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陈叫兽：落幕倒计时？一地鸡毛的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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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艺术热搜：“陈叫兽：离开宋庄成了创新运动”）

宋庄曾经创造了京城六环外的中国式世界奇迹，现在只是回归六环外普通村庄的发展节奏。老栗昨夜史上最剧烈的开骂，全面揭底近些年宋庄生态已被摧毁到崩溃边缘的真实状况。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承载着当代艺术的观念、情感，理想，想法、观点、期待，热情，激情等等都已经远去，那个产生过创新社会观念抗体的宋庄也已经落幕。

需要“觉悟”的是，原来这个时代乘风破浪的是姐姐们，而不是艺术家小哥哥们。可怕的是，恐怕没有人会来承担宋庄这种“后果”，以及“解局”。一个以当代艺术为核心价值观的宋庄已经被解构得面目全非，理想主义在宋庄被彻底打翻在地。连摆地摊都被城管驱逐的宋庄，同时失去了“思想自由和行动自由”。而抛开宋庄当代艺术家群体的创新活力，不知道宋庄最新一轮规划国际艺术区的底气又从哪里而来？

网上疯传老栗史上最狠骂宋庄微信朋友圈信息

老栗此次开骂的信息量非常大：从宋庄早期因艺术家群体的到来成名，到目睹20年后的种种的倒退；从房租高涨到让有理想和情怀的艺术家再也无法坚持离开，到诸多届当地领导的不作为；从艺术家自发到宋庄美术馆摆地摊被无情的驱赶，到打造和宋庄艺术家群体现状和需求格格不入的国际艺术区规划等。宋庄艺术家群体用吃奶的劲都用上的青春奋斗，却换得自身的毫无诗意的“瘦骨嶙峋”现状。

近些年宋庄不断的让艺术家群体重新四处寻找新的生活与创作诗意栖居地，就能证明它的模式该有多失败？有在10多公里开外筑巢的“北宋庄”，或者索性融入离宋庄也不远的北三县发展大洪流，比如燕郊，大厂等建立新的艺术根据地。其中最为集群的出走现象是，去年开始建设有大产权背书的湖北武当山脚下的房县艺术区，据说已经有来自宋庄的近100位艺术家在这里安营扎寨。出走宋庄，变成了另一个宋庄的代名词。

25年发展的宋庄，艺术家依然没有同步获得一个合适的身份，这就是生态的土壤硬化最显著的问题之一。很多艺术家都是悄悄来，悄悄走，但是背后不是这么简单的逻辑，而是跟艺术文化创新的机制有关。整个社会物质在超速发展，但是创造力，以及提供心灵属性，精神层面的群体却不断萎缩，都不用从未来看，现在看已经是属于超级失衡的，不正常的现象。但是，从宋庄这里，我们看不到相关的反思，以及补救的措施。

近些年，宋庄对艺术家群体“冷漠至极”，没有特殊的情况下，基本采取“不管不问无所谓”的不作为策略。这是基于理解宋庄问题的三个“盲区”：

一是现实的意识形态环境与商业洪流合流而重新定义了另一个宋庄界面的“盲区”，在这个“盲区”里，艺术家群体利益是没有保障的。

二是作为实验形态存在村庄的“盲区”，由于艺术家群体的到来，激发出来全新的文化样式，但是这种实验性的村庄属性和信息，一再被屏蔽，基层政府的保守主义，以及遭遇商业利益的围剿，于是基于创新关系与连接生态的土壤无法在宋庄生成，宋庄的平庸性，粗俗化日益暴露。

三是出现文化创意中的主体——艺术家阶层被“切割”的“盲区”，宋庄出现创造力普遍无法连接的“盲区”。艺术家作为个体在宋庄被孤立已久，根本无法形成创意生态的要素和系统，从而无法真正激活个体更持续的创造力。因此，你总是看不到宋庄艺术创新界面的更新。

没有把关心和时刻解决艺术家群体利益，以及艺术创造力创新释放过程中产生的各种问题放在第一位的宋庄，也就此迷失。

一切指标都在加速分裂一个艺术宋庄原本应该有的样子，宋庄只是变成了一地鸡毛。

方力钧出摊记，图片来自朋友圈

真的希望这次老栗深切的骂声，能够引起宋庄各方注意，尤其是做顶层设计部门的反思；希望这次骂声能够穿透宋庄各个阶层，能够在特殊的发展时期，甚至是拐点时期重新聚焦宋庄生态内部的讨论；希望这次骂声让各方能够理解当代艺术家群体之于宋庄的价值驱动力所在。

老栗的骂声，一方面显示了宋庄艺术家群体在宋庄发展中长时期的缺席以及处于“失语”状态，另一方面艺术家群体这些年太缺少被关爱了。而更实际的情况是，宋庄当代艺术创作群体的一极可能已经提前进入“老龄化”阶段。以知名度最高，最成功的艺术家方力钧为例，今年已经57岁，也就说明了这拨艺术家群体的平均年龄已经在60岁上下。看来，宋庄的艺术家群体现在比什么阶段都缺爱，缺关怀，缺温暖。这些群体的子女教育，社保，养老等等都是问题，25年了，宋庄依然没能给艺术家群体一个合理的身份？！而宋庄关于艺术的流量，场景，学术迭代，甚至延伸出来的产业链等等，都几乎无法显现，而宋庄作为一个艺术超级秀的现场都已经失去了活力。

宋庄骨子里的文化特质依然需要被强调，人性、价值观、信仰、精神等这些信息的生长性，不断的深入讨论，以及各种丰富的表达性，都是其他区域所无法承载。而在宋庄却具有普遍性，这正是宋庄无法替代，也是无法复制的底层逻辑所在。但是，宋庄从来就没有架构出一个系统，正确的，适时的去评估艺术文化创造力激荡出来的这种能量的社会价值，因此口号上是“中国宋庄，世界小堡”，但是远离了艺术文化创造力系统的架构，宋庄空有一个性感的骨架，但是实际上已经被抽离了它原本的价值观诉求。

去老栗化的宋庄，有关方面已经快速忘却了宋庄在艺术江湖的成名利器，以及不二法宝所在。加上不断的拆迁，没有给这个艺术家群体任何说法，让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感，，无法提供创造力分泌的土壤等宽容环境，以及激发扶持的有效政策，宋庄最核心的基因——“当代艺术”，开始被各方惨不忍睹的肢解，这些年的博览会，艺术节就变成了邀功的摆设，对艺术家群体而言却只是鸡肋。宋庄的黄金时期就此一去不复返。

艺术地摊 摄影：张东初

宋庄有两个理解意义上完全不同的“宋庄”，一个是象征性的宋庄，神话化，或者会被妖魔化，无论对生活与创作在这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宋庄都带有特殊气质和信息的符号化地标。一个是身处宋庄现场的宋庄，现实，焦虑，无奈，不解这里为什么不能作为等等，构成了它和任何一个地方又没有太多区别，甚至还不如的宋庄。在两种认知视角的场域当中，对于置身于宋庄的人很像身处一个巨大的“幻觉”，宋庄放大起来的时候是可以纵横四海，而对于一直想模仿宋庄模式的人，也从来没有放弃可以在他处复制一个宋庄的努力，但是又没有哪一个地方能够复制成功的。

一方面，宋庄没有生成一个与艺术家群体“共生”，以及“价值增量”的生态系统，这是宋庄最大的败笔所在。这些年当代艺术家开始出走宋庄，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另一方面，离开宋庄，已经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创新运动。但是也有一部分艺术家在宋庄生活久了，就像电影《海上钢琴师》中的钢琴师那样，你会发现离开宋庄并不那么容易。

因此，我一直认为，宋庄需要定力和参悟，定力是你在精神属性上，是因为你来宋庄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创作，这至少会减少你对宋庄发展的焦虑。参悟，是需要你重新定义自己的判断，活在感知，同时活在宋庄的真实当下里，从而找到和初心相处的环境节奏，否则宋庄的艺术江湖会让你连自己的人生都会到怀疑的地步。

一方面艺术家的独立性不断被削弱，终究又变种出了各式的艺术江湖套路，以及转化为更多与艺术创造力指数无关的“人情世故”特色，而“艺术力”参数，在宋庄找不到支撑力，也形成不了价值观判断。宋庄25年的发展除了早期的艺术潮流之外，再也推不出与时俱进的艺术潮流，或者艺术新兴现象的群体，或事件，足以证明宋庄在艺术塑造和话语方面的脆落生态。

另一方面，艺术家个体没有强大起来，集体就会变得庸俗化，在这种变形的艺术文化磁场里，就会排斥更多好的东西融入进来，就会扼杀一切创新的行为，就会用粗暴的商业视角干预艺术家的创作等等，导致一切“不良”的反应，这就是宋庄艺术文化界面目前的真实窘境。

宋庄是有不同人设的：一个是遭遇艺术文化创新的时代人设，一个是与体制内艺术家形象有别的当代艺术家人设。宋庄塑造了一种说人话，提问题的当代艺术价值观属性的文化创新品种，但是这种时代需求的人设被各级部门长期过滤，以致现在在官方有限的文本里居然很难看到关于宋庄的“当代艺术”的表述。另一个是艺术家的人设，观念至上标签的当代艺术家身份，也逐步被混血成传统书画家的重镇，从当代艺术家到书画艺术家的阶层变化，也同步说明了宋庄创新基因底层逻辑密码也就被篡改。

宋庄的人设变改变了，自然艺术生成的逻辑就变改变了。“当代”、“前沿”、“前卫”，“实验性”，乃至“文化硅谷”等等一个又一个创造艺术文化价值观的符号化标签都被隐藏了，现在连“原生态”这个没有伤害意识形态安全的标签，估计都会被挤兑，于是宋庄转变成了另一种风格的琉璃厂，另一种形态的潘家园。当然不远的未来，宋庄还会成为被艺术商业开发，以及合成起来的消费场景承载地。

在这样的一个巨大的艺术变化格局和价值秩序变动中，宋庄价值内核被改变并没有引发相关的讨论。这当中几乎浓缩了宋庄无法成为艺术文化话语与价值判断高地的文化结构现状。

那么，宋庄的艺术文化真实界面是：一是没有形成适合艺术家群体的柔性操作系统。二是没有形成生态系统，可以生成一套适配艺术生长的环境。因此现在能活下来的是，当代艺术创造红利时代的头部明星，以及在这里已经置业的艺术家群体，但是现在又面临了一纸重新需要被改签的合同，彻底打破了宋庄中坚艺术家的安宁梦。而宋庄的青年艺术家更新力量，在利益与商业的大环境冲刷下几乎断层，宋庄生态中艺术无法更新的问题充分暴露了出来。

宋庄并不是没有路径：

1、给艺术家一个身份，他们是创意阶层，是人才需要被尊重。

2、给艺术家群体提供一个宽容，稳定的创作环境。他们的创造力有可能会直接改变生活样式。

3、给艺术家群体提供更多产业融合的土壤，他们会彼此产生更大的赋能，他们创造的作品以及相关衍生品，甚至生活方式，将会成为新经济价值链当中独特的一环。

4、给艺术家群体创造更多作品交易的可能实现场景，至少宋庄新一轮改造升级当中，艺术家的作品都可以成为公共艺术的一部分。这也是宋庄独一无二的符号标签，把所有艺术家作品转化为人文景观，把所有工作室进行场景化打造，宋庄会变成独一无二的网红打卡地。有流量，就有交易。

5、给艺术家群体提供更多公共交流的场所，让创造力激荡成为宋庄的真正底色。

6、构造一个具有协同效应的宋庄艺术生态系统，而不是让艺术家成为孤立的个体，让他们的创意，创造力无法被社会其他端口连接，识别。

7、生成更多艺术创造力机制，让艺术家群体更大的创意连接可能性，让创意改变生活。

8、宋庄艺术家群体创造的艺术生活方式，会点燃艺术消费升级结构的变化，而艺术家群体的创造力价值在社会广泛运用会被激发出来。

……总之，当代艺术家一定是整个社会文化创新当中的稀缺资源，但是宋庄一直在消耗，透支这种资源，以至于让艺术家的创造力被稀释，从而把原本的艺术圣地，变成了艺术家的噩梦。

宋庄作为艺术高地，但是我们做展览居然要跑到798才能证明话语权？宋庄容量最大的一个艺术生态，但是几乎没有相匹配的机构，系统来支撑这么大一个活跃的，创造力旺盛的系统，一切依然还是传统，僵化的。宋庄25年的历程，没有形成一个艺术商业兼容的创新模式，没有进化出艺术产业，艺术生活相关产业的模式出来，我想这既是宋庄的困境，也是宋庄的资源优势。但是没有创新的系统，艺术家群体已经很难在这里支撑下去。

宋庄生态是裸的，是硬的，而艺术家群体的创作是软的，思想是湿的，硬和软碰下了，宋庄艺术家群体受伤显而易见。

艺术地摊 摄影：张东初

实际上，宋庄是全国移民比例最高的地方所在，但是这些基本的要素构成，在过去25年的发展过程中，都被抹去。因此宋庄终究没有把艺术文化群体的特性摸透，也就无法穿层出这个区域人群的特殊，以及这些创造力群体所需要的环境。这样的大规模聚合能够产生什么样的前景，一方面，宋庄的顶层结构设计一直对这个群体来说是笼罩着一个意识形态的天花板，巨大的约束了这个群体的释放性。另一方面，有移民的地方，就是产生巨大梦想的土壤，但是每个移民所带来的可能性，却在宋庄没有被孵化或激发出来。

宋庄的发展一直没有正视，通往正确连接艺术家群体那条隐秘的内心需求通道：宽容稳定的创作环境，这个群体的民生综合需求（比如子女上学，医疗保险、养老问题等），提供作品展示与交易的有效服务，以及相关的针对性政策，扶持，服务等系统场景搭建都长期缺席，直接造成了宋庄艺术生态的断裂。近些年来，名气和高光在外的宋庄，但是宋庄艺术家群体的环境实际上一直是处于动荡不安的状况。

没有对比，就没有无知，也不会有文盲。2万多名艺术家，300多家艺术机构，无数件艺术作品，如果换一种方式来生成宋庄的界面，会是什么样子？乌镇每年花2000万来引进当代艺术作品，通过当代艺术与乌镇的传统水庄，进行穿越时空的对话，造成新的文旅景观，从而保持乌镇文旅度假产品的全国引领性；而作为中国当代艺术大本营的宋庄，一直在浪费这种巨大的资源，甚至在意识形态的作用下，采取一刀切的方式，“去当代艺术化”，这种保守，不作为的策略，极大了扼杀了宋庄艺术文化的内在创造力，也导致了宋庄艺术生态出现了畸形的发展。

再对比，日本的越后妻有的模式，“自1996年起，北川富朗发起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成功举办7届，已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户外艺术节之一。2018年数据显示，艺术节共吸引参观人数近55万人，经济带动效益超过65亿日元”。而1994年就有当代艺术家入驻的宋庄，现在又是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有一个数？

宋庄的问题是，被想象大了，实际上却又被做小了。

艺术家在逃离宋庄的路上，而离开宋庄正在成为创新运动的一部分，但是离开宋庄，在我们这个不断生产奇葩的土地里又成为了一个哲学问题。因为，留给我们每个人终究要追问的是：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要去哪里？

陈叫兽最后想补充的一句话，任何时代的艺术家都没有比带有宋庄标签的艺术家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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