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反联邦立法的战斗，前线目击美国的腐朽与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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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反联邦立法的战斗，前线目击美国的腐朽与伟大

Original 反S.386联盟陌上美国 2021-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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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当我身处首都华盛顿(DC)国会办公楼所在地段，在人行道上试图辨别方向的时候，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不仅是DC的号码，更重要的是，一接通就发现，竟然是我们州国会参议员华盛顿办公室打过来的。

交谈数分钟后，放下电话，自己依然有点难以置信。我们费劲努力试图联系他们数月，要知道最开始，就是打电话给他们，前台幕僚(staff)的回音都态度冷淡。

为了敲开我们州的两位国会参议员办公室大门，大家坚持打电话、写邮件，费尽力气弄了近千个本地人的民意反馈，还托华人商会的朋友在因其他事务面见参议员的时候，想办法帮递上反馈S.386法案问题的几百人的签名信。

如此地把十八般武艺都试了个遍，一切看上去还犹如石沉大海，预约不上面谈。

哪怕仅仅就在一周之前，各种敲门的努力依然杳无音信。

所以即使这次我们有其他原因来DC，也没有想过能有机会见到我州的国会参议员。

然而往往就在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转机却柳暗花明般地出现了。现在，我们州的国会参议员办公室为了S.386法案开始主动联系我们了。

这个电话不仅搞定了下周再来DC见面的预约，也让我真切地体会，平常说“民主是听取人民的声音”只是停留在抽象概念的层面的话，那么，此时就是“hear the people sing”的一个格外真实的现身说法。

是的，权利层面听到了草根的声音，“平等”不是做样子，而是真实地发生了。

我只是成百上千反对S.386法案的华人志愿者中的一员，或许算个我们州的积极分子之一。

回想一下，我们在苦撑，对方也在苦撑，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次努力哪一件事，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能做的，唯有一直不放弃。

此时，时间的指针已经是2020年1月，而我们反H.R.1044/S.386的出发原点，比这早至少半年。一些核心骨干的努力，更在这之前就已经展开。

回到2019年7月初，是我第一次听说H.R.1044法案的时间。

一夜之间，不少华人时政群开始热议众议院刚刚通过的H.R.1044法案，有的公号说华人的技术移民绿卡在不久的将来要被印度裔给清到零了。“排华”、“十年绿卡寸草不生”，如果见多了各种政治游戏和宣传，这些词往往因为被用烂了，反而让对标题党有戒备心理的人本能逆反。

所以在对这个法案的大背景了解空白下，我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反对取消国别？这也是反对肤色政治的一个外延了，难道不好吗。再加上一个特定族裔成为靶子，感觉这不符合我的意识形态。

跟大部分从没有听说过这个法案且对它涉及的背景了解不够深入的人一样，当时的想法很浮于表面，“这个H.R.1044法案其实对于美国更快吸收高技术移民是有促进作用吧，毕竟有来自高科技行业的积极背书。但是这么大手笔的改革方式也确实让人吃惊，风险不是没有。尤其让印度裔这单一国家的移民成为主要受惠人群，势必引发广泛争议。”

不过魔鬼在细节。

很快，在各种信息的科普下，我对外包产业链、H1-B滥用导致绿卡排期堵塞、大型科技公司(Big Tech)的盈利模式等等的知识，以小时的速度翻倍。

IV, EB5, H.R.1044/S.386, CACAA（咔咔），这些以前很遥远的名词，开始成为日常高频词。

这种属于联邦层面的立法，反起来真是太复杂了。如果站在剧终位置回顾开始，很多人不一定有精力和勇气再走一遍。或者有些方式都不会尝试就放弃了。

因为我也是反S.386负责发文的编辑之一，有一段时间我们发反S.386的文章，留言区遭来这辈子遇到的最疯狂、最极端、最恶毒的攻击，而且公号文章频频被举报。我们只好忍痛删了至少十多篇可能会被针对的文章，其中包括十万➕之类的高阅读文，以躲避针对。

我也不是反S.386最花时间的，只是许多许多的普通志愿者之一。所以，反这个法案的难度和对方的疯狂，从我这点个人经历就可见一斑。其他有志愿者面临丢工作被威胁，各种故事，付出都很惊人。而且法案反到后来，还成为一个腹背受敌的问题，具体情况省略一万字......

这番S.386总算尘埃落定，吃的那些亏也是值了。

对很多人这是第一次参与联邦层面的立法的维权，经历这场战役令人难忘，同时也大涨经验值，可说的不可说的，很多回忆。下面就请来反S.386的几员大将，让这些真心英雄们分享他们的故事。

志愿者Y

近两年的战斗，终于来到了这一天......在许多有志之士通力合作之下，S.386/ H.R.1044法案的战争结束了。

反S.386 / H.R.1044的战争中没有英雄，大家都是英雄。

作为科学家，我不打嘴炮。作为一个还没上岸的移民，支持什么政党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谁也不能阻止我为我的权益奋战，不管对手是什么党派都一样。

真的非常感谢众专家，隐身幕后不愿具名的新加坡乡亲，IEEE.US, CACAA, SUPALLOFUS, USTW, Charles Kuck, Mxxxxxla, Sxxxh, axxxxxt, Neil, antis386, AILA, 以及许多在这一路上互相扶持的伙伴。

以《高技能移民法》为名的法案自2011年起第一次在国会被提出后，几乎是年年闯关，年年挫败。今年是这个法案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它第一次突破了参议院，距离被美国总统签署成为法律只是一步之遥。

S.386/H.R.1044法案的本质上是无耻的议员，包括民主党籍众议员Zoe Lofgran(D-CA)，参议员Kamala Harris(D-CA)，以及共和党籍参议员Mike Lee(R-UT)接受IT财团的要求，为了打压加州湾区IT产业日益高涨的薪资行情，以印度移民的悲情作为幌子而提出的一个法案。

表面上，它是要解决印度裔移民的巨量排期，实际上，它能够做到的也不过是让排期内的一批人换过一批而已。在绿卡数量有限，不做任何源头管理的情况之下，这个法案除了图利IT大财团以外并不能解决排期的问题。而图利IT大财团的结果，除了会直接影响到IT产业的薪资结构以外，也会全面改变美国就业市场的环境。

当然，以新加坡移民而言，最大的影响就是申请绿卡的过程可能遭受延误。长期而言，将会消灭除印中以外国家或地区的移民在美国的社群。

印度族群其实是无辜的，他们是外包产业链、IT财团滥用美国移民体制缺口之下受害者。我们未意与之为敌，但是S.386/H.R.1044的战争是一场零和竞赛。我们是在无耻的政治人物操弄之下，被迫与印度族群对抗。

反对S.386/H.R.1044的一路上可以说枯骨处处。很多人不知道支持S.386/H.R.1044的团体有搞人肉的，甚至连在反对派里面，也有同样是反对派的战友因为利益冲突而互相起底。

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人因为反对这一个极恶的法案而被牺牲，被出卖。并不是像一些人所想的当当键盘侠打打嘴炮就没事了。有人必需躲到加拿大去，有的还被遣送。这些都是实际发生的例子。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对于成员的身份都是非常保密的。

其实，若战士们都紧守保密协定，小心行事，没有一点底气的话别暴露自己，这些都是可避免的。

不小心暴露自己这件事，几乎可以说反S.386/H.R.1044各个组织的硬伤。最根本的原因仍然是由于美国政治游说是一个利益相当丰厚的市场。看到IV多容易就捞到$600K吗？这个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所以可以说只要谁能大一统反S.386/H.R.1044的各势力，谁就注定油水捞不完。可以像我们IV好朋友拼车先生一样，拿这个当作主业了。这也造成了反对方各势力互争主导权，甚至互相出卖的原因。

另一个反S.386/H.R.1044各群中常见的问题就是，公开策略与情报机密之间的矛盾。政治游说工作中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公开的。所以在不能揭示机密的情况之下，要群众相信一些决策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比方说，有些时候什么事情都不做也是一种策略。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懂，一些搞不清状况的就急着找人开骂，甚至拉着人脱团。这些一头热的大小姐大兄弟天团常常会制造事端，有时候会坏事。

另外，对于某些人而言，可以接触到政治人物这件事情本身就代表了一个巨大的利益。若你有办法建立跟参众议员本人的直接管道，某些势力都会来跟你“交朋友”。

无论是政治人物还是政治游说工作的，包括这近两年来S.386/H.R.1044各群，多少跟这类背景的交手过了。

我还是要再提出那一句：不要把政客当作神明来拜，不要把政党当偶像团来爱。

S.386/H.R.1044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无耻的政治人物接受大财团请托，出卖美国绿卡来协助大财团压迫移民劳工，打压IT产业薪资行情。回过头来又赶忙戴上圣母光环，第一次看到时确实非常错愕......这内心戏剧码的转换也太快了吧？不过议员们演技都非常好，多看几次也就麻痹了。这也可以说是美国政坛的日常。

志愿者D

我是2019年12月份听到这个法案(bill)的，刚听到的时候还不知道咔咔。我大惊失色，开始跟身边的人谈这个bill。

我有幸找到一些朋友，给我指点去跟学校的领导讨论这个事情。于是我就给学校领导写了邮件约面谈。面谈之后比较顺利，后来又跟学校相关领导有进一步的讨论。

我虽然未能成功劝服我们学校去出面反对，但是听到很多有用的信息，也跟咔咔及时反馈。之后在咔咔和另一名志愿者负责联系学校的事务，共计联系过近百所美国高校，约到过很多跟进会议。算是在副战场为抗击S.386提供了辅助。

这个过程中经历过很多艰辛，也受到一些大学相关领导（支持方）的冷嘲热讽。个人最大的心得就是，政客（包括学校领导）眼中第一位的就是interest，无论是金钱，政绩，名誉。

我们作为草根，去跟领导谈，第一个要准备的就是他们在乎什么。我去谈的时候，提前计算准备好了我们学校的国际学生、中国学生、世界其他国家的学生的构成和每年为学校带来的收入，也找了几位战友跟我一起去面谈。用数据说话，证明这个法案会对学校收入可能带来的影响。

在谈的过程中，要一直换位思考，从对方的立场考虑对方最在意的是什么，这个法案通过会给这个领导本人带来什么，这样的谈话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益。

志愿者M

咔咔反S.386一年半，最精彩之一就是我们的跟踪报道文章。根据读者反映，我们的报道最有趣的主题就是参议员Dick Durbin在参议院的发言。

咔咔的志愿者在政治光谱上左中右俱全。大家对Durbin的政见看法不一样，但是对老爷子的演讲水平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参与了很多报道Durbin的文章。我们志愿者写的时候要把他的讲话听几遍。有人喜欢信说客说的话，觉得官员发言都是废话，官腔，不需要听。宁可信推特上面的小道消息和谣言，也不去花时间听议会现场(floor)辩论。其实政客本人在floor上面的发言，比说客说的内容要准确。因为说客为自己的利益会专门过滤或者放大一些事情。

回到Durbin的演讲本身。他是个非常厉害的演说家，说话遣词造句都非常考究，而且肢体语言把握得很好。他演讲起承转合逻辑清楚，普通人都能听进去。

我专门研究了这老爷子的演讲和写作风格。把学到的经验用在了自己的文书写作和平常和人交流里面。后来真的有人说我英文写作和表达比以前更清楚了，我就把Durbin的演讲发给他们看——这老先生就是我的英文老师。

很多人觉得草根参政和自己“政治生活”以外的方面没有关系。“打败了一个恶法，回去继续写代码/刷试管/看paper”。

事实是相反的。美国的政治在于利益interests，有同样利益的人太多了，能把观点表达清楚并传递给更多的人，这个人在政治上才会成功。大家也发现了，在各个政治舞台上的红人们的口才都很好。

华人新移民普遍认为自己的英语口语不好。认为这是第一代移民无法飞跃的壁垒，认为自己过了学习英语的年龄了，没法提高了。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如果大家都能去一些委员会(committee)上面当委员，平常和其他委员唇枪舌剑的现场辩论（“吵架”），会议结束以后继续邮件辩论。不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大家英文口语和写作水平都会大幅进步。

华人在工作中普遍是技术岗位。和人打交道的时间少，和代码，实验，数字打交道的时间多。这个就业现状导致我们英文沟通，协商，谈判的机会都不多。在美国狼性文化下，华人不知道怎么“谈判”，那在职场上一定会步步被限制。草根参政中的一些经历就正好补了这个空缺。

美国有一些主流言论把亚裔描述成没有社区服务意识，只顾自己的政治边缘人群。这种说法对亚裔二代的成长非常不利。参加反S.386的各位战友，可以和自己家孩子讲讲自己是怎么捍卫美国工人利益，对抗金权政治，捍卫职场多元环境。我们需要讲自己的故事，而不是甘心做别人故事里面的人物。

在美国，只有讲故事人才有地位。

展望

咔咔是若干反S.386的华人组织中的一个，这里记录的也只是众多志愿者中的一个缩影，挂一漏万，请原谅篇幅所限不能包括所有精彩的故事。

大陆华人与来自港澳台的同胞，伊朗、孟加拉、新加坡、以色列、印度、加纳的反S.386移民及美国组织联手合力，而对手是利益集团耗费2000多万美元游说的H.R.1044/S.386法案。

自愿者并不是说我们就是乌合之众的政治愣头青，我们社区人才济济，“草根”的重点在“根”上，不等于我们没有行动力和实力。

对方是财大气粗一掷千金的大公司、大牌政客、形成气候的外包产业链十多年的持续运作和花样升级；我们没有花冤枉钱请说客，也没有拜神指望天降大佬来拯救社区。如果说我们有什么“secret ingredient”，那就是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上的决心触发的行动力和广结盟友。

从这一次运动中，金钱政治，利益集团对工薪阶层的冲击，两党都有政客被买通的现实，也真实地摆在我们面前。被利益集团收割的政客成为披着光鲜政治术语外衣的掮客，牺牲美国民众携带私货，这是美国的腐朽。

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了这个社会的希望，成功品味了美国给与普通人群参政、发出政治诉求的伟大一面。

两年反联邦立法的战斗，前线目击美国的腐朽与伟大。谨以此文纪念我们亲历的一场轰轰烈烈的草根政治运动。

（The end）