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邀功、不认账:疫情时代泰国奇葩的“疫苗暗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疫苗的地方,就有政治。
泰国的“疫苗政治”是怎样的呢?
从外头看,仿佛很简单,泰国缺疫苗,我们给了疫苗救急,过了这一阵后泰国自己会造好多好多的疫苗,然后世界恢复了和平,故事来到了尾声。
但是,更近距离地观察,你又会发现里头有着涌动的暗流,激烈的对垒,交缠的目的,相互对抗或者相互成全的算计与私心——
所以,泰国的疫苗政策为何总是那样,各行其是,朝令夕改?
泰国究竟在等待什么,又在纠结什么?
反对党和“民意”对于泰国疫苗政策的态度,为何如此针锋相对?
疫苗本不应沾染“政治”,但作为这个时代最稀缺的资源,疫苗身上所缠绕的政治,却始终笼罩着泰国,笼罩着这个泰国,明灭驳杂的未来……
泰国政府:抢占C位的疫苗争夺战
“泰国”并不是一个,具有统一意志的整体。
这个国家,也有自己的“白左公”和“粉脖红”,两个阵营以“尊王爱国信佛”为分野,在一切关于国家制度,文化取向,社会发展的议题上针锋相对。
在激烈对抗的社会氛围中,疫苗也早已经被两极化,基本上泰国官方要做的,反政府一方就要怼。
而狭义的“官方”内部,也是派系林立,貌合神离,各怀各胎。地方与中枢,军方与盟党之间,不要说团结一致精诚合作了,不自己掐起来,就算好的。
泰国政府原本的计划是,集中精力,孤注一掷,全心全意倚靠进口并“国产化”阿斯利康疫苗,来彻底解决泰国的疫苗供应问题。
结果,由于原材料的短缺,以及欧美囤积自保,泰国的疫苗难以到位。只好向中国求救,以“买五赠一”的比例从中国求购数百万科兴疫苗,以解燃眉之急。
4月,泰国第三轮疫情爆发,用于“暂时救急”的中国疫苗成为了泰国手中唯一的硬通货,政府内部对如何分配这仅有的资源,产生了分歧。
泰国政府原本打造了一个“医生准备”APP应用程序,来进行疫苗接种预约,但是这个系统一上线就各种崩(有点像我们早期的12306),被民间疯狂吐槽。
为了挽回局面,卫生部长阿努廷绕过这个坑爹的APP,发起“免预约疫苗接种”计划。
于是,全国主要城市的接种点,开始短暂地向全民实行开放,“现来现打”,不用预约,去了就能打,打完就收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再开放。
一开始,运行还算良好,大家都还没注意到这个“惠民新政”,人流量不大。
后来经过阿努廷大张旗鼓地宣传,大家都来“现来现打”,就造成了巨大的人流量压力。加上外府医疗机构不给力,很多民众排了一天的队也打不上疫苗。
于是,为了防止弄巧成拙,总理巴育亲自叫停卫生部长的“现来现打”,改为鼓励民众“现场注册”,再次收紧了疫苗供应。
执政党“人民国家力量党”掌控的劳工部,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于是劳工部又出花样,从“APP注册”和“现场注册”当中另立门户,自己搞了一个基于社保体系的疫苗报名系统,指示企业主通过社保系统来为本国和外籍劳工进行“统一接种”。
曼谷市政府作为一个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同样横插一脚,鼓吹“首都优先”,自己也开发了一个专门的网站,与政府的疫苗预约渠道相互独立,希望曼谷市民能够念着市长的好,在即将到来的市长选举里,帮衬一票。
于是,为了资源分配的问题,执政联盟内部吵成一团。
卫生部长阿努廷,是巴育政府执政联盟第二大党“泰自豪党”的大佬,他的“现来现打”凉了以后,自豪党对巴育政府颇有不忿,党发言人甚至在公开场合对巴育上将进行了“不点名批评”,将“医生准备”APP及其幕后推动者(巴育上将)都讥讽为“固执无能”。
要知道,泰国现政府是一个以军方为核心,以保守派政党为盟友的松散联盟。内阁总理和卫生部长的关系,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合伙人的关系,类似于蒋介石与李宗仁,一言不合当面怼起,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之前“通罗夜店大爆发”(泰国第三轮疫情的起点)的时候,“人民国家力量党”就一度想让自豪党籍的交通部长出来负责,并风传他就是“逛夜店的神秘部长”。执政联盟内部本来就已经怨念丛生,这次再一个“抢疫苗”,更是火上浇油。
保不齐,哪天就掀桌子了。
反对派:你包什么馅儿的,我就偏不吃什么馅儿的
前面说的,只是“执政同盟内部”,说到底是庙堂之上的窝里斗,烈度还不算太大。
真正把“疫苗政治”玩到登峰造极,天崩地裂的,还得数反对党。
——以及,包括大批泰国反政府民众、团体、舆论领袖、境外势力在内的,广义上的“反政府力量”。
一开始,反对派攻击的目标是泰国的“阿斯利康疫苗国产计划”。
因为负责生产疫苗的泰国制药企业,是王室控股的“暹罗生物科技”,因此反对派最初由塔纳通出头,指责泰国政府之所以孤注一掷,“全仓买入”阿斯利康,就是为了向王室企业输送利益。
当时,这事儿闹得很大,政府大怒,以最严厉的“侮辱王室罪”指控质疑者。而反对派也实现了战略目标,政府的疫苗国产化战略,出师未捷,就已经碰了一鼻子灰。
到了四月,第三轮疫情爆发,泰国政府那边的阿斯利康疫苗还没到货,国产化也还没建成,疫苗接种率连1%都不到。
这种时候,反对派就没必要再咬着阿斯利康不放,直说政府没疫苗就行了。
政府表示,你看我,这不还有600万科兴吗?
于是,下一个被黑的,就自然是咱们那“千里迢迢跑来救场,一脚踩进粪坑里”的科兴疫苗了。
具体是怎么黑的,我在这里就不想复述了,听了生气,没必要。
质疑科兴的功效,并且认为巴育就是因为没早点去抢那些“西洋参馅儿”的疫苗,才搞得泰国人民别无选择,只能啃韭菜馅儿的中国疫苗;
泰国人成了小白鼠;
泰国政府肯定吃回扣了;
那些打科兴疫苗的明星,都是泰国政府的大内宣。
到了五月,印度疫情迅速恶化,而泰国这边还是只有科兴。245万剂已接种疫苗中,科兴独占231万剂,完全靠着科兴吊命,苦等阿斯利康的出货。
再加上,五月中国向泰国无偿捐赠了百万剂的疫苗,展现出了货真价实的“疫苗国际主义”风范。
人心都是肉长的,泰国人民也是明事理的。花钱买的,可以挑三拣四;人家免费送的,你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就太不讲道理了。
从那时候开始,泰国民意开始出现小范围的反弹,一部分较为理性平和的民众,开始对中国表示感谢。
而针对中国疫苗的论点,出现了一个新的变种——“理所当然论”
意思就是,泰国正大集团之前不是入股了科兴吗?所以这科兴疫苗本来就是泰国花钱造的,理所当然属于泰国。
就算中国捐了一百万剂给泰国,那也是“泰国自己送给自己”,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好嘛,辛辛苦苦送个人情,还送出个“天经地义”来。
而实际上呢,是正大集团在中国的子公司“中国生物制药”的另一家子公司,买入了科兴的一家子公司的15%的股份。
合着,你孙子的孙子的媳妇儿,请我孙子的孙子的媳妇吃了一顿螺蛳粉,就意味着我必须要请你吃一顿小龙虾?
这帐不是这么算的吧……
因此,对于科兴,泰国网上的舆论,主要是“这个东西不和我胃口,其实我们想吃别的”、“这个东西虽然是送的,但是也是理所当然”。
少部分“多亏中国科兴,咱们好歹才有的用”的理性言论,音量不大,但实际上怀有这一朴素立场的泰国百姓,比网上看到的要更多。
毕竟,朴素而善良的民众,永远是沉默的大多数。
往后,按照老汉的预计,这一轮围绕中国疫苗的争夺与争议,将会很快成为过去。
因为,随着泰国订购的,以及土产的阿斯利康疫苗的批量供应,很快泰国就不缺疫苗了。到那时候,泰国政府将有充沛的资源去普度国人,等待着万民山呼万岁,叩谢君王高瞻远瞩,坚持疫苗国产化的圣恩。
至于依旧要埋汰政府的反对派,也只需要把火力集中在“泰国国产阿斯利康疫苗”上就行了。
词儿我都帮他们想好了:“阿斯利康不好,血栓地干活;疫苗,我们只认准辉瑞和莫德纳……”
嗯,到时候不管怎么说,泰国的“疫苗政治”都不关咱们的事情了。
身病可治,心疾难医。
疫苗本是药,药可以预防外界的病毒,却治不了人心的算计。
将人的斗争,投射到医学的领域,用科学的牺牲,去成全政治的权谋,迎合庸众的偏见,最后受害的,只是人民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依旧投递我们的善意,寄送我们的馈赠,就算不被理解,不被感激,我们依旧义无反顾地,为那些风雨中的人们,送去雪中的炭。
因为,这就是中国人,做事的方式。
时间会流逝,历史会更迭,那些迷雾与误解,终究会在历史长河中被时光所淘洗。留下的,只有最简单的事实,最质朴的结论,最公道的评判。
在那个四面楚歌的年月,谁记得,是哪个国家,向泰国伸出了援手?
千古正道在人心。
你要相信,终有一日,人们会想起,那真实而唯一的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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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王新宇
文:岳汉
图:综合自泰媒
编辑:布周十面派
来源:泰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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