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超越——西班牙现代艺术与建筑的燃情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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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具有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多元的文化融合，致使这里成为了一个与欧洲主流文化艺术不同的国度，这是一个能把“卡门”这样的吉普赛女郎视为女神的神奇国度。从17世纪巴洛克时期的画家委拉斯开兹开始，西班牙形成了一脉相承，影响巨大的艺术传递。浪漫主义大师戈雅继承了委拉斯开兹，而现代艺术之父毕加索又学习了戈雅，年轻的达利视毕加索为“精神上的父亲”......20世纪的毕加索、米罗和达利被称为西班牙现代艺术三杰，他们对20世纪艺术贡献之大，也可能只有抽象艺术大咖们才能与之分庭抗礼。
从文艺复兴到包豪斯，伟大的建筑流派也往往形成在文化艺术灿烂的时期。西班牙建筑师从高迪开始被世人所熟知，到当代的莫尼欧、卡拉特拉瓦和RCR，这个国家给我们不断呈现跨时代并且具有独特魅力的建筑师们。这些建筑师的作品能看到他们对现代主义的批判性思考，同时也能看到他们对本国文化艺术的一种理解与继承。
本文之所以研究西班牙现代艺术与建筑的关系，一方面是因为西班牙灿烂的现代艺术与建筑发展过程，艺术家与建筑师互相影响，形成了独特并且自信的文化格局；另一方面是西班牙经历了20世纪的长期独裁统治，现代建筑发展一度经历了停滞期，而如今西班牙建筑师重新强势走回国际舞台，这会给我们哪些借鉴与启示，也深深值得我们思考。本文走回现代艺术与建筑的最初时期，追溯高迪与西班牙艺术三杰的辉煌时代，挖掘大师们的思想传递过程，探索他们对当代建筑发展的影响。
西班牙的很多土地在中世纪曾被阿拉伯人长期占领，15世纪的西班牙被基督教民众光复统一，之后随着大航海时代的来临，逐渐成为了欧洲的强权国家。18世纪开始欧洲开启了思想启蒙运动，但西班牙并没有跟上资本主义发展的头班车，致使国家不断衰落。到19世纪中后期，国家在文化领域已经没有曾经巴洛克时期的辉煌，以建筑师高迪为代表的加泰罗尼亚新艺术风潮就是在这个大时代背景下产生的。
作为19世纪新兴的工业城市代表，加泰罗尼亚的首府巴塞罗那在这时走上了历史舞台。巴塞罗那当时是工商业发达的资产阶级主导的城市，同时与大革命后的法国比较毗邻，致使19世纪末的这里呈现了自由开放的思想格局。随着欧洲文化艺术领域的大变革发展，巴塞罗那成为了西班牙新文化与艺术的摇篮，同时开始阔步往现代艺术与建筑前进。
现在的巴塞罗那被称为“高迪之城”，高迪的成就斐然，但并不是完全超越时代凭空而出的，他的成就是那一时期很多建筑师与艺术家共同努力的结果。19世纪的巴塞罗那受欧洲手工艺运动和新艺术运动的影响，一大批建筑师和艺术家共同探索艺术文化的新方向。建筑师在这时期成为了运动的主角，很多建筑师共同丰富了这个城市的建筑风貌，例如著名建筑师蒙达内尔也设计了叶奥·莫雷拉之家和加泰罗尼亚音乐宫。一大批优秀的新建筑纷纷建成，使那时的巴塞罗那整个城市充满了艺术氛围。
巴塞罗那的新艺术思潮融合了建筑与艺术，崇尚自然的同时也大量运用新颖装饰语言。特别是代表建筑师高迪几十年的创作高峰期，使这些艺术影响持续到了20世纪初，这在时间段上远远长于维也纳分离派等流派，可以说是当时欧洲最重要的建筑艺术思潮之一。巴塞罗那的新艺术发展影响了新一代的年轻人，使西班牙多年的艺术积淀再次爆发出来，而这时的少年毕加索也来到了巴塞罗那生活。
毕加索1881年出生在西班牙南部的马拉加，儿时的他就已经展露出超强的艺术天分。14岁的时候，毕加索随全家搬到了巴塞罗那，这里新艺术运动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充满自由气息的巴塞罗那开拓了毕加索的眼界，也留下了他青年时期的成长思考，每天游荡在高迪们的建筑世界中，不知道会给毕加索怎样的艺术感染。
谈到这里，可能读者会期待高迪与毕加索这两大天才开启浪漫友谊，甚至搞搞跨界联合创作，不过事实确让大家失望。1900年的毕加索在信中抛出一句——“让高迪和他的圣家堂见鬼去吧”，这时候毕加索是19岁的小青年，而48岁的高迪已经是巴塞罗那的大佬。为什么两位大师关系如此？《毕加索传》的作者约翰•理查德森认为：一方面毕加索年轻时期不喜欢高迪的风格，风格理念不同；另一方面高迪也不信任巴塞罗那后起的一些文艺小青年，毕加索估计也是在闹情绪。笔者觉得毕竟两位大咖还是有代沟的，而且确实高迪艺术理念更强调色彩和自然等元素，而这时期毕加索画风即将进入忧郁的蓝色时期，风格确实迥异。但是后来毕加索也在不断的变化风格，虽然他自己很少提到高迪，一些学者也认为毕加索中后期的作品是受到高迪很大影响的。
由于不满西班牙的艺术现状，有着人生远大理想的毕加索随后跑到了巴黎，开启了属于他的时代。毕加索少年时期就开始研究西班牙前辈绘画大师，特别是格列柯与戈雅，他的早期绘画就充满格列柯的影子。到达巴黎后，毕加索又吸取了法国19世纪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绘画语言，随后在20世纪初与勃拉克创建了立体主义。立体主义在艺术史上往往被称为现代艺术的开端，这也奠定了毕加索的历史地位。立体主义形成了与传统绘画完全割裂的风格特征，对未来的绘画与设计领域影响巨大，很多流派都受到了立体主义的冲击。蒙特里安、马列维奇与康定斯基被称为抽象艺术三巨匠，他们早期都是遵循后印象派影响下的表现主义风格，但是在看到立体主义作品后，不约而同的开始进行图面分析的革命，开启了20世纪抽象主义的全新世纪。
毕加索一生也在不断的完善自己，立体主义、新古典以及超现实主义都在其作品中有所体现，他既传承了西班牙古典时期的伟大画家，也影响了后来的米罗和达利，甚至他与高迪的敌视也成为了他艺术成长中的一部分。毕加索的立体主义直接启发到了柯布西耶，随后柯布也弄了一阶段画派，致使早期现代主义也体现了立体主义的影子。立体主义画面的多维研究对后来的建筑发展也起到了很大推动作用，特别是在20世纪中后期，为了反对现代主义水平与垂直关系的教条性，解构主义的一些实验设计又开始对建筑进行立体性打散重构。虽然解构主义名称的时间短暂，但是这些建筑师成为了21世纪建筑领域的主导力量，决定了当代的建筑发展趋势。
胡安.米罗出生于1893年，比毕加索小了12岁，与毕加索这种巴塞罗那的外来户相比，米罗是土生土长的巴塞罗那人。米罗与毕加索等少年天才不同，小时候看起来比较闷，似乎没有艺术天分。但米罗的幼年正是在巴塞罗那艺术运动的巅峰期度过的，毕加索这些年轻激进份子同时期也来这个城市凑热闹，因此可以说巴塞罗那的现代主义思想孕育了米罗。米罗在少年时期参加绘画团体进行学习，这里的老师们就是新艺术运动的建筑师与画家，这些人激发了他的绘画热情，对他影响巨大。
作为“高迪之城”的一份子，米罗从小耳濡目染这些大师的成果，可想高迪对米罗的冲击有多大。米罗一直视高迪为前辈偶像，从米罗的绘画就能看到高迪的色彩对他的影响。多年后米罗为高迪的展览设计海报，甚至创作了一批以高迪命名的绘画作品，可见高迪在米罗心中的地位。巴塞罗那的新艺术运动是米罗的创作之源，这里的文化不断递进发展，被米罗发扬光大而推销到了全世界，可以说米罗是高迪们的最大艺术继承者。
米罗在毕加索之后也来到了巴黎，在这里才能更加实现他的梦想。米罗在巴黎初期可谓穷困潦倒，不过却逐渐有了一个豪华的朋友圈团队，这里面有同住在巴黎的海明威、多斯.帕索斯以及一些法国文化人士，可见长相帅气的米罗人缘不错，也能看到朋友圈是多么重要。人要是努力上进大家都会帮忙，毕加索这时已经成名已久，为了提携后辈老乡，毕加索还买了一张米罗的画，给了米罗很大经济上的帮助，至此米罗也与毕加索结下了终生的友谊。在20世纪20年代开始，随着超现实主义思潮的到来，摆脱困境的米罗彻底开挂，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超现实主义世界。
米罗早期的绘画还是停留在具象层面，很大程度也宣称受到潜意识的影响，色彩与线条在这一时期更加突出。而后期也似乎受到到康定斯基这些抽象大师的影响，画面进一步抽象化。米罗的绘画没有形成立体派那样的流派，而且他的绘画语言过于独特和另类，但米罗的艺术往前继承了巴塞罗那的新艺术运动，往后也影响了美国主流的抽象表现主义。米罗可以说是加泰罗尼亚艺术文化传承的重要一环，20世纪中期西班牙在弗朗哥统治之下，文化艺术以及建筑领域都有一定停滞和断层，而米罗可以说是坚守者和捍卫者。英年早逝的著名建筑师米拉莱斯1955年就出生在巴塞罗那，他随后创建了EMBT事务所。从米拉莱斯的作品能清晰看到加泰罗尼亚地区的文脉印记，他的形体与色彩继承了高迪与米罗的视觉世界，也展现了具有超越时代性的建筑创新。
达利是西班牙现代艺术三杰中年龄最小的一个，1904年出生的达利可以说是毕加索的晚辈。达利出生在加泰罗尼亚的小城菲格拉斯，菲格拉斯南面与巴塞罗那只有100多公里，而北面接壤画家云集的法国南部，可以说有良好的文化土壤。加泰洛尼亚的新艺术氛围以及毕加索的异军突起，都大大感染了少年达利。
达利虽然在巴塞罗那活动较少，但与高迪、米罗都是加泰罗尼亚的人，可以说是老乡，所以达利也非常欣赏前辈高迪，成名后也不断宣传和推广高迪的建筑艺术。可见高迪作为加泰罗尼亚的超级大咖，是受到当地后辈米罗和达利热捧的。但是毕加索毕竟不是加泰罗尼亚本地人，这里也似乎能看到加泰地区的排外情绪，所以毕加索并没有对高迪的文化认同感和同乡自豪感。抛弃绘画作品层面，达利绝对是加泰罗尼亚新艺术文化思想的最极端成果，他彻底展现了这个独特地域人的冲动、大胆、奔放、顽强与追求自由的一面，这一切是达利至今仍然被很多年轻人追捧的思想核心。与加泰地区的好学生米罗不同，达利的人生就是一个盗梦空间的传奇。
1925年达利在巴塞罗那的画展就引起了前辈毕加索和米罗的注意，1926年达利首次到巴黎，马上就去拜访毕加索，可见他对毕加索的崇拜。毕加索一贯支持与帮助来巴黎的西班牙同乡，从他对年轻米罗和达利的态度来看确实很有前辈风范。这次短暂的巴黎交流让达利受益匪浅，随后开创了自己的绘画风格，成为超现实主义的领袖。米罗与毕加索的友谊可以说相当纯真，而达利与毕加索可谓相爱相杀，两个人互相欣赏，甚至为对方画像，也互相促进的在绘画领域一决高下。达利似乎要抢夺毕加索作为20世纪第一艺术家的宝座，而毕加索面对后辈的咄咄逼人，也不断变化和丰富自己的画风，可谓一时瑜亮。
达利年轻时候一再强调梦境的重要性，他的超现实主义画面激烈而冲突，而后期他又融入了另一偶像拉斐尔的古典情怀，创造了一生中变换莫测的风格展现。达利在创作后期摆脱了潜意识创作，也开始进行跨越立体主义的图面语言研究，这也为20世纪绘画和设计领域提供了思想来源。作为加泰罗尼亚之子，达利的曲线语言是必不可少，这点从高迪到米罗都不间断的体现，这也是加泰地区骨子里的自然观，也是他们视觉艺术的不二元素。达利中后期也进行了很多立体曲线甚至拆解重组的画面创作，这为当代建筑师提供了很多形式语言分析的来源。对达利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笔者另一篇文章——“菲格拉斯之梦——漫谈达利对当代建筑形式语言的影响”，文中笔者步入达利的故乡，更加全面的论述达利的绘画成长，在此不过多论述。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具有现代主义倾向的西班牙新艺术运动呈现了良好的势头，也造就了一批未来的现代艺术大师。但是不完美的人生才是人生，由于西班牙长期的政治问题积累，在20世纪30年代爆发了内战，内战使很多艺术家逃离了西班牙，随后西班牙进入弗朗哥的独裁统治时期，扼杀了良好的文化艺术发展。在产生了新一代艺术三杰之后，西班牙建筑也本来也可以踏上现代主义的快车，但是内战让这一切戛然而止，直到1975年弗朗哥去世，国家政治体制发生变化，建筑与文化艺术才开始复苏。
现代艺术产生的最大意义就是创造了多元化的走向，各种艺术思潮都可以并存，都可以互相讨论，而且现代艺术挖掘每个人自发性的原创精神，反对程式化的模式，这使得一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艺术家和建筑师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现代建筑在包豪斯主导发展下，形成了比较系统化条理化的教学体系，甚至柯布还弄出了“新建筑五点”来规范现代建筑的发展，现代主义艺术与建筑在抽象主义影响下开启了理性分析的模式。但这种套路式的设计发展思路与更纯粹的现代艺术思想是背道而驰的，是有悖于毕加索、米罗和达利不断创新的自省式艺术理念的。虽然设计类学科的思考模式与纯艺术有一定的差别，但是方盒子式的早期现代主义建筑也逐渐丧失了原创活力，致使20世纪后期也产生了一系列反现代主义运动，逐渐形成了当今纷繁芜杂的建筑格局。有关抽象主义思潮可以参见笔者的另一篇文章——“分析缘起——抽象主义对现代建筑的百年推动升华”。
二战后的现代主义思潮在美国兴盛发展，以纽约为主的很多建筑师成为了建筑史中的主导力量，而西班牙基本走向与世隔绝的建筑体系。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没有赶上国际主义快车的西班牙建筑师们放慢了脚步，他们在封闭时期用批判的眼光来审视和吸取现代建筑，也跳过了早期现代建筑的模式化阶段。在后现代对现代主义的批判期，西班牙的建筑师也没有盲目跟风，而是在不断思考建筑的本质和自己的文化源泉。
西班牙的当代建筑师们跨越了早期现代主义时期，而在原创精神层面继承了现代艺术最初的灵魂，同时也有百年前加泰罗尼亚新艺术的文化积淀，致使他们很快找到了超越现代性的方向。这个方向不是简单传承和国际接轨，而是在自己文化体系里的持续创新，塑造自己的建筑属性。因此，现在西班牙的建筑师一方面呈现了对现代建筑批判思考的地域文化特性，这里代表建筑师有里卡多.波菲尔、 莫尼欧、RCR等；另一方面也展现了超强的形式语言创造力，代表建筑师也有卡拉特拉瓦、米拉莱斯等。特别是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成功举办，让西班牙的建筑师再次找到自信，之后随着莫尼欧与RCR先后获得普奖，建筑师们如雨后春笋般走回了国际舞台。
在前辈高迪与艺术三杰的熏陶下，加泰罗尼亚的当代建筑师们不强调早期现代建筑的逻辑性与秩序性，也没有高谈阔论，而更多体现了高迪所提倡的色彩、材质和自然特征等基本设计要素，让建筑语言自己来说话。加泰罗尼亚的文化传统使当地人也产生了两种极端特质，由于加泰地区的持续独立运动，一部分人崇尚自由、热情奔放，出生在巴塞罗那的里卡多.波菲尔和米拉莱斯继承了这一传统；而另一部分人则严肃坚韧、举止得体，同样成长在加泰罗尼亚的RCR似乎又是这方面的代表。总之，加泰罗尼亚的文化思潮深深的影响了该地区的当代建筑团队，他们的设计为我展现了形式之外的更本源的文化属性。
西班牙的现代主义艺术与建筑发展给我们展示了无比灿烂的一页，特别是100年前的加泰罗尼亚新艺术运动是未来发展的重要积淀。本文也只能管中窥豹的来进行前期介绍，这个体系非常庞大和丰富，这里有很多我们取之不竭的财富。从中我们能看到一代一代的思想传承，甚至一代一代的不断超越，可以说当代的西班牙建筑成果也是几代人积累后的小爆发。
西班牙的发展也给我们很多启示，虽然曾经脱离了现代主义体系，但西班牙的当代建筑师走出了属于自己的现代建筑。而现代建筑毕竟只有100年的历程，也是在不断完善发展的，从西班牙的文化进程中能看到与国际主流文化不一样的思考，我们要避免把现代建筑教条化和规则化。当代的多元化格局很多时候也不可一棒子打死，符合时代发展而具有实验精神的建筑思考都可以鼓励，因为这是现代文化艺术的最初出发点——失败的创新比保守的延续更有价值。正如毕加索所说“没必要非要画一位带枪的男人，一只苹果也同样可以预示革命”，若干年后，美国苹果公司给世界带来了技术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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