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女权运动在国内会变成“中华田园女权”?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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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瑞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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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三八节,循迹晓讲祝全部的女性同胞节日快乐。
既然是三八,今天要谈的话题当然跟女权有关——女权的历史和现状,以及围绕着女权,种种好的,或者不好的名头,我自己是怎么看的。
当然,我自己并不是女性,所以我的观点,按照女权主义者的话来讲,多多少少带有些“男性的凝视”这样的感觉,诸位有什么不满的,还是老规矩,评论区见就好。
对于受过教育的人来说,“男女平等”算是一个天经地义的常识,但这个看上去“天经地义”的常识第一次被正经提出,是在法国大革命的时期,距今也才不过两百余年的光景。
在法国大革命之前,等级制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政治只向男人开放,而女性,除了极少数的女王公主,并没有任何参与政治的资格。而法国大革命被称为“世界近现代史的起点”,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自由,平等,博爱”思想的传播。
|名作《自由引导人民》 图源于网络
从现实的角度来讲,这次大革命很难说是成功的,过于激进的理想没有打造出一个人间天堂,反而制造了一个断头台的黄金年代,最后,国王死了,军人的独裁笼罩了法国,拿破仑的丰功伟绩之下,隐藏着无数人的血泪,这些显然和“自由,平等,博爱”相距甚远。
且不管现实中的法国大革命是如何的血腥残暴,在革命开始之时,很多人是怀着真诚的心态想让社会变得更好,这其中也包括法国的女性。
1789年,一群女性在巴黎的一个网球场通过了《法兰西女公民宣言》,这被认为是女权运动的起点。
女性参与政治的热情很高涨,但一个很明显的现实在于,政治是一个参与门槛极高的事业,在当时女性普遍没有受过教育,指望这样的一群文盲去参与政治,显然是不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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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整个19世纪,女权运动的诉求核心就两点,一个是要女性选举参政权,一个是要女性受教育权。
而整个女权主义运动也在这段时间变得有组织起来。这其中,美国在19世纪初的“第二次基督教大觉醒”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在大觉醒期间,妇女占皈依者的大多数,妇女拥有更强烈的宗教信仰感、对经济不安全也有更多的集体反应。虽然基督教会跟政治和教育关系有点远,但在这样的组织里,共同的使命感和宗教活动为妇女提供了同伴支持,使她们能够在家庭之外开展有意义的活动,并为许多妇女提供了社区交流和分享经验的机会。
也是在这段时期,很多美国的女权主义者在从事着废奴的事业。在她们看来,黑奴和女人都是受压迫的群体,这样的压迫和“人人生而平等”的美国建国理念相违背,也违背了“神爱世人”的基督教理念。
在当时,黑奴的悲惨遭遇触目惊心,至少从表面上看比女性的遭遇严重得多。所以,很多美国的女权运动先驱也是投入了废奴运动。
|哈丽雅特·塔布曼( 1822年-1913年3月10日)被称为“黑摩西”或“摩西祖母”。约翰·布朗称她为“塔布曼将军”。图源于网络
这其中一位值得讲述的是哈丽雅特·塔布曼。
如果诸位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的话,很可能以后就不会了,因为美国政府准备在20美元钞票上用她的头像去替换过去的美国总统安德鲁·杰克逊。
塔布曼是一位非洲裔美国人。这样的身份注定了她悲惨的童遭遇,甚至她的奴隶身份决定了她和丈夫所生的孩子都会成为奴隶。后来,塔布曼的主人试图卖掉她。1849年9月,塔布曼和其他奴隶出逃。
在其他奴隶改变主意的时候,塔布曼一个人逃到费城,并多次组织其他黑奴逃亡。
从1849年到内战爆发,她组织了13次奴隶逃亡,甚至帮助废奴主义者约翰. 布朗出谋划策,让他去袭击军火库。当然,约翰·布朗自己的袭击失败,自己也因此被判处绞刑,而塔布曼则因病没能参加袭击,逃过一劫。
在南北战争时期,塔布曼积极地为北军提供南方的情报,到南北战争结束之后,黑奴的问题“看上去得到了比较满意的解决”,塔布曼充满热心地投入了“女性争取投票权”的运动中,她不断地发表演讲,引起了美国媒体的广泛赞誉和同情。
塔布曼的故事是一个典型的19世纪美国女权主义活动价的案例。和她同时代的伊丽莎白· 斯坦顿,苏珊·安东尼等人,都在激烈地抨击着现有的社会制度,并呼吁给黑人和女性以应有的权利。
|伊丽莎白·卡迪·斯坦顿 (1815年11月12日~1902年10月2日),美国女权运动的先驱领袖之一。曾于1848年提出美国第一个要求妇女选举权的运动纲领 图源于网络
斯坦顿不仅呼吁女性要有参政议政的权利,还把男权社会(Masculine Society)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世间的一切罪过都是男权社会造成的。男权社会如此罪大恶极,以至于男性都在为此感到痛心和忏悔。
男权社会“用自己的标准衡量女性”,“所有女性的美德都是男权社会强加的,不是女性自己想拥有的”,诸如此类的话语为那个时候的女权主义者招致了很多的非议,这么看来,“女权污名化”的帽子,不只是现在有,那个时候就有了。
在欧洲,一些女性作家和艺术家的出现使得“以女性心态看世界”成为了一种不可忽视的潮流。
在维多利亚时代,简奥斯汀,勃朗特三姐妹等人的小说都让人耳目一新,“阁楼上的疯女人”这样的形象,也成了文学史上的经典。
法国画家鲁道夫·朱利安在巴黎更是开设了只招收女学生的画室,这样的画室提升了女性的信心,也让艺术界看到了女性的视角。到了19世纪末,巴黎的美术沙龙里,有五分之一的画作都出自女性作家之手。这在当时被认为是有益的革新。
到了20世纪初,有不少女性已经可以跟男性谈笑风生了,但整个女性还是没有办法获取选举权。
如此一来,不管上流社会或者有一定成就的女性如何风光,女性终究没办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有些英国激进的女权主义分子甚至不惜用各种手段唤起大家的注意力,包括在公交上放炸弹等行为。
|埃米莉·戴维森试图抓住国王的赛马所配缰绳时受致命伤 图源于网络
1913年6月,英国女教师、妇女参政论者埃米莉·戴维森在赛马场为女性争取选举权时,被英王乔治五世所骑的马踏伤,四天后不治身亡。
戴维森为什么闯进赛马场,有推测称她想要把乔治五世拉下马,也有推测指她想要展示“支持女性投票权”的旗子,还有推测认为她想要把旗子插到乔治五世的马上,至今仍无定论。
在戴维森的葬礼上,五千多名女性组成送葬的游行队伍,后面跟着数百名男性支持者,五万多名民众立在道路两侧。
戴维森的棺木上刻着:“继续战斗,上帝将予你胜利”,一个冲撞国王赛马的人死后得到如此哀荣,虽然女性在那时还没有获得选举权,但戴维森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而英美女性真正获得选举权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事情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对英国社会的冲击非常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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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前,英国只有一支小而精干的陆军,这支陆军人数是20多万人,在被投入残酷的西线战场之后,战前小而精悍的陆军很快被消耗殆尽。
与此同时,英国陆军大臣基钦纳预料到,英国将面临一场漫长的战争,所以他在战争一开始就尽量地征调英国男性人口去作为新的补充力量。在基钦纳的新军招募计划下,在战争结束时,英国陆军达到了350万人的规模,当然,庞大的征调也意味着惨重的伤亡。
1916年索姆河战役的第一天,英国有四万人死于德军的机枪下。几年的堑壕战之后,英国男性的人力资源被压榨到了极致,当时如果有小伙子在街头闲逛,大家就会纷纷质问,这小子咋不去当兵呢?
1916年,英国实施了义务兵役制度,适龄男性无故不去服兵役,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种种举措,都表明英国的人力资源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英国陆军大臣基钦纳一张非常著名的招兵广告——国家需要你!图片来自伦敦帝国战争博物馆
和人员消耗同样严峻的是弹药消耗。堑壕静态战仅仅维持现状就要消耗大量的弹药,当某一方发动进攻时,弹药消耗更是天文数字。索姆河战役,英军一周内发射了两百多万枚炮弹,导致英军弹药储备告罄。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那次世界大战中是非常常见的,参战的各国就这样在消耗的无底洞中沉沦。
到了1917年,英国看上去要完蛋了。东线的盟友俄国退出了战争,德国发动的无限制潜艇战套紧了大英帝国脖子上的绞索,英国的物资和人力都要见底了。
这个时候,男人们,包括熟练技工,都去了前线,兵工厂里剩下的,只有女人。
女人不但进兵工厂造炮弹,还参与战场的医疗卫生,甚至亲自上战场。可以说,如果没有女人,大英帝国早就完蛋了。撑过了1917年和1918年,世界大战的硝烟刚刚散去,英国就忙不迭地通过法案,允许女性有选举权。
从1918年至1928年,女性在30岁以后可以投票,而且投票的女性必须有一定财产资格或是大学选民,而男性可以在21岁以后投票,没有其他资格限制。
从1928年开始,英国女性享有与男性平等的选举权。
|要是没有女性进兵工厂,英国的弹药是撑不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图片来自伦敦帝国战争博物馆
美国也赶紧跟进,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各个州已经通过了立法,允许女性在不同类型的选举中投票;有的只允许女性在学校或市政选举中投票,有的则要求女性拥有自己的财产才能投票,有些领土则向女性提供充分的选举权,只是在成为州之后就将其剥夺。
1920年,国会通过宪法第19修正案,规定了女性和男性拥有同等的投票权。
这样一来,从法国大革命开始,无数的女权先驱为之奋斗的投票和受教育权,终于在世界大战的余烬中得以实现。
后人看这段历史,有的人说,要权利得先尽义务,闹赛马场扔炸弹是换不来权利的,只有去兵工厂老老实实地装配炮弹,付出了义务才会有权利。
|女性参政议政是人类历史上的里程碑事件,推动女性参政议政的一些人物,比如这位米丽琴特. 费塞特女士,英国“全国妇女参政联盟”的建立者,她的雕像矗立在伦敦议会广场,和巴麦尊首相,劳合. 乔治以及丘吉尔并列
这样的结论未免过于轻佻。女性如果只是在国家有难的时刻闷声进兵工厂,甚至都不去向社会表达自己的诉求,她们大概是不会获得选举权的。
实际上,任何一个历史事件的发生,背后都是多重因素的结果。就拿女性获得选举权这件事情来说,以下的几个因素缺一不可。
1,女性在国家危难之时的确挺身而出,让国家撑过了艰难时光;
2,女权主义者对自己的诉求表现得非常清晰和坚定,而且在一百多年来,几代女权主义者都在聚焦这样的目标,没有改变过;
3,当然,以上所有这些发挥作用的前提,是有一个“相对正常可以讨论政治”的氛围,允许集会,允许各种意见的碰撞。这个条件如果没有,前面两个条件都是无效的。
总之,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女性获得了选举权和参政议政权,这算是女权史上的里程碑事件。
对于女性来说,获得参政议政权并不能马上让自己的境遇改变。
女性和男性受教育的平等似乎很难说马上实现了,而且相当多的女性还是处于经济上的弱势,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男女同工不同酬。
在当时,女性从事的很多工作相当具有危险性,就以生产炮弹来说,有些烈性炸药具有强腐蚀性,长期同这些炸药接触,女性的皮肤也被腐蚀,永久性变黄。
此外,这些女性的头发会变绿,或者变红。甚至,有时会有严重的脱发。炮弹原材料对人体还有其他的副作用,会让女性呕吐、恶心、偏头痛、乳房变形、胸痛,以及免疫系统溃败。
|准备维修飞机的美国妇女 图源于网络
即使这样,女性工人拿到的工资也只是男性工人的一半。女权主义者为此抗议时,得到的答复是这样的,“男性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的工资是要养活全家的,女性的工资只要养活一个人就行了”。
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 伍尔夫在她的散文《三个基尼硬币》中提到了这样的情况,男人们在职场生态链的高层,而女性开始进入这个生态链的时候只能在底层徘徊,“看着自己的兄弟们登堂入室”。
伍尔夫希望“虽然我们(女性)现在只能在家里看着我们的兄弟从职场回来,但迟早有一天,我们也可以站上讲台,而不是将愤怒诉诸笔尖,那会儿谁敢不听我们的话(表示这是想要权力而不是权利了)......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穿上漂亮的军装,佩戴漂亮的佩剑和各种装饰纵横驰奔”,但是伍尔夫也表示,这一切的前提在于女性的主动。
她将批判的矛头转向了女性本身,提到“女性想要在职场上有所成就,就必须运用智慧和思考”,而且是不断的思考,无休止的思考,虽然伍尔夫说,传统的女性有各种杂务缠身,但只有这样,女性运用自己的智慧才可以在职场上取得更大的突破——职场不全是搬砖,不是谁力气大谁就可以多拿钱的,但女性如果不去动用自己的智慧,等着天降平等,也是不可能。
两次世界大战打完之后,西方掀起了民权运动,各种社会中过去的弱势群体都在寻求社会的改变,力求给到自己更多的权利和福利政策。
|1963“向华盛顿进军”让那个时代如火如荼的民权运动达到了高潮 图源于网络
在美国,黑人要求废除种族隔离政策,女性要求彻底的同工同酬保障,种种诉求合流的结果,就是1963年的“向华盛顿进军”大游行(电影《阿甘正传》对此有过很经典的反映),而这样的民权运动,导致了1964年的平权法案签署和1965年的平等投票权签署。
《平权法案》宣布了因种族、肤色、宗教信仰、性别或来源国而有的歧视性行为为非法。这一法案禁止了公民投票中的不平等待遇以及在学校、工作场所和公共空间中的种族隔离。
从法理上讲,雇主不能有意识地因为对女性的厌恶去选择不雇佣女性,或者给女性较少的薪酬了。这份法案的签署,标志着美国女权主义者追求的同工同酬在法理上有了基础(逆向种族主义:为何「平权法案」会让亚裔学生考学难?| 循迹晓讲)。
这次女权主义的胜利,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政客需要女性和黑人的选票”,尤其是美国的民主党人。
美国国内的矛盾在那个时候也的确到了需要正视的时候,而民主党尝到了“给弱势群体许诺来赢得选票”的好处,从此之后,就愈发地把自己打扮成“弱势者的朋友”面目了。
另一方面,不管是企业雇主还是学校,怎么样才是歧视呢?这其实是很需要解释的。
在美国,“解释司法”的工作是最高法院的职责。美国60年代的最高法院几个大法官,比如沃伦和布坎南,都是左派进步势力的代表,坚信司法能动主义,他们对案例做的许多解释,都是偏向于女权和弱势群体的。
当然,这些解释也为国家公权力干预私生活开足了口子。
可是,平权法案的签署并没有平息民众的怒火。
随着美国卷入越战,按照马丁·路德·金的说法,“穷人和弱势群体感到了受愚弄,过去美国政府许诺给我们的援助一下子都被投入了战争”,这引起了民意的极大反弹,并最终导致了“喧嚣的1968年”。
从此之后,美国政府对包括女权在内的左派运动的差不多是予取予求,通过了很多法案,而女权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这其中包括女性自主堕胎的权利,女性独立自主申请信用卡的权利,等等等等(关于左右派,参见:【干货】:如何正确区分真正的左派和右派?| 循迹晓讲)。
|左翼思潮奔涌的时代,革命之火也烧到了资本主义大本营——美国 图源于网络
但与此同时,泛左派运动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裂。有些更激进的分子希望用暴力夺权(比如黑豹党,关于黑豹党可参见:佛洛依德之死:美国黑人抗争变了味 | 循迹晓讲),对于女权运动来说,这个时候内部的派别之争也凸显了出来,“黑人女性和白人女性的关系怎么看待”,“女性在职场中的地位如何被看待”,“如何看待家庭妇女”,这都成了女权主义者内部分裂的理由。
一般而言,女权主义的指导思想基本都是左派思想,而“左派无限可分”这样的话,在历史中被一再证实,女权主义也不例外。
而英美政府对左派运动予取予求,也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美国经济滞胀,税率居高不下,福利社会的愿景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社会的资源。
70年代末,美国总统卡特或许是很讨喜的一位领导人,但他的各项国内外政策,则很难被形容为成功。包括女权运动在内的各种左派团体,似乎对现状都很不满。
|里根总统和撒切尔夫人就共识性保守主义议案在国内外的进展交换意见 图源于网络
所以,20世纪80年代,美国的里根政府和英国的撒切尔政府实行的是保守派的经济社会政策,这些政策虽然直到现在也不讨喜,但确确实实地帮助英美走出了左派政治的泥淖,甚至还终结了冷战。
也是在这段时间,西方社会的女权热被降了温。
很多人会觉得,从法理的角度讲,女人已经获得男人一样的地位,那么女权运动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么。所以八十年代以后,英美对于“女性美德”的赞美忽然多了起来,女性回归家庭,也成为了可以被接受的选择。
等苏联解体了,西方似乎在外面再没有了敌人,按照历史学家福山的说法,“自由民主似乎已经战胜了它的所有敌人,历史正在走向终结”。
这个时候,女权主义的声音又一次伴随着左派的大合唱起来了。如果说第一次女权主义运动的诉求是平等的选举权和参政议政,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的诉求是同工同酬,那么这一次,女权主义运动的诉求是什么呢?
这很难说清楚。因为,这个时候,女权主义的派别已经复杂到“不是专业的社会学者搞不清楚”的地步了。有温和的派别,也有极端的派别,有的女权主义者声称要净化语言和文化,从各个方面反思父权社会(比如有的人认为英语不女权,要重造英文),也有的人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维基百科对女权派别的列举,这还只是主要的流派
与此同时,女权成为了社会学界的一门显学。任何事情,包括艺术,文学,电影,等等,都可以“站在女权的角度重新解构一番”,从而得出“父权制的阴影无处不在”这样的结论。
在这样的情况下,“政治正确”的说法也渐渐统治了传媒。随着互联网的兴起,理论上讲,任何言论都可以被放出来讨论,但在政治正确的大棒下,许多言论因为“仇女”,或者“疑似仇女”而遭到封杀。
这样的行为严格来讲跟独裁下的审查制度没太大差别,但女权主义者说,这正是他们想要的,“从一点一滴做起,反思父权制的危害”。
|如今的女权主义成了社会科学中的显学,剑桥大学出版社专门有“女权导论”的书籍
在这种情况下,借着女权名头有选择的猎巫也就层出不穷。
几年前的“me too”运动让许多大佬纷纷落马,美国民主党进步派一些大佬们的性骚扰事件总是被低调处理,而共和党保守派却总是遭到碰瓷,大法官卡纳瓦被提名前被迫在国会出席一次关于性骚扰的听证会,所谓的受害人福特,提供的证词漏洞百出,但这也不妨碍她得到许多女权主义者的支持——me too运动的初衷不论如何,它至少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党同伐异的工具。
那么,这么多激进运动的影响下,女性的境况变好了么?恐怕未必。
因为,激进地占领道德制高点,用政治正确打压对手,这样的手段一旦让人尝到甜头,就很难再停下来。所谓“左派无限可分”,那么比女权更加“先进”的LGBTQ权益呢,变性人算不算女性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答案似乎永远都是“越激进越好”。
几年前英国女作家罗琳在质问“变性人权利和女性权利孰轻孰重”,就招来了一片口诛笔伐。如今,拜登上台才几天,就签署行政令,推动跨性别者权益法案,允许“自认为是女性的人”(包括生理性别男性,但根据左派的定义,性别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数量大概有十七种还是五十多种来着)进入各种女性私密空间。
|图源于网络
反正已经有变性人参加女子运动并且以绝对优势夺冠了,政治正确的媒体,政府和知识分子,自然要响应号召。
在这种情况下,女性权益真的变得更好了么?恐怕未必。
讲到女权,在中国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是所谓的“田园女权”。
关于田园女权,批评的声音连篇累牍,什么“只要权利不要义务”,“女尊主义”,“被境外势力利用,一定是收了黑钱”,这样指责到处都是。
这几年,关于“女权污名化”,知乎上点赞最高的回答是“中国女权主义者自己作死,污名化是求仁得仁”。
这样的批驳当然是值得关注的。但接下来一个问题可能就比较尴尬——为什么女权到国内会变成所谓的田园女权?
|女权主义者和田园女权的区别 图源于网络
我们知道,女权本质上是一种政治诉求,它的起点是要求参政议政权,在这个基础上,所谓的同工同酬,受教育权等等别的权利,才有附着的可能。
但是在我国,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民众参与政治的只存在于纸面上。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女权,又从何谈起呢?女性在社会上遭受的种种不公,也就只好发泄到同样“不太敢谈政治”的男性身上了。
民众与政治之间的“隔离”状态,并不是近代以来的事情,是有着悠久的传统(商君书那会儿就有了)。而民众与政治隔绝两千多年,造成的后果就是逻辑的匮乏,以及达成共识无比困难的现状。
在这样的情况下,讨论点问题,逻辑是很没有市场的,绝大多数受众也实在是没耐心看懂这些(我专门为“什么是逻辑”写过一篇文章,参见《正本清源:到底什么是「逻辑,私货,辩证法」?| 循迹晓讲》),双方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就只能是鸡同鸭讲,把许多许多的情绪垃圾抛向对方。
|有些田园女权主义者已经丧失了基本的心智 图源于网络
女人会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中国男人配不上中国女人”,会把中国男人骂成“蝈蝻”,“屌癌”,与此同时,男性也会捕捉女性中的极端声音,说她们是“拳师”,“又来打拳了”。
国内两性的撕裂就这样越来越严重。国内的女权主义者在这个过程中,当然难辞其咎。但是追根溯源,其本质还在于国内政治讨论环境的匮乏,用东汉时张纲的话说,“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翻译一下,那就是说“为什么大家只盯着老鼠,而不去注意房间里的大象呢?”
当然,也有人说,中国从1949到1976,经历过所谓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很多当代年轻的女权主义者,也在用各种理由怀念那个时代。
但是我们应该看到,那个时代所谓的平等,更多的只是政治口号和权术。即使现在中国的女性权益并不好,这也不构成怀念那个年代的理由啊。
|1989——1990年中国1岁以下女婴的超额死亡数 图源于网络
说起来,中国的女性权益不像一些男人说的那样,“女人地位已经很高了”。在一些乡下地方,女人什么地位,网上都有,很容易去查到。前些日子报纸还报道乡下杀死女婴的案件。
所以在中国,很多时候生活的如何是靠运气的。城市里的小仙女自然无法体会山高水远的地方女童有多悲惨,这样的悲惨,不只是物质上的,更多的还是观念和习俗,而要改变这一切,的确是任重道远的事情,房间里的大象如果得不到正视,仅仅靠爱心人士捐款捐物,很多事情是无法朝着良性的轨道发展的。
这大概就是我想说的中国女权的现状吧。
最后,祝所有的女性朋友,都可以开心地活出自我,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样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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