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炎、火光：脸谱｜《疫战时刻》影像无限期征集（26）

凍土層 2021-02-13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纪实摄影 Author 皇远方

火炎作品

火炎拍摄的《新桂林山水》给我很深的印象。那是哪一年，酒席上的火炎硬气豪爽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对于人尽皆知的美景，摄影师在撷取的时候往往选择了习惯性的漠视，手中的机器成为固化的陈旧的人云亦云的审美的奴隶，因此坠入流俗。而火炎拍摄的桂林山水不是这样，而是如其所是的观点，从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的广博视野去观照眼前之景。很多人认为风光摄影最易上手，初学摄影的人也最喜拍风光，但风光摄影最考验眼光学识功力，最易暴露拍摄者的平庸和恶趣味。

这也是火炎一贯的观看世界的法则，总是在一个大的视野里，社会和时代的背景上观照风光、景观或者族群，譬如他拍摄的海南黎族、广西黑衣壮族。摄影师的观念如此依托记录得以呈现。

年首以来的疫情如同给所有人的日常生活拉上一块陌异的背景，这往往就是艺术开始的地方，特别是对影像工作者更是如此。从我的小说写作习惯来看，我一定是先把人物送到一个陌异甚至超现实、魔幻的境地，这时候小说才能开始，小说写作的过程就是人物归来的过程。

火炎在这场疫情中不仅没有缺席，而且在海口、西安两地拍摄了四个专题，这和他的职业（记者）有关——在没有优秀的摄影师的情况下，摄影记者往往记录了时代——而且这一次更为特殊的是，他与跳街舞的酷帅儿子火光合作完成，他拍摄，儿子写文字。在疫情之前，两人对彼此的爱好互不感冒，因为疫情他们达成了理解与合作。我在征集开始时说过，疫情对无数“失散”的家庭安排了“家庭时刻”，重新认识家庭，重获家庭力量。

接下来的几期，我会陆续编发家庭成员合作完成的项目。

2020.01.22 从西安乘飞机抵海口与家人们过春节。

2020.01.23——02.15 海口春节期间，拍摄疫情专题《無常》及《失落》两组图片。

2020.02.16 从海口乘飞机返回西安途中。

2020.02.17—03.01 在西安家中自行隔离十四天，设想下一步出门的防护措施。

2020.03.01—03.05 自我隔离期结束，出门采访并拍摄疫情专题组图《城池》。

2020.03.08 准备前往西安某医院进行采访。

2020.03.15 在西安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

2020.03.18 前往西安音乐厅采访XSO西安交响乐团联合B站线上音乐会排练现场。

2020.04.04 前往黄陵县采访庚子年清明公祭轩辕黄帝典礼。

摄影/火炎文字/火光

我原本想，如果这不是我的父亲，我大概也不愿提笔去写这令千人如一面的物件儿。

他拍摄这组图片的初衷其实很简单，将疫情期间戴过的口罩按时间顺序进行排列，再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自己在这段特殊时期内发生的故事，达到以点及面，触景生情的效果。

诚然，对他而言，照片里的每个口罩都是一次经历，或是在进入烈性区域前反复检查，或是在忙碌疾行中匆匆佩戴，亦或是在家自我隔离时百无聊赖的假想体验，甚至有的口罩与他一起直面过病毒携带者也未可知，毫不夸张地说，他对每一只口罩都赋予了特殊的情感，但无论如何，这不构成我写下这篇文章的主要原因，因为我们永远无法评定出在这次疫情中，在那些亿万只被使用过的口罩里，是哪一只保护下的面孔所经历的事件更惊险，更惨烈，更感人。

英烈们的例子有很多，不胜枚举，每一个都令人揪心。而我的父亲现在还健康的活着，可以坐在家里读他喜欢的书，可以去公园遛遛弯儿，槐花开了，他能看到能闻到，疫情带给我们的思考之一，就是平淡的生活原来是如此珍贵。这样想来，他的口罩们也算是完成了自己最大的使命，同时也失去了一些被铭记的意义。

生或死，是人们总自以为可以释怀但却从未真正释怀的主题。

我对我爸说，假设你在这次疫情中死了，那么这组图片连同你的口罩都将会意义非凡，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全家人的讨伐。

为了避免更猛烈的抨击，我换了个角度思考，如果照片中这些口罩的使用者不是我的父亲，而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我将会作何感受？

最后的答案是，没有感受。

我自认不是冷漠的人，也不缺乏感同身受的能力，只是觉得，我们所有人也都一样如此罢了。

各界明星自不必说，只要拍了照片，不管美丑，都将迎来无数次的评论和转发，更何况无论疫情是否存在，他们好像也时刻都戴着口罩，生怕被人认出。平日里口罩就是他们的必备品，明星们大概是没有必要拍这样一组图片的。

我的父亲不是明星，也非政要，跟无数普通的老百姓一样，生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分钟就会被淹没。不是因为疫情，他对口罩的理解大概也就是防风防尘。而现在的他也跟我们一样，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换了很多种不同类型的口罩，有带阀门的，有可替换过滤层的，普通医用的或是N字头的，甚至能辨真假，如数家珍。

其实这组图片里的主角也可以替换成无数个同样经历了这次疫情的人，相同的口罩，不同的故事，一样的心境，不一样的结局。

或许我们都没有能力去过多的探讨生死，但我们可以做到忠实地记录自己。

记录本身，就是记录的最大意义。

我的父亲与这些口罩一起辗转各处，拍摄了关于此次疫情的《無常》、《失落》、《城池》三部曲，进入过医院，采访过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们，也现场记录过特殊时期的线上音乐会和政府新闻发布会，他得到过肯定，也吃过闭门羹。看着这些图片，我甚至能想象在口罩遮掩下他神情的变化，感受到在疫情压迫下，他一呼一吸之间的焦虑和不安。而你的父亲可能也为了生活和工作戴着他的口罩，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做了很多令人钦佩的又或是很平凡的事情，只希望今后父子小酌一杯时回忆起来，他们都能用缓和的语气把这些震撼的过往讲述成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比如我爸本想很直接的给这组图片命名为《我的口罩日记》，精准间透露着粗犷，可惜遭到了我的反对。

有些昨天发生的事，今天才笑的出来。

有些今天发生的事，明天才觉得想哭。

从某种维度上看，口罩隔离了人与世界，在吐纳间蒙上了一层隔阂，但同时它也为人们的创伤和恐惧贴上了一层纱布，让大家的心情和脉搏得以舒缓。重要的是，它让真实的世界变得更真实，让虚幻的景象变得更虚幻。

无论是我的亲人朋友，还是你的兄弟姐妹，口罩下的等待和期盼都是一样的渴望和急切。不知道是口罩伴随着我们的过往，还是我们伴随着口罩在记录，等明天能摘掉这些沉闷的脸谱时，我们都要努力让自己和身边的人笑的更多一些。

牢记却能释然，这就是我答应父亲为这组图片配文的原因。

火炎拍摄的疫情期间的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