张地说道。

“你知道是谁?

“不,可没听到那阵歌吗?

“当然。”渔夫想了想,“你知道有一种衣服吗?

“什么衣服?

“我知道有一种衣服,在南烟市见过到,穿上就能进到雾里……可那衣服有个头套,很厚实,穿着它就算大喊大叫外面的人也听不见。

“所以她把头套摘了?

“那就回到了之前的问题,防护服没用了,谁还能活着唱歌?”渔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也许雾没有毒呢?”桑象提出他的观点,但渔夫完全不接受。

“当然有毒,虽然不一定会让人死……”渔夫思考着什么,他继续听着,像在分辨其中的音节,可那歌中没有歌词,是嗯……啊哼唱般的,嗓音优美而空灵,如礁石与海浪共同谱写的诗。

桑象忽然听出了什么,“这声音……是迷雅小姐的声音!”桑象惊觉道,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认为了,在房间听到时他就这样想过,他认识诗迷雅好多年了,也听她哼过歌,他甚至觉得这歌的旋律迷雅曾经就哼过。

“就是迷雅小姐,太像了!”桑象越听越觉得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迷雅,他再想不出会是谁的语调儿了。

“你听出来了?是那个姑娘?

“就是她。”桑象赶忙把身子探出去一些,他已经能确定了,“迷雅!”他向着下方的雾大声喊道。

“嘘……”渔夫向他摆了摆手,让他把身子缩回去。

“可她怎么会在那儿,我得去救她。”桑象焦虑起来。

但渔夫似乎是在担心着其它的什么。“朋友,如果你确定,那可就有个坏消息了。”渔夫对他说道。

桑象瞥了他一眼,“什么坏消息?

“解释起来比较费劲儿,但我得让你知道海下面能有什么,我基本上已经确定是什么在唱歌了。

“当然是迷雅,因为就是她的声音。

“听着,这世界上能唱歌的东西多了,大海里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玩意儿。

桑象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告诉你,唱歌的不是那姑娘,肯定不是。”渔夫说,“是它过来了。

“谁?”桑象问。

渔夫看着他的眼睛,“一种动物,一种鱼……或其它什么玩意儿吧,但那不是人,在你们这儿,你们叫它海怪。

“迷雅可不是海怪。”桑象对于渔夫的判断有些生气。

“但这种玩意儿我知道,我们叫它蛙蜥鲑,长得乱七八糟的,我很难形容它,但这家伙可以模仿任何听到过的声音,它是海雾中随机产生的一种合成物种,六七种东西拼出来的。

“什么?”桑象一点也听不明白他的话,蛙蜥鲑?不管是拆开看还是连在一起都没听过,“就是迷雅。”他坚持着。

“人可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区别所在。”渔夫也并不打算解释清楚,“我说,咱们俩个要大难临头了。”他神色变得紧张了一些,“室外是好目标,你肯定猜不到它的舌头能伸多长。

桑象不再听他的胡言乱语,拿起脚边的绳子,开始数起长度来。

“想干什么?”渔夫问。

“当然是救她。”桑象低头测量着,“迷雅小姐就在那儿,我得下去弄她上来。

“好家伙,有你的,把那怪物捞上来?

“是迷雅,没有海怪,别再讲传说里的故事了。

“我真见到过,它大多会模仿落海人的呼救声,的确,学女人唱歌倒是头一次,真有意思,不过算了,朋友,我说过会帮你的,你是我的恩人,别弄那绳子了,你看我的。”渔夫说着扶着旗杆站了起来。

桑象瞧着他,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只见渔夫提了提裤子,双手围成喇叭状放到嘴边,他忽然扯起嗓子,“救命!”他向歌声的方向大喊道,“谁来救救我!

他的举动莫名其妙,把桑象看愣了,“你在向谁求救?”他不解地问。

可渔夫没有理他,继续那样喊,这时,桑象听到那歌声的位置变了,正在一点点靠近过来。

直到很近后,渔夫忽然伏下身子,爬在了杆子下面。“快爬下!”他提醒桑象。

桑象犹豫了一会儿,但也照做了。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爬在房顶上一动不动,桑象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期待着迷雅的回答,可这时,那歌声戛然而止了。

漆黑无比的屋顶上,只剩下阵阵风声,龙启星将屋檐扫出一条亮边。就在这时,在那亮条不远的地方,在黑暗深邃之处,桑象猛得看到,一颗圆圆的东西悄悄伸了出来。

桑象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它,它静悄悄的,像一颗长着长长脖子的头,比人的脑袋大上一圈,似乎环着两层发光的东西,比豆粒还小。

桑象惊讶极了,渔夫也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儿。那怪东西旋转了一圈儿,像在寻找着什么,接着,它如刚出现时那般,静悄悄地、幽灵般地缩了下去。

“救命!谁来救救我!

忽然间,那下方的雾里炸响了一阵撕心裂肺地求救声!

桑象听得浑身发抖,因为那声音正是渔夫刚刚的叫喊声!

可现在渔夫跟本没有说话。

这糁人的惨叫让桑象紧紧抓住了旗杆,而渔夫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听到了吧?这才是它擅长的,吃掉救援的人。

桑象瞪大双眼,他可从没想过世界上真有海怪,今天吃的烤鱼是他见过最大的海洋生物了。而现在发生的一切让他不得不相信,正如渔夫所说,它在模仿人的声音,一种能模仿人声的海怪,桑象的世界观一下被颠覆了。

“救命!救命啊!”那惨叫声还在持续着,刺耳与诡异的回响与人无异,甚至夹杂着恐惧和焦虑的细节,其真实感让人无法怀疑。

“别回答它。”渔夫提醒道,“它正找我们。

桑象用打颤的牙齿回答了他。

渔夫再次提起绳子,“希望你的帆能有用,它一定会赖着不走的,如果吃不到东西,这玩意儿就一直粘着你。

“渔夫……”

“别说话。

“我害怕……”

“那就把绳子拉紧。

桑象把绳子攥进手里,渔夫没给他缓解的时间,他忽然大喊一声,“三!”喊完就拉下了绳子。

桑象愣住片刻,但马上反应过来,两边的绳子同时拽了下去,堆在屋顶的帆立刻像注入了生命的泉水,先是抖了抖,然后便升起来了。

此时是风季,西南风的力道很足,帆的边缘一展开后便像皮鞭一般在空中抽打起来,啪啪作响,它抓住了风的力量,如布袋一般鼓了起来。

俩人用尽全力与风抗衡着,帆在拉起来后一点点展开,越向上越慢,但终于升到了顶,等完全展开后,两人立即把绳子穿进锁结,以最快的速度在旗杆上绑死了它。

可他们刚把绳子结好,脚下就倾斜了起来。城堡忽然顺着风的方向歪了下去,桑象脚滑了一下,大惊失色地抱住旗杆,他感觉城堡在翻倒。

“怎么回事儿?”渔夫也抱住了他那边的,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它继续倒下去。一会雾面露了出来,在他们身侧。桑象闭上眼睛,等待着掉进去。而这时,它停下来,屋顶变成大斜坡,以倾斜的角度停了下来。

两人身体抵在旗杆上,都不敢再乱动,这城堡好像剩下一口气悬着,随时都有整个倒下去的可能,但它停下了。这时城堡下方传来了尖叫声,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城堡变成这样,下面肯定已经乱成一团了。

桑象看向入口处,它已经在高的那一边了,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桑象死死抱着旗杆,一动不敢动看着下方的雾,它们依然在蠕动,在原来的位置,城堡没有变成船,它还是呆在原地。

“船长。”渔夫抱着旗杆,他姿势没那么僵硬,还能用一只手挥舞。

“我们还在这儿,被什么拽住了。”桑象惊慌失措,但也印证了之前的猜想,城堡呆在原地如果不是因为风不够大,那就是有东西拽住了它,显然现在就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帆顶着风就把城堡刮倒了。“把它降下来吧。”桑象指着呼呼作响的帆。

“已经晚了,风会把它吹走的。”渔夫没有答应他。

“可它变不成船了!

“安静,安静!”渔夫担心的是别的事儿。

“如果它……”

“安静!

桑象闭上了嘴,因为这最后一声不是渔夫叫的,而是雾里传出来的。

两个人像雕像一般凝固在那儿。

那声音近在咫尺,就在他们的下方,在花白的海雾中,渐渐显现出了一层灰色。

“安静!安静!”那影子发出渔夫的声音,一遍遍的在向他们靠近。

渔夫手指放到嘴边。

它来了。

“你们他妈的在干嘛!

忽然间,在屋顶通道口那儿,一个人从那儿探出了头来。

是巡逻队里的一名号角手,他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看着他们两个。

渔夫和桑象都没有回答。

“妈的!”他嘴里叫骂着,又向上探出来一点,半个身子露了出来。

这时他一脸吃惊,因为他看到了那面风中的大帆。

“混蛋!原来是你们在搞鬼。

两人沉默不语。

那号角手曲起眼睛,打量着他俩。“我记住你们的脸了,把那鬼玩意儿……”

他指着那帆,话还未说完,城堡忽然震了一下。地面如被重击了一般,猛得甩了起来。桑象胳膊被扯得一阵剧痛,他紧抱住旗杆,差一点就被甩飞了。

城堡像被按倒的不倒翁,力量松开了,它又弹了回去,它弹到平衡位置,向另一边倾斜,又摆动回来。

但这股巨大的力量让那角号手没有任何防备,他从通道口窜了出来,被甩到了空中,而正在他要落下的时候,一条长绳般的物体从海雾中窜出来,飞快地衔住了他,接着嗖地一声,他被拖了下去。

他消失了。

城堡依然在剧烈地摇晃,左右摇摆。渔夫松开旗杆,跑到桑象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城堡虽然摇晃的利害,但屋顶已不再那样倾斜了,渔夫拉住桑象,半爬半跑地向那通道口子逃过了去。

△被恐惧与期望捆绑的桑象(绘画:房泽宇)

桑象在眩晕中看了一眼那大帆,它依然呼呼作响,老老实实地栓在杆子上,不是帆的原因,是下面抻住城堡的力量不见了。而当桑象到了通道口再看了一眼海雾时,它们正飞速地后退着。

城堡已经在行驶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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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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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房泽宇绘画“被恐惧与期望捆绑的桑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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