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典》在词语释义方面的贡献 丨《词典学词汇学语义学文集》（增订本）面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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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由符淮青先生所著的《词典学词汇学语义学文集》（增订本）在商务印书馆出版，符先生是我国词汇学研究方面的专家，这四十余篇精选出来的论文基本上代表了作者的主要研究方向和主要观点，有较高的学术水平，对辞书编纂也具有现实的指导意义。

我们将分三期刊发其中一篇论文，以飨学林。

《现代汉语词典》在词语释义方面的贡献

文丨符淮青

《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对词语意义的解释一般准确恰当，方法科学，照应周到，得到社会的很高的赞誉。这使《现汉》在推广普通话、促进汉语规范化的工作中，在语文教学、语言研究的工作中起了很好的作用。《现汉》对词语的释义能达到现在这样高的水平，是参加编纂《现汉》的专家学者创造出来的，是我国辞书编纂的发展、社会整个科学文化水平提高的必然结果。本文试图联系我国辞书编纂的历史，探讨《现汉》在词语释义方面的贡献。

一

为了交际交流的需要，解释词语的意义是经常需要的。先秦古籍已留有许多这方面的材料。一般认为，《墨子》中对词语意义的解释精确而又简明。如：圜，一中同长也。勇，志之所以敢也（皆见《墨子·经上》）。其说明角度的选择、措词的巧妙，至今还令人赞叹。从《尔雅》到《康熙字典》的众多的古代辞书，在词语的解释、意义的辨析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留下了丰富的遗产。其中许慎的《说文解字》对词语意义的解释作出了杰出的贡献。王力先生总结《说文》有五种释义方法是合理的^①：（1）天然定义，数目、度量衡和亲属名称之类，可算是有天然定义的（如：百，十十也。孙，子之子曰孙）。（2）属中求别（如：农，耕人也。观，谛视也）。（3）由反知正（如：假，非真也。拙，不巧也）。（4）描写（如：犀，徼外牛，一角在鼻，一角在顶，似豕。赧，面惭而赤也）。（5）譬况（如：黄，地之色也）。王力先生指出，这些方法虽然不能说是许慎所首创，至少是到了他才大量应用。“现代世界上最好的字典，也离不了这五种方法。”^②由此可见，早在汉代，我国学者已有了一套系统的、适合于说明各种词语意义内容的方法。这些方法在各种语言中是有共性的。现代词典的释义也离不开这些基本的方法。

但是古代辞书在释义方面也有明显的缺点和时代的局限。王力先生指出《说文》的（也是一般古代辞书有的）缺点，有（1）文以载道（以哲理的说明代替定义）。（2）声训。（3）注解中有被注的字（如：石，山石也。味，滋味也）。（4）望形生义^③。我国古代辞书以《康熙字典》为殿军。它源流并重，义项丰富，又有足够的例证，影响甚大。但它基本上只是收集整理古代辞书古代典籍中的意义，以一词释一词为主。在《康熙字典》后二百年继起的《中华大字典》是为适应我国社会的巨大变化，满足社会既要求了解“中学”，又要求了解“西学”的新名词术语的需要而编纂的。《中华大字典》收入了许多新的科学用语、外来词，严格区分意义单位，在释义中适当采用清儒文字训诂学的成果，提高了词义解说、辨析的水平，但释义仍多用一词释一词。继《中华大字典》之后编成的《辞源》《辞海》是进一步适应社会的需要，兼收语词、百科，熔新旧学于一炉的大词典。“综合古代字书、韵书、类书为一编，并博采当代外国辞书之长，首创新体例。”^④《辞源》《辞海》同以前的辞书显著不同的是，收入了大量的多音词语，既有关于古代人物、事件、典籍的词目，更多的是现代的科学名词术语。这些词语的解释已不同于一般词语的释义。新的需要创造了新的解释方法。刘叶秋先生总结《辞源》的解释方式有^⑤：（1）在词条下面先释义，后引书证，有的还在书证之后更加按语；（2）在词条下面直列引文，后加说明，或因引文可代解释，即不再注；（3）书证引文不宜录引的，就撮叙大意，注出来源：（4）一般知识性的词条，无须引证，应该说明内容、源流、变革、经历的，就用综述的方式介绍。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中，对《辞源》《辞海》的释义作过这样的评价：“《康熙字典》是客观主义照搬前人解释，只做到材料堆积……《辞源》《辞海》就不同了……在很大程度上都用作者的话来解释字义。”^⑥

王力先生在指出近代字书的进步（文以载道、声训、望形生义都没有了）^⑦的同时，也指出了存在的缺点，其中特别强调的是“以一字释一字”^⑧。他分析了《辞海》用“一字释一字”的方法来解释“来”“至”“去”“往”“适”的意义，结果是“来”“至”同义，“去”“往”“适”同义。其实它们的意义是不同的，他解释其中四个词的意义如下^⑨：

王力先生还批评“以本字释本字这一毛病还未能尽除。例如《辞海》‘次’下云：②次第也，③编次之也。”^⑩他提出的“理想字典”的标准中，在释义方面就是“尽量以多字释一字。” ^⑪他编写了《了一小字典初稿》，具体显示了他的主张。

从上面的叙述中可以看到，我国古代辞书所处理的是古代词语的意义。《辞源》《辞海》等辞书解释的一般词语也多是古语词。王力先生所讨论的“理想的字典”主要也是解释古代（包括近代）词语意义的辞书。《现汉》是一部为现代人编写的记录现代词语的词典，它的主要任务是为推广普通话、促进汉语规范化服务。它自然要继承、接受以前辞书中一切有用的东西，但它面对的问题、处理的材料，显然不同于以解释古代词语为主的各类辞书。它对词语意义的解释有新的要求、新的做法。（未完待续）

附    注

①王力《理想的字典》，见《王力文集》第十九卷，39—43页，山东教育出版社1990。

②同上，43页。

③同上，43—49页。

④刘叶秋《中国字典史略》，238页，中华书局1992。

⑤同④，240页。

⑥王力主编《古代汉语》上册第一分册，67—68页，中华书局1962。

⑦同①，52页。

⑧同①，59页，另一个重要缺点是“古今义杂糅”。

⑨同①，72—76页。

⑩同①，52页。

⑪同①，71页，其他标准是“明字义孽乳”“分时代先后”。

图书信息

《词典学词汇学语义学文集》（增订本）

符淮青  著

词典学、词汇学、语义学的学术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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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作者符淮青先生是我国词汇学研究方面的专家，他的学术观点在学术界有很大影响。该文集收录了他近三十年发表的论文四十余篇，除了先前《词典学语汇学语义学文集》中的原有文章，作者又新增加了十一篇论文和一个新版序言。作者从词典学、词汇学和语义学的角度对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讨，发表了很多重要的见解。其中，词的释义方式剖析、词义与构成词的语素义的关系、语素的结合能力分析、词义单位划分和义项等观点都曾引起语言学界和辞书学界的极大关注并广受好评。

目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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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物词的释义

表动作行为的词的意义分析

表性状的词的释义

词典释义的比较

词的释义方式剖析

《现代汉语词典》在词语释义方面的贡献

关于《现代汉语词典》释义的讨论

义项的性质与分合

词义单位的划分和义项

表名物词义项划分的一些问题

对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标注词性的认识

略谈《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标注词类的作用

略论词典释义中的继承和抄袭

抄袭和借鉴

词义和构成词的语素义的关系

语素“红”的结合能力分析

“打”义分析

合成词中指人的语素

“看”和“看见”等词义的同异和制约

同义词研究的几个问题

构词法研究的一些问题

汉语表“红”的颜色词群分析

汉语表眼睛活动的词群

普通话和方言间的词群对比探讨

构成成分分析和词的释义

概念义分析的形式化

“词义成分——模式”分析（表动作行为的词）

“词义成分——模式”分析（表名物的词）

“词义成分——模式”分析（表性状的词）

词义单位的划分

词义和词的分布

扩展性词语的作用

词义分析形式化的探讨

词的概念义特点探讨

组合中语素和词语义范畴的变化

词在组合中语义范畴的变化和词性标注——以“一”、“是”为例

指号义的性质和释义

词的语义范畴

略谈现代汉语词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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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符淮青，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商务印书馆辞书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长期从事现代汉语方向教学研究，后重点转入汉语词汇学、语义学、词典学研究。著有《现代汉语词汇》《汉语词汇学史》《词义的分析和描写》等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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